屋顶上赫然一阵响动,不免惊动了屋内的人。心思缜密的尚君齐早就发现了屋顶上有人,想必是刚才一声惊叫后情急之下躲上去的,只不过他碍于形势,不便出手,以免曝露了身份。然而,令他宽心的是此刻屋顶上的两人已经离去,而尹修洛还未讲出东西所藏之处,所以他们一无所获。
“大师兄,师傅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见尹修洛不发一语,林世宗急得在原地跳脚。
“如今想救师傅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金蝉丝交出来。大师兄,师傅都进了大牢了,就算他对你说要保密,但你也该看情况而定,难道你认为区区一盒金蝉丝比师傅的命还重要吗?”尚君齐开始采取怀柔政策,企图煽动群众一起逼尹修洛说出秘密。
“金蝉丝?!”众人一听,集体愕然。
在云锦阁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师傅藏有什么金蝉丝,可为什么才入门不久的小师弟会说这种话呢?
“这是……怎么回事?”林世宗把头一转,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尹修洛脸上,众人也跟着转过头,等待着答案。
“没错,师傅的确曾经有一盒金蝉丝,那是他辛劳了大半辈子得来的,只可惜在师傅返乡途中,遭遇山贼,如今那金蝉丝早已下落不明。”尹修洛见不好再隐瞒下去,于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尚君齐有些怀疑地蹙了蹙眉,“既然金蝉丝已不明下落,为什么师傅不向官府明说?”
“苏州知府谢天德是个出了名的贪官,只凭师傅一面之辞,那个狗官怎么会相信呢!唯今之计,我看我们得上京告御状,把谢天德这个狗官绳之以法。”
“告御状?!”尚君齐不免一阵闷笑,“师傅犯得不是死罪,官府也不会把案子上报京城,更不会秋后处决,我们这样贸然去京城告御状,反而会被扣上一个藐视王法的罪名。”这个尹修洛果然是个笨蛋,这御状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告的话,那还要官府干什么。他以为皇上是他一个平民百姓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吗?
尚君齐的一番话,让尹修洛领悟过来。师傅既没有犯死罪,也没有被判刑,他们以什么名义去告御状呢?
“唉!还是小师弟想得周到,我真的是一时急糊涂了。”
“那现在到底怎么救师傅?”折腾了那么久,结果还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林世宗不免火气大了起来。
“先别急,官府还没判刑,我们还有机会。这样吧!明天先我去牢里一趟,确定一下师傅有没有被刑罚,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既然在尹修洛口中得不到一点有用的消息,那么他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如今他先安抚众人静候佳音,而下一步,他就得去解决那个顽固的老头了。
“那一切就拜托师弟了!”
“应该的。”尚君齐扬起一丝笑意,转身朝出了门。云锦阁的一群弟子全都是无用之辈,他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一群笨蛋,不必费心去防范自己的阴谋会被揭穿。
紫灵轩和朱寿来到衙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上早就渺无人烟,衙门口的两尊石狮旁站着两名衙役,再往前看了看,大门旁又有两个。清一色的灰色里衫,外着一件红色背心,胸口一个圆里写着大大的“衙”字,单手握着一柄长茅立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让人联想到沙漠中的白杨,只是白杨的精神比之高尚多了。紫灵轩不屑地挑了挑眉,区区一个知府衙门就设了四名守卫,真是浪费国家资源,可见这知府一定是个贪官,而且很怕死。
“你们俩干什么的?”没想到她的脚步还没跨上台阶一步,石狮旁的两名衙役就举起长茅往中间交叠成一个叉,硬声声拦住了她的去路。
紫灵轩收起脚步,双手往腰上一叉开始呛声,“我们要探望云锦阁的金师傅!”
她毫无警惕地一声呛响,不禁让身后的朱寿冒出一头的黑线。他该说她天真还是白痴呢?有像她这么跟衙役说话的吗?想进去探监居然还敢跟衙役呛声,真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唉?我说你个穷书生,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竟敢在衙门口撒野?”站在左边的那名衙役见一个穷书生竟敢如此嚣张,立刻发了火。
“我哪里撒野了?”紫灵轩气势高涨,丝毫没有泄下来的意思。开什么玩笑,她只是怕两位听不见所以说话才大声了点,这也叫撒野?
