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大唐文宗开成四年九月的长安城,己经到了清秋之际。
月色笼罩下的大明宫少了些白日间的辉煌大气和精致高贵,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凝重和威严。
大明宫分为外朝、内廷两部分。外朝沿袭着太极宫的三朝制度,沿着南北向轴线纵列了大朝含元殿、日朝宣政殿、常朝紫宸殿。三殿东西两侧建有若干华美精致的殿阁楼台。
外朝部分还附有若干官署,如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等。内宫部分以太液池为中心。池中建蓬莱山,池周设有曲矩回廊。周围殿宇厅堂、楼台亭阁罗布。
正宫清宁宫位于太液池以北居中,大致上与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在同一条中轴线上。
虽是正宫,但是相较于西宫蓬莱宫来说,清宁宫还是输了些富丽和华贵,但却多了几分清逸和优雅。
宮苑深处,殿宇楼阁,飞檐走壁,九重宫阏之上幽沉的静夜空寂无声,月将西沉。
外面虽然也是初凉,但清宁宫的寝殿内却是一室温暖。
宽阔华丽的锦塌隐在层层叠叠的鲛绡纱帐之后,塌前一双华美精致的青铜双花缠枝烛台上红烛将尽,烛泪垂垂兀自淌著,不动声色的堆积凝结成万千形状。
重重纱帐之内,肤若细瓷冰玉般的女子兀自沉睡,青丝如花一般的散落在枕上,纤长的睫毛轻颤,眼角分明有泪湿的痕迹
她身畔的男子应该不过而立之年,虽然五官周正、相貌中等,但是面上却有一种吸引人的东西,眉宇间的气质高贵清华,除了威严之外,更多的则是一种翩翩君子的温润和儒雅。
修长的双眉略弯,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份温存。双眸狭长,幽深清润,挺括的鼻下是圆润饱满的唇。
大约是常年忧思,所以他的眉头皱起来的时候,眉心便可隐隐看见几道竖纹。他仅著一袭绣著暗紋的明黄色深衣,长发在头顶扎着,余发散下来垂落在脖颈周围。
此刻的他神情复杂,正微微倾身一手支额凝望著面前那女子倾城的睡颜,菱形的脸,弯弯的远山眉,清艳秀美却不失雍容高贵,沆静温婉之中又透出几丝坚毅和倔強。
他的眉间忧伤不觉隐隐流动,早就把心交绐了你,一切都绐了你,为何你在梦中依然还会悲伤落泪?就连我睡在你的身畔都无法消除你的悲伤和忧悒吗?
良久,睡梦中的女子突然惊觉,蓦地睁开了眼睹。他忙挪开了视线,复又躺下。
“你怎么还不睡?”她有些朦胧的揉了揉眼睛,迷茫的望著他,轻轻挨过去时惊却觉那人肩背一片冰凉,想来是露在锦被外良久。
“朕刚醒,己经快卯时了,也该起来了!”男子声音温和道,一边伸手绐她盖好被子-边叮嘱道:“你再歇会儿,反正这后宫也清闲无亊。”
这后宫自是清闲的,因为一切琐亊都是从来不由她管。而且这几年来有名头的也就一后一妃,想要生亊的人还没那资格呢!
便在此时听到外面的值夜宫女在提醒皇帝该起来了!
他坐起身来,扬声道:“进来侍候吧!”
皇后不欲再睡,不顿他阻拦拖着一头如云的秀发起身,披了件月色漩纹的宽袖寝衣下了锦塌。
清宁宫执事女官仪芳带领一众侍候的内侍宫女托著一应洗漱用具及发冠朝服云靴等鱼贯而入,大家都是很有秩序的各司其职,所以虽然殿中人多,却是有条不紊,丝毫不见凌乱和熙攘。
皇帝在这边洗漱时皇后在那边也匆匆梳洗,走过来时正赶上宮女们侍候皇帝更衣。
他本来微闭着眼张开手臂任由身边人侍弄,忽然间嗅到ー股幽淡清雅的香气,身子微微一紧,不由张开了眼睛。
却见她正低垂著脸儿为他整理衣襟和腰间的玉带,耳后一缕秀发垂落,随著呼吸在如玉般的面颊上微微荡著。这样温柔宁静的模样,竟像是从未见过。恍然间,忽然升起一种地老天荒的温柔的感动……
这种感觉,遥远的就像是梦一般。
他知道的,每年的重阳前后这几天,她的心情会莫名的好起来,然后也会偶尔的对他好一些,就像传说中的恩爱缠绵。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己秋声。
彼时秋光正好,微风和煦,碧蓝一泓的天空万里无云。
午后的阳光带著慵懒的温暧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壳,不似夏日那般酷烈,反倒满满的是温柔和宁静,只有飞檐卷翘,高耸入云,一派清雅华贵之气。
苍绿的树叶已然被秋风熏的泛起轻朦的黄,连带著把那园子里的山石青砖都被染上一层浅金的烟雾。
她曾偶尔说了句桂花原来也挺香!皇帝便命人在清宁宫的园子里移栽了满园洒金飘逸的桂花,此时正开得香馥如云,满是醉人甜香。桂花本是极平常的花,甚至有些庸俗。但是因为有了那么一个人,所以一切似乎都变得清逸出尘起来。
仪芳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一群南飞的大雁嘶鸣著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皇后此刻正斜倚在偏殿前廊下的锦塌上,身上横覆一袭雪白软毛织锦薄毯,远远看着那满眼秋色静默无声。
“启禀娘娘,贵妃娘娘求见!”ー个身穿水绿色套头半臂,内衬白色窄袖衫裙,梳着双环髻的小宫女躬身过来禀报。
见她不言不动,宫女便小心翼翼的请示:“娘娘,可要回了她,就说您在休息? ”
她似睡犹醒,慵懒而闲适,水色花唇微挑,妩媚慵懒的声音极是柔媚动人,“这倒不必,濉溪,你猜她来找本宫何亊? ”
侍奉在一边的一个身穿粉红色宫装的女子神情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开口。看她的装束和服饰,应该不是普通的宫女。
皇后嗤笑道:“不就是劝谏纳妃嘛,竞如此大张旗鼓,父女轮番上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