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学生必读名家精品之许地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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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银翎的使命(14)

在中国最受普遍崇拜的是圣观音,白衣观音,柳枝水瓶观音。在印度,水瓶与柳枝是家家必用的东两。每天早晨,印度人折柳枝来刷牙,刷完就丢弃。牙刷印度人不喜欢用,厌它不洁。至于观音的柳枝,是奇妙不过的,是普济众生的象征。

此外,还有鱼篮观音,送子观音,与青颈观音。关于鱼篮观音有这样的一个传说:海龙王的女儿,化了一条鱼在水中游玩,不留神,被渔翁捉获。观音见了,发动慈心,从座而降,将她买过来放生。从此这龙王的女儿,因感激观音的恩典而精修。

送子观音,在日本叫做子安观音,是生命的赐予者。妇女最崇拜她,有将她供奉在卧室里的。

青颈观音的来历,也有一种说法。有个乳海,充满了生命的奶。恶魔起恶意,想倒一碗极猛烈的毒药下去。观音为欲解救这苦难,亲自将毒药饮尽。毒发,头颈就变蓝了。

1934年11月19日

强奸

“强奸”是社会病理学里头应当论底问题。这个证候是人类社会特别发生底。我们无论考究哪种动物的配合,都不能认出它们有强奸底形迹来。因为动物底配偶尽是由雌虫自己选择。所有底雄虫,或是发柔婉的声音,或是呈美丽的颜色,或是散芬馥香味去谄媚雌虫;它们对于雌虫“奉承之不暇”,哪会发生这种人类社会特别的毛病呢?我想尊敬雌虫是动物界底天真,因为“母的庄严”和传种有直接关系。动物在不知不识中受了自然律底默示,依着一定时期来配偶和繁殖它们底种类。它们在交尾期间自然起了一种敬爱雌虫底举动,所以强奸的事情在它们当中很难找得出来。人呢?可就不然!他们想凭着知识去利用自然界的事物,无论什么事体,人都可以随意舞弄,甚至于传种的神圣机能也能任意去侵犯。

母的庄严在人类社会里头几乎忘记了。幸亏现在有些缮种学家和社会学家略略地给了些警告,将来必定有人起来和他们共鸣底。人类有强婚强奸的罪恶,都是根于藐视母底庄严而来底。社会学家常以为婚姻制度的起点是因为产业承受的原故;我却以为人类为要恢复母的庄严,才有这种举动。有人要问,“既然婚姻制度成立是要恢复母的庄严,为什么还有强奸的事情呢?”这话很容易回答。因为用结婚底方法去维持母的庄严本是不自然底事。这方法根本上已经错误,哪里能够纠正从前的不对呢?我们要说起强奸底所以然,就不能不归罪在不自然底婚姻制度和缺乏性的教育底身上。但是我们不能凭空地说一声“婚姻制度不自然和性的教育缺乏”便了事,我们还要研究它的病理底所在,然后对症下药。这样才可以盼望它母的庄严恢复过来。

强奸是一种传种底变形的举动。有时因为外围的迫压也会如此。我们要想斩除人类社会这样的罪恶,就当先行明白它的原因。由心理的方面去考查可以得好些解释,那都是能够帮助我们对于防止强奸底计划底。

