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美人如玉(宫系列)
567400000003

第3章

第三章 试探

原来京郊有皇家别苑,一片枫林便被圈在了别苑范围之中。

别苑全年都有专人负责看管打扫,屋舍虽不似皇宫那般华丽精致,灰瓦白墙的建筑却别有一番江南水乡的韵致。

仆从们下去停车休整,玉致便随在太子身后,朝枫林的位置行进。

枫林位于半山坡上,占地极广,一眼望去,几乎不见边际。

玉致站在一块石头上,翘首远眺,不由感叹道:“这样的景致,在南方是无从得见的。”

太子负手立于一旁,闻言淡淡一笑,道:“京中似这般的景致有许多,日后待我们成了亲,有空的话我会带你一一去见识。”

只是一句听似随意的话,玉致却分明听出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是否这些时日下来,他已经看出了她心里消极应付的想法?用闲聊的语气说到成亲的事,是为了提醒她吗?

她但笑不语,也不看他,转身继续踏着石阶往山上行去。

四王爷仲锦秋已经早早登上了半山腰,俯身看了过来,毫无心机地笑着招呼:“苏姑娘,快些上来吧,站在这上面看景色视野更好。”

玉致回了他一个笑。

并未留意到仲锦秋在她那一个不经意的微笑中,怔住了目光。

随后而来的太子,将一切收至眼底,不露声色地垂下了眼帘,佯装并未看见。

山路难免湿滑,玉致一不留神中踩到了一块青苔,顿时脚下失重,避闪不及,险些要摔倒出去。

其实太子离她更近一些,却有人更快了一步,探身一跃掠步而来,赶在她摔倒之前拉住了她的手。

太子看着眼前的二人,眸光里有一抹沉色迅速掠过,闪逝已不见。

以他的武功修为,必然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出手救下她。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方才的猜测。

由眼下看,似乎证实他的预感没有错。

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发展,因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的人生里,总是有人佯作无意地跑来插一脚。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礼让与人的道理。

白日里险些摔倒,四王爷仲锦秋将她接了个满怀,当时的情势不免有些尴尬。她便借势说自己受了些惊吓,已无游山赏枫的兴致,要回别苑去。

太子面露忧色,也没有了继续游赏的心思。三个人随即下了山。

回到别苑厢房,百合已经候在门口迎她。眼见天色尚早,不由好奇问:“小姐,为何此时就回来了,山上的景色不好看吗?”

玉致已经踏入房中去,吩咐一句:“替我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百合见她脸色平静,也不疑有他,得了吩咐便转身离开了。

玉致坐到梳妆台旁,拆去发髻上的珠花,心思却下意识地跑远了。

想着先前的事,那四王爷看她的目光里竟丝毫未有避讳的意思。而太子在一旁看着,半丝蹙眉的表情也未见,仿佛他才是置身事外的那个人。

她是否心甘情愿嫁做太子妃是一回事,太子对待她的态度是否只是应付,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太子的冷淡态度,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忿忿然。也不知先前在皇后面前摆出一副心甘情愿模样的人是谁,难道他也只是做戏给人看,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娶她的?

而外界都说太子殿下礼遇待人,她心里不满之余,倒很想看看,连这婚嫁之事,他是否也会大方到眼都不眨一下地礼让出去?

百合已经转身回来,指挥着随后而来的一众宫女们将提来的水倒入浴盆里。

玉致唤她:“百合。”

“小姐何事?”

她问:“太子殿下的寝殿离得远不远?”

百合回道:“殿下与四王爷的寝殿都在东厢那边。”

真是麻烦,倘若她想寻上门去,难保不会被那好事的四王爷碰到。

她略一沉吟,对百合招了招手,“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圆月当空,月华如练。宫外地方,不见了重重宫墙的遮挡,连那院墙外的一轮明月,也似比寻常时候要透亮许多。

玉致遣退了随从的宫人们,一人独自沿着回廊走来,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了自己居住的西厢。

西厢与东厢之间隔了一方荷塘,月色四散笼罩,将整片荷塘都拢进了一片纱色中,映得塘中水影粼粼。

太子行事素来不喜铺张也不喜喧闹,所以整个别苑中除了负责照应起居的宫人,值守的御林军全都被隔绝在了苑外。

夜已深了,偌大的园子里不见人影,唯有回廊上静静高悬的灯笼,照亮着前行的路。

玉致沿着回廊朝前走了一段,被水塘边的一方巨石引去了注意力。那石头平似一张席子,铺在高低不平的水岸边,已有几分倾斜,似乎再一步就会滑入塘中去。

她不顾岸边的泥石会弄污了鞋子,提起裙摆朝着坡下走了过去。

尽管她一路收着脚下的力道小心行走,还是抵不过岸边的泥土湿滑,一不小心便滑了一下,险些仰倒。

肩上忽然一紧,有人出手扶住了她。

“今日已经是第二次,连路也走不好,这不会是你的习惯吧?”

