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一株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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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最近公司的业务突然繁忙起来,每天上午我在鼎富的时间里,几乎是争分夺秒地做着事情。

骆叔的脸色越发地苍白,常常会暗暗地舒口气,仿佛内心很是压抑着。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要全力地呆在他的身旁照顾他,将学习驾驶推后的想法说给骆叔听后,骆叔并不答应,说还有半个月,说什么都撑完吧,考了证再说。

我无语,骆叔的安排总让人无法拒绝,他的决心更是坚如铁,硬若石。

今天有些忙,一上午我便一直跟着骆叔,看他处理事情。

我发现凡事有关于罗副总的事情,大小巨细都会有人报备过来,他都会一一过问,插手处理。

罗俊驰负责的新产品销售获得了杰出的成绩,当销售部部长过来报告的时候,碰巧我和骆叔都在他办公室里。听到好的消息,骆叔一直惨白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

十点钟有一场与新开发的销售商洽谈会,骆叔要罗俊驰准备好资料,带着我一同前往。

罗俊驰看了看我,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在骆叔的坚持下同意了。我在一旁站着冷哼,以为我稀罕去吗?

路上骆叔将与各式人等打交道、解读不同人物心理等,一些自己研悟出来的心得说给我听。他告诉我,商场如战场,过多的良心会缚住自己的手脚,俗话说兵不厌诈,有时候为了利益、为了自保,各种各样的诡计都要用上,不必要将因愧疚而产生的不安时时挂在心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到了苏放歌,他利用我的时候,是不是想过良心这个东西是什么?是他教会了我面对现实,让我无奈地接受这个丑恶的社会。

只是我会被这个七彩斑驳的社会染缸,染得面目全非了吗?我的内心充满一些恐惧,生怕自己会变得势力而虚伪。

骆叔的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多少,不过我知道,再多的说辞,都比不上一次真切的身心体会。无论怎么否认,面对怪异陆离的现实,我长大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无法保持着发生利用事件前纯净的心思。这不知道是要归罪于苏放歌,还是要向他道谢。

我常想,如果父亲活到现在,必定也会教给我很多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而不会因为一次利用就觉得心灰意冷。

骆叔说话的时候,神色很专注。从骆叔的身上,我越发地感觉到一个成熟男性稳重睿智的魅力,也知道了社会的无情,根本不是我所能想象得到的。可我知道,他是想用他最后的时间,将我改造成适合辅佐罗俊驰的人。他对我来说,亦父亦友,有的时候我会想,我对不起他,辜负他的厚望,因为我根本做不到这些。

洽谈会很顺利,中午宴请了销售方,骆叔喝了一点酒。

下午我去了驾校,今天驾校来了一个新校友——鲍美美,一见到我,她蹦了老高,笑嘻嘻地说,千里有缘啊!

我也笑,都市里鼎立着那么多栋写字楼,偏偏我们同事一场,真是缘分啊!

据鲍美美说,上班来来回回太远,自己买辆车方便得多。我笑了笑,大家学驾驶的目的都是不同的,班里多的是为了做司机这份工作而来学车,而我也完全是为了工作才来学习这危险性高、反应需敏捷的技术。完全不似她,只是为了方便。

为了缩短学习所需要的时间,教练的话我听得很认真。加上骆叔每天晚上给我加夜功,我进步很快。邻近傍晚快下课的时候,手机铃《妈妈不要怕》阿贵那略带怪异的声调突然响起,大家齐转脸,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我羞红了脸,平日没感觉铃音有多响亮,今天它可真是卖力!猫着腰跑到一旁,我接了电话,话筒那头罗俊驰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都去了哪,为什么一个人都不见?”

“我在驾校,你不是知道的吗!”我揪眉,没事找什么事嘛。

“我不是问你,骆叔哪去了!”他的声音小了点,可我却听出一股惊慌失措的味道,从他的声音传入我的心。

我的心一咯噔,骆叔?是不是病情又发作了?

“骆叔?骆叔能去哪,莫不是偷懒去了,你打电话试试。”我的声调平稳无恙,却心慌意乱,手也微微颤抖。

“电话根本打不通,还有小陈的手机,也呈无法接通的状态。”

“那他们去的地方信号不好,你别担心了。”我匆匆挂了电话,打了车就朝医院赶。

肿瘤科医务室外,老远就看见小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神色沮丧。我跑过去,抓住他的衣衫,连声问:“怎么了,骆叔怎么了?”