促成强奸行为底第一原因就是传种的恐慌,从生物个体成熟到能够传种的时候,内心常有“快些配偶”底劝告;处在危险或软弱地位的时候,也是如此。所以当兵底和做贼底人对于妇女最容易怀着强奸底恶意。兵士有强奸底倾向,不是几条军律和几句训话所能阻止底。因为他们所处底地位危险,“死”这个字常常挂在心坎上,他们处在这个境遇里头,自然而然地恐慌啦。兵士和盗贼底强奸行为是由他们底“下意识”(subconsciousness)所指挥底。他们虽然有伦理底情操,知道这类底行为是罪恶,然而不能胜过外围和内里底迫压,终归要不能自主底。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当王乱贼乱底时节,住在那里底妇女不遭凌辱底。由近世底历史讲起来,嘉靖年间倭寇侵犯沿海各省底时候,闽浙底妇女受辱而死底不知道多少;清兵入关的时候,兵士到一座城就肆意淫污那座城底妇女;义和团捣乱的时候,某某两国底兵在北京城内肆行淫掠;欧洲这次底战争,德国兵在法。比境界里头也有同类底举动。可见兵士和强奸是生生世世结不解缘底。至于盗贼没有纪律去约束他,自然是要更放肆底了。中国各县地志里头底烈女传可以供给好些强奸史底材料,靠那种悲惨底记载,实在令人不忍底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擅用权力。一个人有了些少权力就容易滥用,对于各方面都是如此,不过在性欲上头格外显得凶便了。爱滥用权力底人对着各样事情都怀抱一个“没奈我何”底意念,他们底骄傲心和性欲一同长进,所谓上流人底强奸案差不多是根据这“没奈我何”底意念来底。息夫人底伤心话和何氏底乌鹊歌虽然是爱情底故事,但是我们在那里头就可以窥见这“没奈我何”底意念了。得胜底候王,和拥金底富翁爱滥用他们底权力去强迫人家底妇女,甚至因为性欲底猖狂就起了战争哪。看《(Scott)底(Lvanhoe)里头描写那班十字武士对待(Rebekoh)》底事情就可以略略知道性欲因着权力增加底度数了。

第三个原因就是受“占便宜”底暗示。配偶底事,男子常想着自己是占便宜底,所以好些不文底人屡屡用性欲底话互相应酬。我们说那些是污秽底话,其实不应当那么说;应当还是藐视母底庄严底话。性欲本来不是污秽底事,因为人藐视它,故此当它作污秽。当初定性欲底话为污秽言语底人,也是要加这不好的名于母的庄严上头来维持性交底安宁;谁知母底真正地位已经失落,人人只知道占父底便宜,定它做污秽,倒反促成侮慢母底庄严底行动。无知底人口里发惯了这类底声音,耳里受惯了这类底刺朝,久而久之就老响到行为上头。历史上因为愤恨去将仇人底家族污辱底也不少。这就是因着“占便宜”底念头去办底。怎样才能够教男子对于性欲没有“占便宜”底观念,是我们迫切要解决底。

第四个原因是因为摹仿而来。人人对于社会形形色色的事物都有摹仿的倾向。一般底人想着某贵人某富者在他们底家庭里头享受那些“偎红倚翠”底福气,因这个印象就激起“我也要这样办”底念头。道德观念强底,自然没有什么越轨底行动;若不然,一遇着机会就随意去做了。犹太古时撒旦(Sodom)地方底人民彼此强奸,也是由于互相摹仿而来底。这样看来,那班拥抱美婢娇妾底人也是养成强奸底罪恶底分子。

要医治强奸底毛病,最好就是解除女子在家庭里头底束缚,教她们底身、心和男子一样刚强。我不敢说在现今废除家庭底制度,但是要教男女对于性底观念不起藐视,就不得不将家庭底范围扩大,教人人随时得着自然底真配偶。能够到这个地步,自然就没有强奸底举动啦。

论到戎政是应当赶紧废止底。强奸底事实多发现于兵士中间,我已经说过了。领兵底人不是不知道兵士容易犯这类底毛病,但是他们反要利用这事去鼓励兵士做杀人底事情。记得这次底大战争,英国底军歌里头有一句Tothesweetcstgid l know。“到我认识那位最可爱底女郎那里”底话,就知道鼓励兵士去死除了用“醇酒美人”底方法,没有第二条路。英雄和美人底佳话就是映照兵士性欲上底劣迹。所以用兵底度数必定和强奸底度数成正比例。不但如此,世界上最险恶底病症也是由兵士底强奸行为发生出来底。所谓“大兵之后,必有凶年”还是小事;看一千四百年底法意战争,法国兵士在意国境内任意强奸,致酿成现在底梅毒,这可不是由强奸而产生底大病吗?我们要防强奸于将来,一方面要鼓吹缩少兵额;——能够教这世界里头一个兵都没有更妙——一方面要用缮种学底方法去支配结婚底男女,教凡犯过奸淫及其它等等恶根性底大都绝迹在社会里头。那么,母底庄严底恢复就有盼望了。

