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保护
谭菲跟着杨牧一起下了楼,却见他直接往大厦外面走。
她不解,忍不住问一句:“不在这里吃饭吗?”
杨牧朝旁边那家快餐店看了一眼,回道:“里面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谭菲还沉浸在自己之前的猜测中,心里光顾着高兴,自然没有留意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冷然之色。
穿过马路,大厦对面是一家西餐厅。因为周围写字楼里的上班族午休时间有限,基本都去吃快餐了,所以中餐时间店里并没有多少人。
两个人进到店里,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服务生上前来询问:“两位要吃点什么?”
谭菲兴致勃勃地接过菜单看,点完自己的东西之后,抬头问对面的人:“你想吃什么?”
不料杨牧却道:“你吃吧,给我一杯咖啡就行了。”
他找她来当然不是为了跟她吃饭,不过是有些话,觉得有必要跟她说清楚而已。
谭菲愣了一下道:“都这个时间了,不吃饭怎么行?”
杨牧没有理会她,直接看向服务生,“好了,先这些吧。”
等服务生离开了,他就把目光转向谭菲,并不打算跟她迂回太多时间。
“其实找你出来,是因为有些话想跟你说。”
谭菲见他态度忽然转了冷淡,心里困惑之余,笑容也变得小心起来。
“什么事啊,要这么严肃……”
“设计方案泄密这件事,我不想多说什么。我既然找你出来,就表示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他看着谭菲明显变了色的脸,冷淡一笑,续道:“你如果不希望把事情闹大,还是主动辞职比较好。”
谭菲眼中的惊慌之色闪逝即过,笑了笑,镇定地说:“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追究起来,也是邓子冉的嫌疑更大。”
杨牧看着她,目光有些冷,“是没有证据,这件事要不要追究那也是看我的决定。看在程工的面子上,我可以让这件事翻过去,但你觉得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在我手下继续工作吗?”
谭菲看着他洞悉一切的目光,就清楚眼下已经不是抵赖可以解决的事了。
可是她毕竟不甘心,愤愤道:“都是你的员工,为什么你要偏袒邓子冉?”
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这似乎与你无关。”
谭菲看着他冷淡的眼神,就知道终究是那个邓子冉赢了。
周正明找到她,牵连上邓子冉也不过是半途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正因如此,计划得不够周全,才会这样轻易地就让杨牧察觉到了。
事已至此,人家已经拿厌恶的目光来看她,就算她再赖着不走,那也不过是给自己找难堪而已。
不过,她忽然又笑了出来。
“你应该也觉得邓子冉看起来单纯无辜吧,可是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继续这么认为?”
杨牧本能地蹙起眉,防备地看了她一眼。
谭菲主动辞职了,谁都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不过因为她在公司里的人缘不好,谁也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件事,偶尔闲聊几句,也都是幸灾乐祸的口气。
休息时间,子冉坐在位子上,听着同事之间的窃窃私语,忍了又忍,还是觉得忍不下去了。
随手在桌子上翻了一个文件夹,装模作样地抱在怀里,然后走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抬手敲门。
里面传来应答声:“进来。”
她推开门进去,发现韦助理居然也在,才意识到自己这样闯进来实在有点没头没脑。再忍一忍,大不了下了班再问他就好了。
冒冒失失地转身就要走,被杨牧叫住:“等一下!”
她只好停下了脚步,眼睛里有一抹可疑的闪烁和别扭之色。
“有事吗?”杨牧朝她怀里的文件夹看了一眼,“有话就进来说。”
她象征性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僵硬地笑了笑道:“没事,我跑错门了……”
这一排并列着三间办公室,依次是原来谭菲的办公室,韦广涛的办公室以及总经理室。
谭菲已经离职,韦广涛听她这样说,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那你是要找我吗?”
这是不是也算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杨牧失笑一声,看到她表情挣扎的样子就知道,多半是想不出借口,进退两难了。
“不管你找谁,先进来,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说是这样说,他却用眼神对韦广涛示意了一下。
韦广涛领会地点了点头,站起来道:“你们先聊,我有事出去一下。”
他带上门出去了。
子冉松了口气,随即又不免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小家子气。她来找上司谈话,为什么会是一副躲躲闪闪的心态?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是吗?
“你找我什么事?”
