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师很久都没有出来,我又进入病房,看见老人仍然坐在李雅芩的病床前,拉着女儿的手,嘴里正轻轻说着什么。
我知道昏迷之中的李雅芩,根本听不见父亲在对她说话,但我想他们父女俩一定有心灵感应,因为我看见李雅芩虽然静静躺着,但她紧闭的双眼却象夜里做梦那样,正微微跳动着,就象听见了父亲的呼唤。眼前这一幕让人感动,也让人震惊,我站在那静静看着,昏迷之中的李雅芩,竟然能够感受到亲人就在自己身边,真是有点不可想象。
过了一会儿,我怕其他人在外面等久了,就轻轻走过去,悄声说道:“伯父,赶了一天路您也累了,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这里由我和看护们照顾,明天一早你再过来吧。”
悲伤的老教师转过头,感激地朝我点了点,然后又转过头悄悄对李雅芩说了些什么,这才念念不舍站起身子,和我一块走向病房门口。这时,我却看见那个担当看护,刚才让座后就一直站在床边上的中年媳妇,她随时准备侍侯伤员,但此时却在悄悄擦着脸上不断落下的眼泪,她早已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
是啊,谁都有父母,谁都是父母生的,而每个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安?
老教师和李雅芩父女俩却有所不同,女儿不远千里进入山区帮贫致富,她舍去了许多,却不幸身负重伤。而此时,期盼女儿早日归来的父亲,却从千里之外飞赴医院,探望昏迷不醒负了重伤的女儿,那种牵挂之心变成了悲伤和担忧,这一幕谁看了谁都会动容,谁听了谁都会感动。我也强忍着泪水,甚至露出一点笑容,向这位很负责任的中年媳妇点了点头,走出病房。
正当我把老教师、小表妹和徐总经理送上车时,我的手机响了,竟然是大哥打来的:“阿雄啊,你辛苦了,阿芩和那两个女孩还好吗?”
“大哥,不辛苦,她们都好,已经脱离危险,只是阿芩还没有苏醒过来。”这么晚了大哥还来电话,我很感动,因为大哥不仅是代表他自己,也代表了黄莉华养父母全家,以及那些正在为山区脱贫致富的老板们。我知道现在有许多人都在关心这几个负伤的女孩,就简单向大哥做了汇报,然后感激地说:“大哥,都十一点了,这么晚你还在关心她们,谢谢你!”
“谢什么,大家都惦记着几个女孩,而且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办,跟县里领导说,要不惜任何代价救治她们,需要什么,说!”
大哥真象个将军,口气坚定,我想如果一声令下,那些老板们也一定会马上飞过来。
我赶紧象战士那样,表示道:“是,我会跟县领导说的,而且今晚我会一直待在医院。”
“哦,阿雄,让你辛苦了,谢谢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大哥再次向我感谢,我心里暖暖的,正准备结束通话,大哥却忽然说道:“你等等,妈要跟你说两句。”
什么?这么晚了连我那个老岳母都在关心着,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我赶紧说:“大哥,别,别,这么晚了还是……”
没等我说完,手机里已换成女皇的闽南普通话声音:“阿雄阿,那归挨吒母(几个女孩的意思)好吗?律(你的意思)代我问候问候,哇(我的意思)睡不着啊。”
原来是这样,我感动地说:“妈,你放心,这里的政府和老乡都很关心她们,挑选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住最好的病房,村里还派了最好最能干的媳妇看护,不会有问题的。”
“啊……‘媳妇’?”可能老太太还搞不懂“媳妇”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马上应道:“豪(好的意思)!豪!律受苦了,哇就放心。”
虽然女皇把闽南话和普通话混杂着,但我马上明白了岳母大人的意思:“妈,你放心,我在这多吃点苦没什么,只要归挨吒母能好就行,请您老人家放心睡觉吧。”
和家人通完话,快到十二点时小杨又打来电话,知道李雅芩的父亲和香港方面的家属都顺利赶到,他也放下心来。小杨简单汇报了一天的旅游团队运转情况,我叫他别天天汇报,家属的行程都是他安排的,所以我对他在家主持工作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一切办妥后,表哥又赶来了,这个晚上并不比白天空闲。表哥一方面是来看看村里派出的媳妇工作如何,二来也是关心我,带来了一件风衣和好些肉包子。可能是饿了吧,虽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我这个吃惯了南方饭菜的山里人,还是觉得河南的肉包子特别好吃,何况从昨天出发到现在,都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饱饭,我一下子干掉四个大包子。
“慢着,慢着,大兄弟,别噎着了。”在医院走廊里的坐椅上,表哥递过他随身带着的塑料茶杯,爱惜地看着我狼吞虎咽啃着包子。
我接过茶杯,喝了口水,一边用力咽着满嘴的包子,一边说:“没……没事,大哥,你……你也吃一个。”
表哥吞了一下嘴里的口水,友善地说:“不那,俺晚饭吃的很饱,这些留着你夜里饿了吃。”
刚才查看病房时,我看见表哥是数着数,把包子分发给几个看护的年轻媳妇们。而且我知道这些纯肉做的包子,不到过年过节,山里农户是不会做的。表哥曾对我说过,为了照顾好几个负伤的女孩,村里特意在一个村民亲戚家开了伙,由村里公认饭菜做得最好的一位中年妇女做饭,每顿都翻着花样,又是饺子包子,又是鸡汤鱼汤,想用最好的饭菜侍侯伤员。晚上做了这些平时都很少吃的肉包子当夜宵,就是想让派来的“看护”们认真负责,也想让我吃个饱饭。我心里很感激,却还是忍不住又拿起一个大包子,这味道确实美极了。
吃饱了,又和表哥说了一会儿话,我就催他去休息,然后又到欧阳美的病房转了转,却看见那个小媳妇正在为欧阳美方便,我赶紧回避。这些山里的媳妇,虽然没有任何护理经验,但非常负责,没有可操心的,现在只等李雅芩苏醒过来,再研究她们的治疗方案,因为刚才徐总经理告诉我,他父亲的意思是,把几个女孩转移到大城市最好的医院。
我又来到李雅芩和小黄的病房,和那位中年媳妇小声谈了几句,就坐在李雅芩的病床边,守护着她。
夜漫漫,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好象是过了好久好久,模模糊糊之中,我似乎感觉到李雅芩被我握住的那只手,正在动着。我慢慢抬起头,用力睁开沾在一起不愿意睁开的眼皮,却一下子惊呆了:因为这时,躺在病床上的李雅芩,正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看着我,她终于醒过来了!
(恭贺新喜,春节快乐!给各位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