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那一日忽然看到下那么大的雪,心头是有几分欣喜的,所以才一时任性闯出了宫。
本来只是想随意走走,可不知道为何,也许是久未出去的缘故,乍一看到那些熟稔的似曾相识的园林景致之时,心里渐渐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些尘封在心底很久远的记忆似乎在一点一点的破土而出,让她有些心神恍惚,下了绯云桥的时候遗落一只鞋子居然都没有察觉。
她恍恍惚惚的走着,一路穿过上林苑到了草木凋零大雪覆盖的御花园。即便是在大雪中失去了原本的摸样,可是要找到那处太湖石对她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本来只是想过去看一看就走,可是当她坐在十六年前坐过的那个地方时,脑海里挣扎着的喧嚣和痛苦似乎一下子都变得宁静了。
她抱着手臂侧过头去看对面那山石前的阴影,她的眼神穿越过茫茫风雪,穿越过十几年的人世迢迢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月光般的身影。那个俊逸出尘,气度淡雅温和的男子似乎正用他那极冷冽,让人一见之下恍如身在冰雪中一般的眼神静静的打量着她。
在那样的迷离和恍惚中,她忽然觉得很困倦,一股强大的倦意渐渐袭来,她越发抵受不住,下意识的蜷紧身子陷入了沉睡……
“娘娘,地上凉,起来吧!”仪芳缓缓出声道。
她点了点头,任由她们几个将她扶上了锦塌。
从今以后,她就是一只失去了翅膀和双足的鸟,带着黄金的链子,虽然没有牢笼,但却是哪里也去不了了。
皇后醒来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清宁宫临时调派的宫女和太监很快就被抽走,不仅一应的吃穿用度等一律削减至三成,而且停了中宫笺表,也就是说这个皇后已经是连名头都只剩下一半了。不仅如此,就连宫禁也开始变得遥遥无期。
这道旨意颁下来之后,后宫中酝酿已久即将喷薄而出的关于皇后的流言戛然而止。
因为清宁宫的惨况已经是有目共睹了,而且听说皇后的脚坏了,以后怕是连行走都难了,更何况皇上居然动手打了皇后,这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就这一条,便可以看出,皇后想要复宠,那更是天方夜谭了,所以宫人们自是往那边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了,更何况议论呢?
“娘娘,奴才方才接到了刘公公的授意,说是您膳食中被人下药的事一直查不出头绪,所以往后您的膳食就由咱们清宁宫的小厨房自行料理。”一向老持稳重的李多福进来禀报道。
“下药?”倚在软垫上的皇后似乎还不知道甜梦香的事,不由得疑惑道。
仪芳解释道:“这些年来,有心怀叵测之人在您的膳食中下了甜梦香,奴婢前日问过太医,说这种药少量的话有安神如梦之效,但要是服食超过三年,人就会变得困倦嗜睡,渐渐地甚至昏聩,记忆里下降,直至完全痴傻。”
皇后失笑道:“难怪我近日总觉得昏昏欲睡。”
“娘娘放心,太医已经为您放过血了,所以您体内的毒素已经大不如前,慢慢会好转的。”濉溪道。
“娘娘,陛下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来咱们清宁宫了?”一边的小苏拉可怜兮兮的问道。
仪芳和濉溪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却没有生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你们应该知道的,在这清宁宫侍候,大概是永无出头之日的。”
小苏拉急忙道:“娘娘您误会了,奴婢并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想,以后陛下不来了,外面那些人应该就不会再乱讲咱们宫的坏话了。”
仪芳和随溪忍俊不禁,但心头也泛起了一缕酸楚,竟然连这十六七岁的小丫头都看破了这层玄机。皇帝的盛宠,才是清宁宫一切是非的源头。
的确,在宫里,真正的安宁和清净就是默默无闻。
“这是自然的,只是可惜了你们几个,年纪轻轻,却要如此碌碌无为的熬到放出宫之日!”皇后爱怜的望了望面前的三人。
随溪忙笑道:“瞧您说的,这是奴婢们的本分啊!再说了,当今皇上仁慈,这些年来降恩旨放宫女出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娘娘!”就在这时,小太监苏长喜进来了,笑嘻嘻道:“快到年关了,刚才尚食局派人来问小奴才,咱们宫这个年打算怎么过,他们好有个准备。还有,尚衣局也派人送来了图样,为娘娘准备过年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