子冉回神,随即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小心翼翼地问:“我是想问,我是不是也要引咎辞职?”
杨牧看着她一脸担心的样子,无声一笑,反问她:“你之前不是喊着自己是无辜的吗?”
子冉没好气地皱眉,“我是无辜的啊,可是现在谭菲辞职了,我要是想证明自己不就更困难了?”
他扬了下眉,淡然道:“那就不要证明了,让这件事过去。”
子冉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诧异了一下,却又想起来道:“可是我不是还背着一个嫌疑犯的身份吗?”
“这件事除了离职的谭菲,只有我知道。我既然不追究,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子冉听到他这么说,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问道:“那你是不怀疑我了?”
杨牧失笑摇头。
如果他怀疑她,还会在这里跟她说这些废话吗?其实在之前,他虽然态度严厉,却从未有指责她是嫌疑犯的意思,她的记性有没有这么坏啊?
不过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这种小事也没必要计较了。
可是难得扮演了一次恩人的角色,自然不能轻易放弃这个邀功的机会。
于是他正了正色,一本正经地道:“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表示一下感谢?”
子冉心里高兴,答应得也十分爽快。
“没问题,我请你吃饭。”
上一次所谓的请他吃饭,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家的厨房成了她的天下,看她霸占了别人地方,分明理直气壮得很。
他正打算申明一番,就看到她扬眉一笑,让人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说:“秉承着节约是美德的宗旨,还是我做饭请你吃,不过要和上次一样,借你们家的厨房一用。”
“这次应该不至于又碰上保险丝烧断这种事才对。”他笑得客套,拒绝的态度却很明显。
子冉撇了撇嘴,心想他也真是小气,放着那么好的厨房不让用,光当摆设也不嫌浪费。
“说实话吧,到月底了,我煤气费没交,已经开不了火了。”
杨牧诧异之余,不由有几分怀疑,“你不是不用交房租吗,应该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是不用交房租没错,可是她的钱还要存起来有别的用途。
不过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却是微微沉了一下。
表面上还是神色轻松地道:“我家里穷啊,我爸妈在老家可是等着我每个月工资寄回去生活。”
反正怎么说都随她高兴,他只负责听,根本无从考证。
“真的?”他显然不信。
“当然了,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她撒起谎来也是分外的理直气壮,眼都不眨一下。
“所以老板,我说要借你家厨房用,可不是只借一次哦,至少要等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如果你能给涨点薪水那就更好了。”
得寸进尺,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理直气壮讹上他了是吧?
“既然你自己提到了,那我就直接下通知吧。从明天起,你接手谭菲的职务,回头收拾一下,搬到旁边的那间办公室去。”
子冉愣了一下,开始有自己的小办公室了,感觉像是升迁了一样。
“可是,我好像没过试用期吧……”改进工作环境当然是好事,但好事来得太顺利,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我会去跟人事部说一下,提前结束你的试用期。”
这件事也是听取了韦广涛的意见,韦广涛对她的评价不错,也认定她的工作能力。看她那是什么表情,以为他是个专政的领导,闭着眼睛就胡乱徇私吗?
不过这些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而是故意道:“你不是说希望涨薪水?要多拿钱自然就要多做事,办公室助理的工作现在都归你一个人负责。”
也罢,只要能多拿钱,其他都好说。
“老板,那借厨房的事……”
他微笑,气定神闲地回道:“没关系,我可以借你钱,让你把欠的煤气费先交了。”
子冉受不了连连摇头,真是——真是太小气了。
不借就不借,就让他家的厨房放着当摆设,一直放到生锈去吧!
眼看到了下班时间,子冉心情愉悦地哼着曲子,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刚把手机扔进背包里,就听到了熟悉的铃声响了起来。
她平时也没什么交际,打电话来的多半又是远在老家的妈妈。
伸手摸出手机,在看到号码之后却是目光一怔,随即收起了笑容,拿着手机一直走到外面的过道里,才接了起来。
她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焦急地说:“邓小姐,姗姗下午郊游的时候从山坎上摔了下来,现在人已经送到了省立医院……”
子冉顿时慌了神,直觉地追问:“那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在手术室……”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之前,电话那边的人却磕磕绊绊地阻拦了一下:“请等一等……”
子冉听出了她话音里的为难之意,心里焦急,就匆匆道:“没事,有什么话你就说。”
“是这样的,我手上的钱不太够,不知道你能不能……”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带钱过去。”
挂断电话,她转身大步往办公室里走,想起钱的问题却又发起了愁。
她手边的余钱每个月都按时送去了姗姗所在的孤儿院,此刻已经拿不出来钱了。可是动手术少则几千动辄上万,这么大一笔钱上哪找去?