“我看你小子是找死!”那名衙役一怒之下,举起长茅就要朝紫灵轩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湖经验丰富的朱寿组织了这一击,“且慢动手,这位差大哥,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呢!”
朱寿挡下长茅,此时,右边的另一名衙役也开口了:“哥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这种穷书生计较,再说在这衙门口闹出什么事来,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
经两人一阻止,左衙役倒也渐渐消了火,但心头的不甘却教他决心不让这两人进衙门半步。
“今天算你走运,还不快滚!”他收起长茅,接着一声叱喝,那狰狞的嘴脸让紫灵轩恨得牙痒。自古官差横行,尤其是跟了一个贪官污吏,这群衙役就更加嚣张了。
“我们是来探监的。”紫灵轩抬高下巴,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被紫灵轩的话一激,左衙役的火气又上来了,刚想开骂就被右衙役阻止了。
显然,右边的这位比之深沉内敛多了。
“你们是金师傅的家属吗?”他转头问紫灵轩,声音平和,让人发不起火。
“不是。”
“很抱歉,入夜后,除了犯人亲属,其他人一概不准探监!”
“大明律历有这项规定吗?”朱寿怀疑地挑了挑眉,莫非这谢天德篡改历法?
“这是我们老爷规定的,在苏州,我们老爷就王法。”
“岂有此理!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告苏州知府一个犯上作乱之罪。”
“哈哈……”之前的左衙役突然一阵狂笑,“就凭你一介布衣,想告我们老爷,简直痴心妄想!我们老爷可是九千岁的门生,谁敢参奏,谁就是死路一条。”
“九千岁?!”紫灵轩蹙眉,九千岁不就是只差万岁一点点了,若她没记错的话,正康年间自称九千岁的人不就是刘瑾那个宦官吗?天呐!貌似她呛声的人挺难对付,算了,还是泄泄火吧,别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你们连刘公公的名号都没听过,还敢在这里撒野!”
“刘瑾好大的胆子!”朱寿一时激动,忍不住咒骂出声。在场三人同时被他的气势怔住,顿时没了反应。
通常这种时候,两名衙役会把他当成傻子看待,毕竟除了当今万岁爷之外,没有人敢直呼九千岁名号,更没胆子辱骂。
“我看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了,这种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不要紧,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恐怕你得吃不了兜着走。还不赶紧走!”
紫灵轩闻言,赶紧拉着朱寿往后退,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这个刘瑾的势力遍布天下,她可不想惹上那个死太监,一不小心可能就人头落地了。
“死猪头,亏你刚才还阻止我呛声,才一转眼自己就犯毛病了。我说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刘瑾都敢骂?”而且听那口气,像是皇帝训斥臣下的感觉,那一声吼,底气十足,没有丝毫胆怯之色。她开始怀疑这小子的来历有古怪,居然敢当着别人的面公然辱骂刘瑾,不是他胆大包天,就是他的后台足够坚固。
“呃……我一时口快!”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朱寿立即赔起笑脸掩饰情绪。天知道他此刻的火气不但丝毫没有降下来,反而有逐渐上升的趋势。
“口快?”紫灵轩一脸怀疑地瞥了他一眼,刚才那种口气可不是一时口快能说出来的,他当她是白痴吗?
“我……只是为皇上打抱不平,区区一个宦官自称九千岁,成何体统!”
“切!你又不是皇上,你着什么急,或许人家皇上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朕……”他一时心急,差点说漏了嘴,“真有这种事的话,皇上一定会追究。”
“我说……”紫灵轩还想说点什么,不远处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全身警觉细胞瞬间聚集在了一起。她二话不说把朱寿推进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接着自己也躲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街道上已不见人影,街头处一道黑影借着月光朝这边走来,紫灵轩把身子凑上前,想看清楚来人,多年的警觉性和准确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要进衙门。可是来人的方向正好背着光,不论她怎么凑近看,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不过瞧着那样子貌似挺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还是因为长得太大众化了。
她猜得没错,黑影果然在衙门口停了下来,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两名守卫看了以后立刻恭敬地低下了头,接着那黑影转过头,朝两边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朝大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