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祖母从线团上扯过一截细线,将线头放在嘴唇边,用唾液抿湿,然后,又用手捻了捻,才颤巍巍地把线头举到那根针前,一次,一次,又一次,她连着试了好多次,都没能将那细细的线头穿过针眼。
我很有些着急,便凑过去想帮她一下,她却不肯让我插手,嘴里还直念叨着:“前两天,我没怎么费劲儿就穿好了,是这边儿的光线有点儿暗,我再到窗前试一试。”
祖母挪了挪身子,屏息凝神,再次举起针和线,又一次次地与成功擦肩而过,祖母并没有气馁,也没有急躁,仍耐心地一试再试。我正在心里暗自叹息祖母的固执,祖母忽然惊喜地喊道:“好了,穿上了。”
果然,祖母自己把线穿过了针眼。随即,她拿过那枚扣子,开始慢慢地穿针走线。
岁月真的很无情,祖母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全然没了我记忆中的那份娴熟,那份干脆利落。然而,就在那一刻,望着满脸皱纹的祖母那青筋暴起的手,一上一下,在阳光里起起落落,我的眼睛里满是感动。
“好了,缝结实了。”祖母像完成了一项重大工程,一脸的欣然。
“您的眼神儿还这么好,手艺还这么好,您真的不老啊!”我由衷地赞叹道。
“是啊,我还没老,还能干很多活儿呢。”祖母骄傲地收拾着她那些宝贝,告诉我若是有一台缝纫机,她或许还能给我做几双鞋垫呢。我说相信她还能操作缝纫机,还能让我们大开眼界的。
我这样一说,祖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听说现在的缝纫机都先进了,我怕是用不好了,只能用用这些陪了我一辈子的针线了。”
“这么多年来,您的一针一线,缝入了多少的爱,缝进了多少深情啊……”我突然想起了已逝的一位文友曾写过的一篇美文。就在那一针一线的游走中,祖母一生为我们缝制、缝补了无法计数的衣裳,从寒冷中缝出了温暖,从清贫中缝出了富有,从艰难中缝出了幸福……
真好,我的85岁的祖母,还能穿针走线,还能给我们带来满怀的惊喜与自豪。
心灵甘泉
时光苍老的是容颜,记忆美好的是往事。纵然只是阳光里的一针一线,因为浓浓爱意的深情融注,也会让凝视的目光,陡然一阵灼热,感觉平凡的日子里,有那么多的温馨飘逸。
世间的许多大美,往往居于善的小屋。
一念善心
一位文友告诉我,他喜欢世间所有美丽的花朵,高贵的,卑微的,艳丽的,淡雅的,长开的,转瞬的……那些兀自芬芳的生命,其实都怀着慑人心魄的善意。
一语惊心:能够从每一朵花绽放的美丽当中,读出怦然心动的善,该具有怎样慈悲的胸怀和独绝的慧眼。
我不禁想起了在《青年文摘》上读到的一篇人物通讯,其主要内容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与丈夫离异的女子,也是两个女儿的母亲,说不清是由于某种难以抗拒的诱惑,还是因为沾染了毒品后的身不由己,她加入了一个贩毒团伙,并成为了其中的骨干分子。后来,贩毒团伙成员悉数落网,她被判了15年的徒刑。
他是亲手抓获她的警察。在她那窘迫得令人心酸的家中,他看到13岁和9岁的两个眼睛里满是恐慌的女儿,他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柔柔地疼,让他眼角陡然一阵灼热。
没错,不幸的风暴,正猛烈地吹打着两个蓓蕾般的女孩,她们随时可能会遇到难以想象的伤害。那一刻,他侠骨柔情,将兜里所有的钱都交到了她们的手里,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掷地有声地告诉她们:“孩子,别怕,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叔叔。”
其实,他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警察,他的妻子下岗多年了,在四处打零工,他还有需要赡养的老人和抚养的女儿。而且,他与两个女孩住在不同的两个省份,隔着上千里的路程。
他似乎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对那两个偶然认识的女孩不必过多地牵挂。然而,一回到家中,他便毅然地决定,从此开始,每个月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面,拿出200元钱,帮助那一对可怜的小姐妹。他还一次次致信向当地有关部门,希望能够给她们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为她们驱散心灵的阴霾,让她们多感受一些生活的阳光,希望她们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成长的记忆里,多一些快乐的色彩。
就这样,怀着一份朴素的善意,10年间,他一直坚持寄钱、写信、打电话、探望……默默地帮助两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孩,让她们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依然有亲人般温暖的呵护,最终健康地长大,顺利地考入大学。而他,那些年里却俭省得出了名,生了病也舍不得花钱买药,一件洗出了破洞的衬衫竟穿了八年……
记者问他自己的生活如此艰难,怎么还会义无反顾地去助人,他淡然地回答:“当初看到那两个孩子渴望关爱的眼神,就觉得自己不能视而不见。”
原来,他数年如一日,将一份朴素的真情演绎得如此美丽,只是缘着那一念善心。
就像世间的许多大美,往往居于善的小屋。许多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壮举,也常常起于一份小小的善意,那藏于心底的绵绵爱心,只因一个或许很不经意的偶然,便被自然地引发出来。譬如,骤然而至的一场灾难,街头偶然撞见的一幕不幸,瞬间便拨动了柔软的心弦,一颗心再也无法平静如初,自己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因为那些寒冷需要温暖,那些苦痛需要疗治,那些孤独需要抚慰,那些忧伤需要拂去……一念善意,就像被春雨滋润的一粒花子,立刻听从了那爱的召唤,欣然地钻出泥土,且静美地青翠,且恣意地葳蕤,纵情地绽放,如水中的莲,如谷底的兰,简单,自然,清纯。