经过姚文芳的位子,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要下班,见到子冉脸色不对劲,就关心地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子冉有些为难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我有个朋友住院,现在急着动手术需要一笔钱……”
姚文芳听完,当即应了下来:“你需要多少,我拿卡取给你。”
子冉觉得很不好意思,低声道:“一万吧。”
姚文芳皱了一下眉,“我手边的卡上只有三千,这样,我先取给你,剩下的我打电话让我老公马上送来……”
她对子冉示意:“走吧,现在就去银行。”
子冉满心感激,“芳姐,谢谢你……”
姚文芳摆手道:“咱们之间不兴这一套,赶紧取了钱送过去要紧,走吧!”
子冉跑回位子上取了背包,转身出门。
刚走出几步,却听到杨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邓子冉……”
不是说了要跟他一起回去,还要去菜市买菜的吗?她怎么提前走了?
子冉没有理他,已经跟在姚文芳的身后大步走出门去。
可是走着走着,她忽然脸色微沉,停了下来。
姚文芳不明所以,回过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而已。
她回了姚文芳一个笑,说道:“芳姐,你不用借钱给我了,我找别人借。”
姚文芳眼看着她又走回了办公室去,一头的雾水。
子冉回到办公室,正好和杨牧迎面遇上。
他见到她折返回来,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有事先走了。”
子冉心里焦急,并不想跟他闲聊太多,沉色说道:“我有朋友住院急着用钱,想跟你借一下。”
她心里有自己的那份理直气壮,可是外人自然无法明白。
不过他明不明白都无所谓,现在也不是理会这些事的时候。
杨牧从来也未见过她的脸色如此难看过,听她说完也只当她是心里焦急,答应得也很干脆:“可以,你需要多少?”
“先借一万吧。”
“好,你跟我去银行,我取给你。”
子冉跟在他旁边往外走,此刻心里的感触有些百味杂陈。他答应得干脆不过是出自对她的情分,却不知那个躺在医院里等待被救治的人,其实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要赶紧取了钱送去医院,但愿姗姗的伤势没有大碍。
在自助银行取了钱,杨牧说:“现在不容易打到车,我送你去医院吧。”
子冉神色思量地看了他片刻,已经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好,那麻烦你了。”
车子走的高架桥,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开到了省立医院的门口。
杨牧去停车,子冉则是跳下车之后就直奔进医院大楼,在前台问了手术室的位置,然后搭着电梯上到了三楼。
出了电梯,果然远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大步奔跑了过去,对方也听到了动静,抬头看了过来,随即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院长,情况怎么样?”
院长握住她的手,神情里尽是自责,“医生说是右小腿骨折,都怪我,姗姗年纪小,我真不该同意让她也一起去郊游……”
子冉心里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于是安慰道:“应该没事的,小孩子长得快,等手术完了不用一个月估计又是欢蹦乱跳的了……”
她从背包里取出钱,递给院长,“这里是一万块钱,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
孤儿院的经济条件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院长也是没办法才向她张的口,此刻捧着钱,心里是又惭愧又内疚,半天说不出话来。
子冉笑了笑道:“什么都别说,姗姗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走廊的一头有脚步声传来,是杨牧。
他走到跟前来,向院长点头致意。
院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子冉:“这位是?”
子冉语气随意地说:“哦,是我公司的领导,开车送我来的。”
院长点点头,想起来手术费还欠了一点,于是道:“那你们在这边先照应着,我去交一下钱。”
子冉看着她走远,收回目光,在走廊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抬头对杨牧示意一眼,“你也坐一下吧。”
杨牧点点头,跟着坐了过去,心里却隐约泛起了一丝疑惑。
下午的时候她还欢天喜地地说要请他吃饭,眼前她神色凝肃沉静的样子,却是不寻常得几乎有些陌生。
他想,也许是太担心她朋友的缘故吧。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她忽然开了口。
“其实手术室里面的是我朋友的孩子,她叫姗姗,上个月才过的生日,刚满6岁。”
“那刚才的那位……”
“是孤儿院的江院长。”
杨牧没有再说话,因为已经大致弄清楚了个中的关系。
“姗姗没有爸爸,妈妈又去世了,听院长说她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只有两岁。我也是不久前才找到了她……”
这也是她辞了家乡的工作来F市的原因之一。
“找不到她家人的下落吗?”