玉致听着他的话,语气里分明有着几分轻松愉悦之意。相处也有一段时日,倒是头一次见到他用如此的口气与她说话,心中多少有些意外。

“也是给了殿下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殿下以为呢?”

她微微一笑,站稳了脚步,转身回望。

太子已经退至一丈之外,眸光带笑,面目温和地看着她。

此时他不似白日里的锦衣华服,仅着了一袭月色长衫,连发髻也未束,长发垂落,发梢犹有几分****,想是刚出浴不久。

原就生得一张温然面孔,此刻这样一副面貌出现,倒越发衬出了他身上的那份温文无害之气。

玉致其实原是在故意等他出现,却不料会是眼前这样一副模样,心态上一时少了防备,竟不由自主地在那抹笑容里,心神微微荡漾了一下。

良辰美景眼前人,美好如斯,换做是任何人见了,只怕都会忍不住心旌动摇的吧。

如果他不是太子,放在寻常人家,也必然是个女儿家盼嫁的锦绣良人。

“听百合说,你自山上回来就郁郁寡欢,连晚膳也没有吃。我心中担忧,正要去西厢探望,不想在这里就碰到了你。”

玉致眸光微动,收拾自己分散的心神,眉心淡淡一蹙道:“百合那丫头也真是多事,不过一桩小事,竟然惊动到了你面前去。”

太子关心地问:“你心中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玉致看了他一眼,并不正面回答,淡然一笑道:“殿下慧眼明鉴,想必也能看出玉致心中是为何所扰吧。”

四王爷的事原不在她的预料中,不过借由他的出现,倒给了她一个合适的弄清太子心意的机会。故意遣了百合去送信,将他引来见面,正是为了探一探他对她的真实态度。

“你是在担心四弟吗?”

玉致与他对视,笑得颇有几分深意,“殿下素来含蓄,今日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直爽起来?”

太子却只是淡然笑着,目光移向她身后的地方,伸手一指。

“你看到那块石头了吧。”

正是先前吸引玉致走下来的那块巨石。

“那是我少年时站着练习射箭的地方。这别苑是我父皇特地为母后所建,每当母后想离开后宫的时候,她就会来这里,待有了我之后,便带上我一同过来。不过你可知她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为何也有想离开后宫的时候?那是因为后宫三千佳丽,饶是我母后受尽了数十年的圣宠,也逃不过旧人只看新人笑的命运。外界只当我母后这半生都是风光无限,却不知那样的风光背后承载了多少的隐忍和退让。”

玉致心中微微一动,疑惑地看着他道:“殿下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她原只是抱着试探的态度而来,此刻他的坦诚态度,多少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他负手望向荷塘,淡淡道:“你不是外人,亦是母后选定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所以借这今日的机会,我想与你坦诚相待,将心中的话都说个明白。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我能看得出你心里的想法……”

顿了一下,他才续道:“我知道你并不看重太子妃的身份,可是很抱歉,我不能成全。母后一心只想我能与你成亲,我不能忤逆她的心愿。”

这便是他心里的话吗?为了尽自己的孝道,为了哄母亲开心,是否就可以委屈自己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即使从此相顾无言一辈子也无所谓?

而这些话,听来婉转动人,他却是否知道,如果他没有太子这个显赫的身份,这世上有几个女子会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还能心甘情愿嫁给他?

寻常人都会有着对两情相悦的期待吧,何况他也说了,她并不看重他的身份。

她默了片刻,忍不住问:“那殿下自己呢,嫁娶这样的大事,当真要听之任之吗?只要是皇后娘娘看上的人,即便她无颜无德也无所谓?”

他眉心微微蹙起,转过目光看向她。

“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所介意的重点,也不是在这上面。他明明聪慧,此时为何却故意装傻?