民国年间的大家李叔同,已经决计皈依佛门了,却依然念念不忘自己资助学生刘质平之事,甚至在出家前,仍在信中这样真情地写道:“余虽修道念切,然绝不忍置君事度外,此款倘可借到,余再入山;如不能借到,余仍就职至君毕业时止。君以后安心求学,勿再过虑,至要至要!”字里行间,流露的尽是人间烟火味的善心,更是大师无尚的慈悲。
一念善心,虽常常倏忽而生,翩然而至,看似如此简单明了,却不知其生于怎样的襟怀,内里藏着怎样的慈爱,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修为。就像一株饱经沧桑的老树,即使静默无言,亦有着令人陡生敬意的美。
心灵甘泉
我们敬佩那些大善大美,更喜欢生活里诸多的一念善心以及由此诞生的那些美好的情节,雪花般的素洁,那样的轻,又那样的重;流云般的自然写意,那样的拙朴,又那样的华美。
唯有不断涌动的爱,才能冲淡仇恨,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疼痛过后,他们选择相爱
2002年,艾弗森大学毕业应征入伍,第二年便参加了美国在伊拉克的战争。在进入伊拉克之前,他对这个有古老文明的国家,充满了向往之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端着冲锋枪,带着说不清的疑惑和恐惧,踏进了战火刚刚洗劫过的巴格达市。
尽管萨达姆政权被推翻了,大规模的抵抗已不复存在。但战争的阴云仍久久地不肯散尽,各种爆炸、袭击、恐怖活动仍时有发生,艾弗森就曾眼睁睁地看着一位战友,在巴格达市中心被汽车炸弹炸得粉身碎骨,而就在10分钟之前,他们还谈笑风生,还提到回国后的打算呢。
2004年春天的一个周末,艾弗森奉命随一支五人小分队在大街上巡逻。忽然,有人引爆了安放在街角的一个垃圾箱旁的炸弹,好几名平民被炸倒。在匆忙赶往出事地点时,艾弗森不慎崴了左脚,落在了后面。他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向他涌来——那位激进的年轻人,从一个水果摊后面,轻轻地一扬手,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呼啸着朝他的后胸刺去。
听到响声,他机警地一闪身,水果刀擦肩而过,扎到路旁的一棵大树上。他端枪朝前搜寻过去。就在他快到水果摊前时,一枚自制的手榴弹,甩到了他的脚下,他迅速地上前一脚踢飞冒烟的手榴弹,随着一声爆炸,那个血肉模糊的袭击者,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他慢慢地走到近前,看到那个袭击者的手里,还握着一个被鲜血染红的信封,未合上的双眼仍望着天空,显然他对这世界还有着难舍的留恋。
他小心翼翼地拿过那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和一封信。他不认识上面的阿拉伯文字,但从照片上那个美丽的女子深情的眸子里,他猜测她一定是死者最亲近的人。
很快,艾弗森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封信是那位袭击者未婚妻米吉写来的,他们的婚礼定在了下个月。
一段美好的姻缘戛然而止,好长一段时间里,艾弗森的脑海里始终晃动着米吉那甜甜的笑靥,还有她躺在血泊中的未婚夫那带着稚气的脸。是不经意间的一次遭遇,他夺走了他们本该拥有的幸福,他竟有了这样无法解脱的负罪感。
如果那天他不落在后面,如果他没有遭到袭击,如果那枚手榴弹不被踢回去……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他懊恼而遗憾地做着一个个假设,仿佛自己犯下了深重的罪孽。
两年后,他回国,退役,拥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奇怪的是,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和那女子灿烂的笑容,常常会浮现在他的眼前,如此强烈地告诉他——那件事非但没有被流淌的时光冲淡,反而在记忆深处变得更加清晰了。
几经踌躇,他终于做出一个连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决定:重返伊拉克,去找寻照片上那个美丽的女子。
他辞掉了薪酬优厚的工作,来到曾经战斗过的巴格达,一边在朋友的公司打工,一边悄悄地找寻那个叫米吉的姑娘。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见到那个明眸善睐的美丽女子,仿佛她也从巴格达彻底消失了。
朋友不解地问他:“即使找到了,你又能怎么样?是想告诉她你就是夺去她未婚夫生命的人吗?若是那样,还不如不见她呢。”
艾弗森默默无语,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见到米吉时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然而,他仍热切地期望见到她,即便她将他看做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也不会争辩一句的。
那天,他正在平静的巴格达市郊漫步。忽然,他听到有人喊米吉的名字,他赶紧回头,失望却再次涌来——眼前这位步履蹒跚的老妇,也叫米吉。
一晃,他又在巴格达生活了5年,他结识了许多伊拉克的朋友,他请他们帮助寻找米吉。
2010年,一位在纳杰夫工作的朋友告诉他,米吉去了那座城市。