“他晕倒了,现在在里面正抢救着,医生说如果苏醒过来还好,但一定要让他住院治疗。如果住院了,罗总那是瞒不住了。”灯影中小陈的神色分外地黯然。

我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心如刀割。不是说三个月吗?为什么会这么快?因为害怕,我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如寒风中一叶孤零零的枯叶,独自飘荡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小陈扶我坐下,我双手反握,紧张地将手搓来搓去,借以消除一些心理上的紧张。认识骆叔时间虽然不长,可他和蔼的面容,温煦的仪容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头。我的脑海里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片段,第一次见到骆叔,他阻止了罗俊驰朝我挥动的拳头,每次展现在我面前和善的笑容,他对我说的那些成长必须的话,他要认我做干女儿,他要我为他扫墓……

骆叔你心里只有罗俊驰,你可想过我心里有多痛!认识骆叔,就已经注定了悲痛,我却无处可逃!我的泪如雨下,望着洁白的墙壁心中冰冷一片。

罗俊驰的电话还是不停地打来,他的声音一遍比一遍焦急,我的心却一次比一次冰凉。

我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绝望,骆叔的情况他早晚都会知道的,瞒又能瞒多久???

半个小时过去了,骆叔被医生从救护室推了出来,进了专用病房。我和小陈夺步跟上,骆叔已经苏醒过来,无力地睁着一双微微有些涣散的眼睛望着我,里面仿佛乘着千言万语。

进了病房,我握住骆叔的手,语音哽咽,神色凄苦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身体不好,还这么卖命!”

“靖兰……”骆叔的嘴巴张了张,可只是发出了两个浑浊的音节,谁也无法听清楚他想要说些什么。

上午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现在竟连说话都这么费劲。看着他艰难的样子,想着人世无常、命运多舛,我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心中痛得不行,松开骆叔的手急急地冲了出去,小陈望着我,面色忧戚。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浓重的暮霭象一层黑色的黑雾,将苍茫大地笼罩着,给人窒息般沉重的感觉。我的脚步紊乱,一个劲地朝前跑;我听不见路边行人的话语,看不见芬芳迷人的花絮,我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再次感觉到了六岁那年,父亲死时痛哭到撕心裂肺的感觉。

手机又响,却是秋明轩提醒我相亲事情的电话,我冷冷地回绝。也许换个心情我会很婉转地拒绝,可此刻我的心比浸泡在黄连水里还要苦涩,万千路人,无一人相识,无一人可依。没有人可以消除我心中此刻的刺痛,没有人能让骆叔健健康康地站在阳光灿烂处。

我打了罗俊驰的电话,他用了很短的时间,双目赤红,面色焦急地冲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他脸上未曾经历过风雨的样子,一直被家人、被骆叔保护得无微不至的那么一个人,从没有受过伤害的他,我突然没有勇气说出这么残酷的事情的真相。

我慢慢滑落,蹲在地上痛哭。要我怎么办?老天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面对这样的感情折磨。为什么要贪财,为什么要心软,当初若没有对骆叔心软,如今就不用体会如此痛苦而难以抉择的感情。

罗俊驰看着我悲痛的面容,心里象是有所感应地摇着头,他的脸色苍白,双眼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

他突然大步走到我的跟前,双目瞠圆、声嘶力竭地问道:“你说话,说他在哪?他在哪等我?”

我只是哭,很难将到了嘴边的话,用比较有逻辑的话说出来。他摇晃着我,双眼暴突。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他因预感而害怕的面容,我只觉黑暗的瞬间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

这个断层的一瞬间,让我看到了无助的现实,我和罗俊驰即使哭瞎了眼睛,也无法阻挡骆叔的病情即成事实。一瞬间后,身体中坚强的一面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骆叔终有一天会离开罗俊驰、离开我,我们只有坚强,只有面对,才是对骆叔最大的安慰,最好的报答。他才会走的安心,才会走得宁静。

我止住泪,尽力用最平静的语气,缓缓地说:“罗总,骆叔他……”我一顿,还是觉得说不出口,癌症那两个字象一个吐着舌信的毒蛇,让我望而生畏。

罗俊驰突然咆哮,象一只困在笼子里找不到出路的野兽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眉目扭曲着,声音却是颤抖着的:“你说,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川流不息的车灯晃来,我清晰地看见他的眼角,流着晶莹的泪。父亲刚走,相依为命的骆叔又出意外,这一刻,他的心情有多悲痛,我可想而知。默默地流泪后,我才又道:“癌症晚期,医生说必须住院!”

“你说什么?”罗俊驰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我肩头的肌肤,用几乎要揉碎我的力道,用力地握住我的肩。

“是真的,在第二人民医院肿瘤科。”我垂首,泪流到极致,只有伤心,却没了泪意。

他终于松开我,一次次地摇头,又一次地瞪着我,最终象是终于相信我并没有欺骗于他后,才撒开腿朝医院跑去。

我看着夜幕中他孤单的身影,想着病卧在床的骆叔,心中一片酸涩。金钱,有什么用!它让人们变得丑恶悲哀,让人们变得自私残忍,却救不了所关心的人的生命。

朝医院走的路变得崎岖,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审视,我一直视之甚重的金钱,此刻却渺小地让我垂弃。

这时我才想,也许认识了罗俊驰,认识了骆叔,从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如果没有苏放歌的那场利用,我怎么会认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