“不管殿下是否是真心愿意屈从,至少在我看来,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身旁相伴的那个人必然要是自己心仪的人才是。”

这些话她原本并未打算说,只因看到他态度坦诚,让她也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不想再以虚伪面貌对他。

“你不愿嫁我?”

玉致看着他目露伤色,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犹豫。不是不愿嫁他,只是不愿嫁与他肩上所背负的那个纷扰而沉重的身份。

“我的态度如何暂且不论,殿下莫要忘了,你我原本要谈的,可还有四王爷的事。”

太子的眼中有一抹坚韧之色,认真道:“我平素信奉谦让为美德,但只有这件事,我绝不会谦让分毫。”

“你心中有犹豫,我也不会紧步相逼,母后那边若有什么意见我也可以一并扛下。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适应,直至你接受为止。其实这世上的人,多半都是由举案齐眉才到两情相悦的,我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明白这个道理。”

玉致到此时已经明白了,他对她的态度看似谦让,然而想让他主动放手却几乎不可能。

她如愿得到了他的态度,他的坚定不移令她有些矛盾。

在此之前她犹抱着几分侥幸的心思,指望着可能会出现变数,她或许还有出宫去的机会。他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希望他会心中埋有叛逆的情绪,会阳奉阴违地去阻拦婚事,可是如今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冷静下来细细思量一番,或许她自出生便已注定了今日是命运。她一心求自由,然而这世上却并非事事都能随人愿。

如果嫁给他是逃脱不了的命运,那是否意味着她应该从今往后收拾玩闹的心思,一心一意将他视作良人,将所有的聪慧都用在协助他上面?

“殿下,你当真认定了我是适合你的那个人吗?”她问得认真。

“是。”他亦答得坚定。

“也答应不会相逼?”

“君子一诺千金。”

她无声看了他良久,忽然笑了,眼中有了一抹认真之色,“我会记住,你今日所说的每句话。”

回宫之后,皇后召了唐暄前去问话。

唐暄一路上的事情巨细遗靡地禀报完,皇后凤眼微眯,问他:“依你所见,这一路其实并无什么进展了?”

唐暄老实回禀:“有四王爷碍在一旁,属下以为即使殿下有心,也必然会有所顾忌。”

皇后的眼中有寒意。

在这宫中可以生存的,无非两种人。一种人机关算尽处处防范得滴水不漏,另一种便是摆出无辜无害的姿态,与所有人为善。

这些年她与太子便是秉承着第二种的姿态,才得以平安立命。而那四皇子显然也是个中翘楚,将此方法运用得十分顺手,私底下却分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真是碍事得太可恶了!

“接下来殿下可有什么计划?”

唐暄摇头。

皇后略作沉吟,脸上浮现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既然如此,哀家就助他一次。”

太子似乎真是一个闲差。

前几日才去了京郊赏枫叶,这一日又遣人来邀她一同去围场狩猎。

宫中生活无趣得很,所以但凡有能出宫去的机会,玉致自然都不会错过。

这一次没有那个碍事的四王爷跑来搅局,听说他几日前受了皇后娘娘的命,下江南去了。

这一次玉致没有再故作姿态,爽快地与太子一起骑了马出行。

围场离皇城也不过五里路,只带了几名贴身仆从随行。

玉致的武功偷学自她的兄长,待长成之后,兄长便以女儿家不宜舞刀弄枪为由,再不肯教导她。所以她虽然骑射皆有所涉猎,却皆是丝毫也不精。

挽了弓入了山林,她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回望身后已不见太子的身影。

她正要调转马头回去寻找,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殿下小心!”

是唐暄的声音,亦是让玉致听得心中一惊。

纵马循声而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看到了太子。

唐暄的马亦趋至近前,就见他飞身跃下马背,“扑”的一声跪倒在地。

“属下该死,那一箭原是冲着殿下身后那只兔子去的,不料想竟会失了准头。误伤了殿下,请殿下治罪!”

玉致的马也已经到了近旁,她跃身下来,朝太子面前走去。

太子应当是一箭伤到了手臂,素底蓝纹的衣袖上已经泛出了殷红的血印。

偏偏他还有心思先去理会旁人,听到他对唐暄说:“你也是无心之失,起来吧。”

玉致不由蹙了眉,奔至他跟前,信手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块,动作迅速地将他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殿下的手臂还在流血,还是快些回行馆治伤吧!”

