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到了冬日, 蓬莱宫便少了几分飘渺的仙气,多了几分凝重。
殿外飞雪漫天,绵绵无声的落着。
殿中暖阁内却是温暖如春,一片旖旎。
一溜十六折的象牙绘百花争艳的巨大屏风将门堂挡开。两侧偏阁的紫云纹暖纱已经全都放下,沿墙一溜儿团锦花样地细绒厚垫已经熏暖。看上去都是一片盎然的春意和温馨。
细细嗅来,有醉人的暖意,越发使阁中暖洋清香,使人魂酥骨软。
暖阁中向南皆是大窗,糊了明艳的烟纱使得外面透进来的雪光都似霓虹般有了一丝暖暖的色彩。
服侍的人都早早打发了出去,只有一个明黄一个艳蓝的影子相伴而坐,地上的赤金镂花大鼎里焚着交趾国上供的蝉蚕香,幽幽不绝如缕,静静散入暖阁深处。
暖阁中很安静,贵妃身着艳蓝色缀粉紫云纹的盘花衫,宽袖长襟,衣襟上装饰着美丽轻巧的朵朵绢花,绢花上缀着粉紫、粉金彩晶石,正好钉入花蕊.。看上去星星点点,闪闪烁烁,极是动人。内里是斜襟高领盘丝锦的抹胸,下配繁花层云大裙。腰间系紫蓝色流苏云锦带,丝丝飞展于腰侧两畔。
她梳着最为简单的云朵髻,层层叠叠,发髻上缀着名贵蓝宝镶的的孔雀展屏发饰。旁侧簪了一朵绢纱堆叠的粉蓝色宫花,格外的明媚,衬托得她更加的动人。此刻正依偎在皇帝身边低头坐着针线活。
她身边的皇帝面前放置着一张精致的紫檀木小几,正在静静的看着奏章。
只听得见炭盆里上好的银丝炭偶然“哔剥”一声轻响汩汩冒出热气,连外头的落雪声似乎都听得见。
阁中熏笼火盆笼得太暖,贵妃丰腴如雪的肌肤已经微微生了些许汗意,持着针线许久,手指间微微发腻,怕出汗弄污了上用的明黄绸缎,便唤了琪蕊拿水来洗手。
“怎么,累了吗?”那边皇帝侧过头来查问。
她忙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就是指间生了汗,净过手之后再接着做。”
此时琪蕊已经托着金盆和丝绸巾布进来了,她微微欠身洗了手,拭干净了水渍。
琪蕊躬身退下。
“近日见你气色大好,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朕终于放心了。”他似乎舒了口气,道。
离泪宛然一笑,道:“本月己亥,陛下下诏降京畿死罪以下。臣妾知道陛下是为了公主积福。想必老天必有所感,公主可以早登极乐。臣妾自是放心了。”
说到秀嘉,气氛便有些僵硬凝滞起来。
沉默了许久,谁都不再说话。
离泪望着手中明黄衣料上已成型了一半的祥云飞天蟠龙,神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侧头柔声道:“开春之后,选新人入宫的事,陛下莫要再推辞可好?”
见他掩卷沉思默默不语,她继续道:“后宫多处宫室空虚闲置已久,的确有待充实。还请陛下莫要逆了众位大人的心意。况且,陛下乃一国之君,这皇嗣之事是国之根本,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皇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烦躁。离泪放下手中的伙计轻抚他的肩,他忽的身子一耸,不动声色的甩开她的手,起身在铺着厚厚软毡的地毯上来回走动着,似乎神思有些不定。
离泪只是静静陪着等他的回答。
他来回走动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霍然止步,停下来侧头望着那一抹明艳的蓝紫色,涩声道:“后宫之事,历来是由你做主的,莫要再请示朕了。”
离泪心头一喜,忙伏地跪下道:“多谢陛下,有了您这句话,臣妾总算能对父亲和众位大人有个交待了。”
他神色疏淡,摆了摆手道:“私下里,不需行这般大礼。”离泪心头激动,道:“多谢陛下恩宠,只是,礼不可废。”
“来人!”皇帝唤了一声,外间的刘长义手持拂尘趋步进来。
“收拾收拾,回延英殿去,朕想起来有件事还没处理呢!”皇帝道。
“是!”刘长义过去躬身收拾案上散落的奏折。
离泪有些失望,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您不留下用膳吗?今日上朝那么久,还要再去处理政事吗?”
皇上摇了摇头道:“朕还有事,改天吧!”
次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二日,皇帝不用上朝。因为他平日都是安排在单日上朝的。
在从尚书省回来路过含耀门的时候,金吾卫副统领正迎面而来,见到御驾,忙趋步上前跪在辇道旁。
看到御辇旁侍候的刘公公,副统领急忙使眼色,像是有话说。
“齐副统领,你说什么?”刘长义脸色大变,他侍奉皇帝快二十年了,从他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在身边了,对这个主子的心思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近日因为公主之殇以及一系列谣言和猜疑疏远了皇后,甚至将她禁足,但是,他心里清楚,主子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皇后。
不闻不问不代表就抛到脑后了啊!
所以此刻一听到这件事吓得魂飞魄散。
“回公公,卑职方才听到属下人来报,说皇后娘娘昨日酉时独身闯出清宁宫,如今尚无踪迹。”大内侍卫副统领齐子贤一脸惶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