“兵”与“强奸”两个名辞,是有连带底关系的。试翻开中外底史乘一看就可以知道了。近来安武军和边防军底兽行,尤为显著,许君这篇文章“,真做得实在痛切。我很希望拥兵有权底人,和提倡军国主义底人看一看,不要贻祸于自己家里底妻女呀!

振择

1920年2月

造成伟大民族底条件

——对北京大学学生讲

有一天,我到天桥去,看那班“活广告”在那里夸赞自己的货色。最感动我底是有一家剃刀铺底徒弟在嚷着“你瞧,你瞧,这是真钢!常言道:要买真钢一条线,不买废铁一大片”。真钢一条线强过废铁一大片,这话使我连想到民族底问题。民族底伟大与渺小是在质,而不在量。人多,若都像废铁,打也打不得、铸也铸不得,不成材,不成器,那有什么用呢?反之,人少,哪怕个个像一线底钢丝,分有分底用处,合有合的用处。但是真钢和废铁在本质上本来没有多少区别,真钢若不磨砺锻炼也可以变为废铁。废铁若经过改造也可以变为真钢。若是连一点也炼不出来,那只可称为锈,连名叫废铁也有点够不上。一个民族底存在,也像铁一样,不怕锈,只怕锈到底。锈到底的民族是没有希望底。可是要怎样才能使一个民族底铁不锈,或者进一步说,怎能使它永远有用,永远犀利呢?民族底存在,也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到极点,便是灭亡。所以这是个民族生存底问题。

民族,可以分为两种,就是自然民族与文化民族。自然民族是“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底。这种民族像蕴藏在矿床里底自然铁,无所谓成钢,也无所谓生锈。若不与外界接触,也许可以永远保存着原形。文化民族是离开矿床底铁,和族外有不断的交通。在这种情形底下,可以走向两条极端的道路。若是能够依民族自己的生活的理想与经验来保持他底生命,又能采取他民族底长处来改进他底生活,那就是有作为,能向上的。这样的民族底特点是自觉的,自给的,自卫的。若不这样,一与他民族接触,便把自己的一切毁灭掉,忘掉自己,轻侮自己,结果便会走到灭亡底命运。我们知道自古到今,可以够得上称为文化民族底有十个。

第一、苏摩亚甲民族(Sumerian Akkadian)。这民族文化发展底最高点是从西纪前三二00年到一八00年。

第二、埃及民族(Egyptian)。发展底顶点是从西纪前二八00年到一二00年。

第三、赫代亚述民族(Hittite-Assyrian)。起自小亚细亚中部,最后造成大利乌王(Dahus)底伊兰帝国。发展底顶点是从西纪前一八00年到八00年。

第四、中华民族。发展底顶点是从周到汉,就是西纪前—一二六年到西纪二二0年。

第五、印度民族。发展的时代也和中华民族差不多,但是降落得早一点。

第六、希拉罗马民族。这两民族文化是一线相连底,所以可以当做一个文化集团看。发展底顶点是从西纪前约一二○○年起于爱琴海岸直到罗马帝国底末运,西纪二九五年。

第七、犹太天方民族。这民族底文化从西纪前六○○年起于犹太直到回教建立以后几百年间。

第八、摩耶民族(Maya)。发生于美洲中部,时间或者在西纪前六○○年,到新大陆被发现后,西班牙人把这民族和文化一齐毁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