子冉嗤了一声:“什么家人,你是说她爸爸吗?就算找到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杨牧并不清楚事情的内情,所以也不好做评断,只是见她神情哀伤,便低声劝道:“虽然她没有父母,但看得出来你们都很在乎她,这样就足够了。”
子冉垂下眼眸笑了笑,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嘲然之色。
沉默了片刻,她又道:“姗姗是个漂亮的孩子,长得很像她妈妈。”
手术室的灯灭了,门拉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子冉见医生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医生,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顺利,放心吧。”
六岁的孩子,骨头都还是软的,摔倒的时候该有多疼啊。虽然医生的保证让她放了心,但一想到孩子受的苦,她就心疼得想掉眼泪。
杨牧站在她旁边,看得出她心里的那份自责,这个时候却无法说什么话来安慰她,说再多也是空话。
他安静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子冉抬起眼,看到的是他稳实而温和的目光,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一般,让她心里微微一悸,却又是一番的百味杂陈。
护士推着车走了出来,麻药的药力尚未过去,孩子还在昏睡当中。
子冉追着随在车子旁边,一路护送着孩子到病房里。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病房里亮着白炽灯,邻床的病人和家属聊着天,见到被推进来的是个小孩子,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杨牧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了子冉的身后。
邻床的家属是个头发花白的婆婆,见子冉焦心的样子,就叹气道:“唉,这么小的孩子遭这么大的罪,看把父母给心疼的……”
她自然是误会了眼前所看到的,把子冉和杨牧当作了一对年轻的父母。
子冉所有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并没有留意她说什么。
杨牧听得清楚,闻言也只是回了对方一个温和的微笑,也不解释。
院长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回来了。
她对子冉说:“时候不早了,有我在这边照看着就行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子冉不放心,犹豫道:“要不然我留下来照看吧,您回去休息。”
院长笑,“我没关系,而你明天还要上班。别说了,赶紧回去吧,下了班再过来。”
她见子冉还在犹豫,就冲她示意了旁边的人一眼。
“你看,把你领导也耽误到现在……”
杨牧温和道:“没事。”
不过他看了一下病房里的环境,陪护的也都是一个家属,他们再继续逗留下去也会耽误到别人的休息。
他俯身到子冉身边,低声劝:“我们先回去吧,你如果想过来照顾,也需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再来。”
子冉听他这样说,便没有再坚持,对院长说:“那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才起身走出了病房。
杨牧并没有立即跟出来,而是对院长说:“您晚饭应该还没吃,我叫了份外送,等一下就会送过来。”
院长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感激道:“你看,耽误你到现在,还让你这么费心……”
杨牧温然一笑,低声回了句:“子冉的事就是我的事,您不必见外。”
另一边,子冉已经走出了病房去,见他迟迟不出来,于是回头看了过来。
杨牧随即走了出去。
院长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最后那句话,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说是领导,看他一直守在邓小姐旁边照顾到现在,那根本是男朋友才会做的事吧?
原来如此啊。
车子开在路上,经过市中心的钟楼时,耳边传来了沉缓的鸣响。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杨牧从后视镜里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坐上车之后她一直沉默着,神思游离,仿佛有一肚子的心事。
他体贴地不去询问,收回目光,低声说了句:“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她往位子里缩了缩,目光仍然是看着车外,心不在焉地应道:“我没什么胃口,你去吃吧,在前面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杨牧下意识蹙了眉。
她冷淡的态度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当然他只当是她之前太紧张,现在突然松了口气,才会没精打采的。
他也没有再说话,拐个弯,直接开向回家的方向。
车子一路开回小区,子冉下了车,也没有跟他打招呼,神情疲倦地走掉了。
杨牧看着她沉默了一个晚上,已经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匆匆停了车,跟着上了楼。
等他赶上来,她家的门早已经关上了。他直接抬手敲门,等了一会不见里面的回应,他大声道:“邓子冉,把门打开!”