她见唐暄愣在一旁,便催促道:“殿下已经不能骑马,你还不快些送他回去!”

唐暄反应过来,慌忙牵来马匹,伺候太子坐稳之后,他自己亦是一个跃身飞至前面,挥鞭而去。

玉致也赶紧牵回自己的马,随后跟上。

太医过来瞧过了,治疗创口的药都是随身携带,也幸而伤势并不严重。上了药之后又仔细包扎了一下,便嘱咐太子好好休息,然后起身退了出去,

玉致留在房中伺候。

太子那一身带血的外衫仍然穿在身上,玉致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问:“殿下是否要换身衣服?”

“还是等晚些时候,让唐暄进来替我换吧。”

玉致朝他手臂上看了一眼,纱布上的血渍未再有漾开的迹象,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原是欢欢喜喜地出门游玩,不想竟遇上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她叹了口气。

追究起来,多半还有她的责任。若不是她日日在宫中喊着憋闷无趣,那些话也不至传到太子的耳朵里,他也就不必带着她出宫来。

太子似乎不将事情放在心上,笑了笑道:“不过一点小伤,并无什么大碍。”

门外有人叩门,是宫人熬好了汤药,送过来了。

“端进来吧。”

送药的是名少年,细瘦的肩膀,虽然低着头,仍依稀可见眉目间的一份秀气。

“太医说,请殿下务必趁热将药喝下去,才不会失了药性。”连声音也清亮不似寻常男子那般。

玉致伸手接药的时候,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太子端起药碗,一口饮尽。

送药的宫人依旧垂着眼眸,撤身退了出去。

“殿下有伤在身,早些休息吧。”

玉致见这边基本打点妥当,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

不料却被太子出言阻拦。

“时候尚早,不如我们对弈一局如何?”他对她示意自己的伤处,“我伤的是左臂,不会妨碍下棋的。”

好似她若是硬要离开,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我棋艺一般,回头殿下只要不后悔便成了。”

太子温然一笑,半是玩笑地道:“棋艺如何不重要,只要棋品过得去就行。”

玉致见他兴致颇高,也未再推辞,坐到桌旁开始布棋。

太子执白子,玉致执黑子,这厢才刚将棋子布完,玉致抬头便见太子忽然脸色发赤,一只手也按在了胸口上。

她惊诧之余,伸手就要去扶他,不料竟被他一把挥开。

“殿下……”

太子不知何故,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传太医来?”她一心关切,并不知他此刻的状况。

“你出去……”他也不说缘由,只忽然仓促地冒出一句。

玉致见他脸色已然涨红,心中担忧,慌乱地道:“我去叫太医来!”

起身往门外奔去,身后的人却动作更迅速,先她一步挥上了房门。

她诧异回身望去,意识到自己竟然已被他困在了怀中。

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瞳眸里泛着幽深得不似寻常的光芒,呼吸已然近在咫尺间。

“殿下!”

他的呼吸越发变得急促,闭眼蹙眉,声音里有着压抑和隐忍。

“药有问题……”

“什么?”玉致惊愕,“那你为何阻拦我去找太医……”

他的目光已经不敢再看她,是怕自己的武功修为压不住心里的那口鼓噪与翻涌之气。

拼命压抑呼吸,隐约已经感到鼻腔有热流溢了出来,随即便听到了玉致的惊呼声。

他瞥见床榻边有先前端来清洗伤口未用完的清水,便奔了过去,一头将脸扎进了盆里。

玉致在瞧见他流鼻血时,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度。

他又拦着不让她去叫太医与仆人过来,可见他说药有问题,那问题指的大概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殿下……”

“你先出去……”他的声音自脸盆里瓮声瓮气地传来。

玉致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慌乱都是其次,更多的是羞辱与气愤。不管是谁下的药,那个人都太过失德。原本那种江湖坊间才用的下三滥东西,不想今日竟然会有人将它用在对付太子,或是对付她上。

她面色凝重,拉开房门踏了出去。离去之前,忍不住又朝里面多看了一眼。

有人下药,不管是否出自伤害的目的,无疑都是为了促成他与她之间的“好事”。

可是里面的那人,在方才只一伸手就可触及的情势下,他却宁愿选择自己伤身,也不愿对她做出伤害的事。

那一份尊重与珍视的态度,即使不是出自男女间的那种怜爱,也足以让她为之心生不忍与动容。

他也真是傻呵。

她带上门离开了。

回到自己住的厢房,百合迎了上来,见她脸色凝重,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

她想起来问:“厨房在哪边?我要过去一趟。”

