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不由得红了脸,这句话还真是让她无言以对了,许久不见,只觉得分外难为情,手指揉弄着衣带道:“皇叔怎么会在这里呢?”
绛王道:“才人又是如何到这里的?”
倾雪道:“本宫闷得久了,出来散散心,随便转转就过来了。皇叔为何躲在这里吓人呢?”
原本还言笑晏晏的绛王脸色却蓦地变了,沉声道:“本王再此已经二十年了!”
倾雪觉得头皮一麻,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牙齿直打颤:“你别在晚上讲鬼故事……怪瘆人的……”
他走上前一步,在倾雪方才做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倾雪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是走是留呢?私心里,她是真的不想走。可是,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你陪我略坐一会儿,兴许我会考虑,将方才看到的都忘掉呢!”他看向她,指了指身畔淡淡道。
“啊?”倾雪愣了一下,他刚才竟然没有自称本王,也没有称她为才人。
绛王却是没有再解释,而是继续道:“二十年前,还没有你吧?”倾雪点头道:“是啊,我今年才十六岁!”
她看向他,借着月色,她忽然发觉他的眼睛有几分红,难道……他要在此处向自己诉说心事吗?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如鹿撞。
绛王看到倾雪呆呆地盯着自己看,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二十年前,我便常常来这里。”他淡淡说道。
“为什么呢?”倾雪问道。
他长叹了一声,并未回避,道:“因为我母妃常来这里,就坐在此处偷偷的哭。我太小做不了什么,只能帮她偷偷把关。想必你如今也是明白的,作为宫妃,连苦笑都是自己无法做主的。”
倾雪黯然的点头,道:“是的,莫非,你的母妃过的很不如意?”绛王道:“倒也不是,父皇对母妃是很好的,但是母妃身份卑微,所以常会受到其他嫔妃的羞辱和欺凌,而她自己无力自保,只能忍耐。”
“现在不是好了吗?杜太妃贵为瑶华宫宫主,很受人尊敬的。”倾雪道。
绛王摇了摇,他的眼神出奇的冰凉而且凶戾,闪动着黑亮而森冷的光泽,道:“太妃其实是我的养母,我的母妃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便去了。父皇将我过继给了太妃,以后不知情的人,便都以为我是太妃的儿子。”
倾雪一怔,那眼神复杂难言,让她的心脏忍不住一阵急促地狂跳。她忽然间有些懊恼起来,因为自己一点儿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别人。
她叹了口气,悠然道:“娘娘虽然去了,但好歹还有一个人这么惦记着她。可是若有一****去了,这个大明宫,定然不会有谁记得我曾来过。”
“不会的!”他抬起头看向她,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倾雪愕然的望向他,其实她一直在等着他这样说的。想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隐秘而压抑的情愫,忽然觉得心都疼了。
他自阴影中走出,沐浴在月华下的身姿飘逸如仙,静静的俯视着她的脸容,道:“只要有本王在,便会保你一世平安。”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似的,但却没有半分的抵制和抗拒,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他的眼中含着淡淡的欢喜,凝望着她,轻轻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倾雪,倾城的倾,大雪的雪。”她带着几分骄傲和欢喜道。
他点了点头,一只手倾覆在她的肩头道:“倾雪,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笑的。”在她还没回过神时,他却已转身翩然而去。
彼时的倾雪还不懂,一个女子将自己的闺名该素一个男子意味着什么。
清冷的月色之下,一阵风吹过,隐隐有被风力催折掉落的花瓣的声音。
夜云浓重,天上的星子被遮掩了大半,倒是那一轮明月依然皎洁如银。倾雪忽然感到一阵奇妙,两人统共只有过一次谈话。
上一次还是针锋相对,互相斗嘴,但是怎么这一次就变成了温婉和煦,熟悉的像是……
他最后说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这时候,听到急促的呼唤声传来。“娘娘,娘娘!”
倾雪回过头,却见慕青提着一盏灯笼过来了。
“娘娘,您果真在这里?可让奴婢好找啊!”慕青喘着气,笑道。倾雪扬眉道:“你倒是胆子大,敢跑到这里来?”
慕青不好意思道:“奴婢不放心啊,问了好些宫人在知道您是往这里来了。就一直往前找,终于看到了这边有人影。”
倾雪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没有看到别人吗?”
“别人?呵呵,娘娘真会说笑,此刻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呢?”慕青笑道。
“那么,回吧!”倾雪放下心来,道。“啊呀,娘娘,掉了!”慕青弯下腰将那个裹着锦垫的小包袱捡了起来,忍俊不禁道:“奴才们也太不小心了吧?都不知道系好。”
倾雪笑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本宫方才解下来当垫子坐了。”
额,慕青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两人缓缓往回走,慕青的心里却是泛起了一阵狐疑。其实她刚才早就到了,但是一眼看到娘娘身边居然还有别人,便躲着没有出来。在宫里这么多年,她还是明白事理的,她也知道,倾雪并没有把自己完全当做心腹,所以万一冒失的闯出来,很难预料今后命运如何!
无论怎么样,才人与皇叔月夜下相会于偏僻无人之处,传出来了,总是一个麻烦。不过,那两个人相对而立,远远看上去,却觉得很美,那样子,就像是一幅清丽婉约的古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