又等了一会,门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门拉开,她还是之前的那副表情,一脸倦色,蹙着眉,“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杨牧也蹙起眉,盯着她的眼睛看,在她目光里试图寻找让她突然变得反常的原因。
“你这个样子,是因为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如果有事就说出来,想哭也没关系,但是不要憋在心里。”
子冉这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看了他良久,有些话已经冲到了喉咙,终究还是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随手就想推上门,却被他一个抬手挡住。
子冉有些烦躁,皱眉看着他道:“还有什么事?”
她是真的太累了,所以才会连最基本的应付也无法做到,此时此刻并不想面对他。
可是对面的人,态度坚定,目光坚决,面对她的冷脸也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
她忽然感觉到手背上一暖,是来自他手心里的温度。
“你……”她一时有些怔了。
“你这个样子,我会担心。”
他的性格,只是不善表达,却并不是温吞不决。一旦确认了一个人,他就不会回避。
子冉一直看着他,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突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表达了这样一份心意。
事情接踵而来,她几乎没有整理的时间,心里越发觉得烦乱,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好半天,才结巴出了半句话。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
他叹气,在她尚未回过神之前,直接牵起她的手走到自家门前。开门再关上,把她领了进去。
“先坐一下,我去弄点吃的。”
子冉下意识拉住了他,问:“你家里不是不开火吗?”
他不由失笑,她显然是记性太坏,之前也不知道是谁理直气壮塞了一堆的东西到他家冰箱,杂七拉八占去了一半的地方。
“你过来霸占厨房的时候,忘了冰箱里面到现在还塞着你的一堆东西?不过我没有厨艺可言,最多只会煮个阳春面,所以等一下你捧捧场,不要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就行了。”
子冉听着他半是玩笑的话,到这会终于恢复了一点情绪,开始有些良心发现了。
连累他这么晚都没吃饭,说起来她总要负点责任。
“算了,我去做吧,反正还欠你一顿饭。”
杨牧直接把她按回了沙发里,“那顿饭先欠着,别想随随便便就打发了。”
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去。
子冉趴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她不是铁石心肠,他的体贴照顾,看在眼里也会动心。如果不是中间有那一层隔阂,如果他和她只是平凡偶遇的两个人,就这样平和地相处下去,未来也许会很幸福吧。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如何能件件都随人愿?
她把脸埋进沙发里,心里难过得想掉泪。
可是不想在他面前这样没出息,流露太多也会容易让他产生怀疑。于是她从沙发里站起来,招呼也不打,只想立刻回家去。
杨牧见到她要走,从厨房里追了出来,挡在了她面前。
子冉却一直低着头,左躲右躲也躲不开,气得恨不能踩他一脚。
“你让开……”
杨牧实在是头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闹脾气,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凑到近前一看,才愕然地发现她在哭。
他无声叹气,任她推搪也不松手,“刚才还不是好好的,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委屈?”
就是无法跟他说清楚的事,才想着要离他远一点,他到底明不明白?
“你别管。”
“做不到。”他答得也干脆。
子冉走不掉,抬头瞪他,“看不出来你这个人原来这么霸道,就算你担心我,那也是你的事,我又没说一定要接受……”
“之前也没看出来,你脾气原来也这么坏。”
反正已经背上了坏脾气的罪名,她索性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到底让不让?”
他仿佛丝毫也不受威胁,居然还笑得出来,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
可恶!仗着力量悬殊,吃定了她奈何不了他是吧?
厨房里传来“呲呲”的声音,她就咬牙切齿地说:“你没听到吗,水开了。”
他扬眉,“随它去,反正你也不吃,做了也是白做。”
她瞪了他良久,终于忍不住了,神情认真地说:“不要随便对一个人好。”
在有些事,他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候。
“对你好也有意见?”实在不懂,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啊,我这个人就是忽风忽雨的性格,你如果够聪明就离我远一点。”
他亦是看了她良久,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那句话,做不到。”
“杨牧!”不要真以为她不会说狠话。
他却手一伸将她拥进了怀里。
“不知道你心里在害怕什么,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但我要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我就会站在你身旁做你的依靠。”
子冉就是怕面对这样的场面,怕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才会一心一意想避开。
他现在说得认真,毕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将来有一天事情被拆穿,他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坚定,那却是根本无法预知的事。
她不想事情发展到让情绪左右理智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