百合不解,“您如果有什么吩咐,直接让奴婢去做就好了。”

玉致摇头,“不,我要亲自去做。”

待到下半夜,玉致端着熬好的雪梨汤,送至太子的房间。

房中仍有光亮透出,说明太子尚未休息。她站在门外,小心地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应答声:“进来。”

她一手端着托盘,轻手推开房门,踏了进去。

外厅并未见到太子,她将东西放下,对着内室方向说:“殿下,我是玉致,我熬了雪梨汤,不知……”

后一句却是因为不好意思直白相问,顿了片刻才道:“不知你身体可好些了?”

内室传来脚步声,太子掀开纱帘走了出来。入秋夜冷,他身上却只着了一袭单薄的中衣。玉致仔细观察,看到他面色已然恢复了正常,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汤已经凉了,殿下过来喝了它吧。”

太子眼中有歉色,“这么晚了,还劳烦你亲自弄这些。”

玉致回了他一个微笑,目光正好与他逢上,心里本能地打了个突,目光闪烁地避开脸去。

今晚的事,她心中对他存着一份感激,再回想这一段日子以来的相处,便实实觉得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先前在京郊别苑那晚的谈话,已经让她的心思产生了一些动摇,今晚发生的事更是证明了他的为人,让她对他的诸多疑虑也一并打消了去。此刻心里对他除了愧疚之外,也理所当然对他产生了一份信任和亲近。

其实他不过与她一样是个受害之人,实在没有向她致歉的道理。

“说来今晚的事,我应当同你致谢。”

太子接过她递去的碗,眸光中仍有几分凝重之色。

“是我险些连累了你,我心中有愧才是。”

这话或许不假,但玉致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谁会做这种事,目的又是什么?她与太子的姻缘能否得成,与他的太子身份似乎并无什么理所当然的联系。

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看来殿下的身边还真是不太安全,以后只怕步步都是陷阱等着呢。”

太子脸色微沉,说:“我已让唐暄去查此事,待查出是谁做的,一定严惩不贷。”

玉致摇了摇头,“无需如此,也没有得逞不是吗?”

太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玉致仍是微笑,眼神坦荡,“有人敢对殿下做出这种事,想必也不是寻常身份。殿下既然一直都以温和面貌示人,又何须为一件并未造成后果的事去树敌呢?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来,以静制动才是最万全的应对方式。”

“你是在……替本王设想?”

相处至今,她都是须臾应付的态度居多。而这些中肯的话,若非已然对他撤下防备,又怎会轻易坦露相告?

其实今晚发生的事是何人所为,他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原先不免有几分恼火,不过由眼下来看,却似乎是歪打正着帮了他一把。

玉致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见他目光怔忡,也只当他是欢喜所至。

如果他一心想与她成婚,那眼前她所表现出来的亲近态度,对他来说应当是值得高兴的吧。

如果姻缘是既定的,她对他既是没有了先前的那份小心和怀疑,那么接受这桩婚事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接受他这样脾性温良的一个人亦然。

她半是轻松地笑了笑道:“是啊,如果它****注定要成为殿下的妻子,那么从现在起替殿下分忧,也是义不容辞的事吧。”

太子目露思量之色,与她的目光碰上,神色转了温然,唇角微扬,眼带笑意。

未再说话,而是将手中的碗递还给了她。

玉致伸手去接,却不料他会突然手掌一翻,牢牢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里。

“殿下……”玉致的心开始不受控地“突突”直跳。只因她虽然生性外露似男孩子,却从未和男子这样亲近地接触过。

太子将她的慌张与娇然之态收入眼中,眉梢微扬,无声一笑。

“执子之手。”他为自己的举动做出了一个理直气壮的解释。

玉致抬头去看他,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眼前的这人,当真就是她穷此一生要相携相守的那个人吗?

也许就是他了吧。不求富贵显赫,即使它****不能登上大宝,但只要他能如今日这样温情对待,她便也知足了。

手心里传递着他掌心的温度,令人踏实,也令人眩惑。

听到他在说:“如果我回禀母后说待来年开春我们就成婚,那么从现在起,你也应当学着适应身边从此多了一个人。”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