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自鸣像是突遭劫难，愣怔片刻，心中嘿然笑道，妈了个地，桑树林你还没老糊涂吧。脸上切换的却是一幅不冷不热不愠不躁的笑意。
“听说今年挑选年轻干部去郊区挂职，从去年各单位报的后备干部名单里查，说是从计算机里一网就捞出来了。”
“我还有些印象，去年上报的时候，你就说年龄全都过了青年干部的门槛。” 桑树林含着笑意说道，“哎，对了，老钟，说正处级领导干部可以以个人名义推荐，你推了没有。”
“没有。你呢？”
“我也没敢，落实到纸上的事，哪敢轻举妄动，说不准你瞅着好好的人，敢给你捅个天大的娄子。”
所以，桑树林才会通过各种关系，口头推荐叶森，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回到办公室，钟自鸣的信息频道通了，知道了夏菱的事没有变。这样对台上台下的一些人，总算有个交待。令他吃惊的是，去郊区挂职的名单上竟然有叶森的名字。是谁推荐的？心开始往下沉，气血冲撞脑门。一句我怎么不知道的话，玄一玄溜出嘴边。频道广播说，据说是部长圈定的人选。
这一定是桑树林高的鬼，他想。
放下电话，钟自鸣纳罕道，叶森没什么背景啊，老爹不过当了几年局长，还不是什么重要部门。也没听说，他跟组织部长还能扯上什么瓜葛。看来，对这个人的了解还不够清楚到位。叶森是一个与各位领导都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的人，也无根无门无派。
钟自鸣告诫自己，一定要摸清楚叶森的底牌。心里却陡然升起一股愤懑，颇有恶向胆边生的味道。狠狠地想：桑树林，咱走着瞧。脸上的表情像挨了一枪侥幸逃脱的野兽，跑出几步，回看猎人。让我再看一眼吧，让我记得你的脸。
叶森的陡然登场，像一支利箭一样洞穿钟自鸣胸膛。他服膺喟叹，口中念念有词，镇静，深呼吸。从一只精致的小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吞服。心，隐隐作痛。
这一刻开始，阵线分明了，像是沙场混战的双方，猛然听到鸣金收兵的命令，鏖战的对手骤然结束视死如归的厮杀后退，潮水般闪出一块空地。第三股力量出现了，单枪匹马，看不透究竟有多少后援。由此，钟自命把叶森从中立划归到敌对的阵营里去。
自从来到这个社会事务管理局，他与柳副局长便开始了明争暗斗。他以为，桑树林已然老朽，不足为虑。想不到这老家伙使出这一招，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那要命的三着半神斧，任谁赶上也够喝一壶的。
叶森绝不是不问青红皂白抡斧子上阵的人，这一点钟自鸣清楚。但具体的情况，对这个人，他几乎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要命的。
虚幻中，他看到叶森单骑走过对垒两军闪出来的安全区域，没有任何的左顾右盼，宛如他们不存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