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纳杰夫,站在米吉面前时,他惊讶地发现:昔日美丽的米吉,脸上已满是沧桑。
米吉平静地告诉他,她早已知道未婚夫遇难的经过,她曾试图阻拦过他当初的冲动。
“可是,他还是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也许,我不该作为一名参战士兵来到这里。”艾弗森愧疚地回忆了六年前那令人痛心的一幕。
“不该发生的战争,伤害的不只是伊拉克人,还有美国人,每一个在战争中的死者,留给其家庭的,都是难以形容的伤痛。”米吉瘦削的身子,在夕阳中显得楚楚可怜。
“你说得对,虽然我从没想过参加这场战争,但我这一生也摆脱不了战争的梦魇了。”艾弗森了解到米吉的父母都是在美军最初对巴格达的轰炸中丧生的。
“可以铭记,但不要仇恨。”米吉泪眼婆娑。
“我多么想为你做一点什么,来弥补内心的愧疚。”艾弗森真诚地握住米吉的手。
“我不会怪罪你,如果我的未婚夫杀死了你,你的亲人同样也会十分痛苦的。”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到这里来,不单单是向你请罪,还想……”艾弗森抬起头来,眼睛里盈满了热切的渴望。
米吉望着他,一颗柔柔的心被感动了。
两个月后,一个鲜花店在巴格达市中心的一条街上开张了。卖花的正是米吉,负责运花、送花的,则是艾弗森。往昔的仇恨和悲伤,已悄然退去。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爱的光泽,在他们的心心相印中,生活多了幸福的斑斓色彩……
这是一位前往巴格达采访的记者向我讲述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听罢,我不禁深有感慨:他们似乎应该成为彼此无法原谅的仇人,然而,刻骨铭心的疼痛过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爱,因为唯有不断涌动的爱,才能冲淡仇恨,才能捧出更多生活芬芳的花朵,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心灵甘泉
刻骨铭心的疼痛过后,两位年轻人毅然地选择相爱。他们向世人展示的,是博大的胸襟,是非凡的气度,更是美丽、纯净的品性。因为他们懂得消除仇恨最好的方式,便是播撒爱的种子。
天使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带给自己和他人幸福的天使。
两毛钱的小费
那一年,家境极苦,他高中没念完,便进城打工了。
没学历、没技术、没特长的他,在民工如潮、力气最不值钱的城市里,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只能默默地忍受鄙夷甚至是欺辱的眼神,卑微地挣着极低的工钱。可以说,那时,他真切地品尝到了底层打工者的艰辛与酸楚。
在那个毫无生气的小饭店里,他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儿,还得整天提心吊胆地看着老板的脸色,生怕哪里一时照顾不到,便要承受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好几次,他热血上涌,差点儿一走了之,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因为像他这样的人找一份工作太难了,而他的家庭又太需要他每月拿回去那300块钱的工资了。
春节前夕一个飘着雪花的晚上,店里来了一家三口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中,他一下子就猜出他们是刚从外地来打工的。
两大碗煮得有点儿过头的面条,再加上几瓣干瘪的大蒜,他们竟吃得津津有味,像是吃着生猛海鲜。尤其是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边吃边玩着他用捡来的糖纸给她折叠的小飞机,高兴地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个不停。
难得有这样好的氛围,在三个陌生的顾客面前,他竟有了见到亲人般的感觉,抑郁多时的心情陡然好了许多。瞧着老板转身出去了,他便给他们加了一碟免费的小咸菜,换来他们一连串的“谢谢”。
闲聊中,得知他们刚刚从河南来,听说这里修鞋的河南人不少,年轻的夫妇俩也准备支一个修鞋摊。他们畅快地喝着他勤快地续上的白开水,脸上挂满了对未来自信的憧憬,仿佛他所讲的那些关于打工的种种艰难,根本没什么了不得的,在他们眼里似乎挣钱是件挺简单的事情,只要肯吃苦就行。他们还开导他好好干,先学好本领,以后自己出去也当老板。
老实说,以前他从未奢望过自己能当老板,只想着能舒心地打工就很知足了,但听了他们的话,他竟真的有些心动了。
送一家人出门时,那个小女孩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跑到他的跟前,把两枚面值1角的硬币塞到他的手里:“叔叔,这是我给你的小费,祝你新年快乐!”
他连忙推辞:“叔叔不能要你的钱,快攒着过年买好吃的吧。”
“电视里面上饭店的顾客,都要给服务好的服务员小费的。叔叔,你的服务非常好,我应该给你小费,再说了,这是妈妈给我的压岁钱,我想怎么花都可以的。”小女孩仰起头来,两眼黑亮黑亮的,脸上写满了可爱的认真。
“可是,我……我……”他眼角有些灼热,执意要把钱塞还给小女孩。
“拿着吧,小兄弟,那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女孩的父亲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不容推辞地命令他接受这份无比珍贵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