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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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旁人眼中的曹锟其人其事(6)

1917年,突然发生了张勋复辟的事件。曹锟常向人表示:“一个国家没有皇上还行?自打没有皇上,南也乱,北也乱。”可见他对于复辟并不反对。但是张勋发表的“上谕”,只派曹锟为直隶巡抚。并不如他所想象的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他沉不住气了,找人商量:“巡抚是个文职,咱用这么大劲整顿队伍,这不是白费劲么?”正在踌躇不定的时候,段祺瑞派段芝贵、张志潭来到保定,动员他起兵反对复辟,理由是:“大清要复位,咱们就连脑袋都没有了。”这句话并没有说动曹锟,他说:“要掉脑袋,头一个是歪鼻子,还轮不到我呢。”随后靳云鹏和曹锟的四弟曹锐又奉段的命令来到保定。靳说:“段爷说将来天下还要大乱,国家大事全仗三哥。还说,队伍可以扩充一些。”这句话曹还听着入耳,便问:“扩充多少?”靳说:“段爷说,给三个旅。”曹问:“这话算数?”靳说:“我还扯谎?四爷(指曹锐)也在旁边听着呢!”曹问曹锐:“真的?”曹锐点头说:“段爷说了,什么条件都答应。还答应给我直隶省长呢。”于是曹锟就把部下集合起来,商议如何应付。吴佩孚说:“大清复位。大帅只不过是一个巡抚而已,为三爷打算,还是和段爷合起来干。”大家也都随声附和。只有王承斌因是旗人,在旁一言不发。会上决定与段合作。第二次又开会,就没有王承斌列席了。这次会上,决定曹锟接受讨逆军西路总司令名义,以吴佩孚为前敌总指挥,第六旅打前锋,第五旅作为后备队,补充旅看家,警卫团警戒车站。

吴佩孚的军队很快就前进到丰台,吃饭后连夜开到永定门外嘉惠寺。第二天拂晓进攻,张勋的辫子兵略一接触就退进城内。东路的第八师也随即占领了东便门和朝阳门一带,吴佩孚事先早已派有两连人混进城来,因此城外一进攻,埋伏的队伍就开放了右安门,把队伍迎进城里,到达了先农坛,还有一部分去把守广安门。张勋的队伍这时已退守天坛,和先农坛遥遥相对。吴佩孚说:“用炮一轰,天坛不就毁了么?”便写了封信给张勋部下苏锡麟统领,叫他投降。

苏表示愿意投降,但提了一个条件,要保护张大帅个人安全。吴同意了,苏还不放心。吴只好派人到长辛店请曹锟写了个纸条,自己拿着去见苏锡麟,临行时嘱咐部下:“我要是被他们扣下了,你们还是继续打。”

吴佩孚到了天坛,顺利谈妥,兴高采烈回到先农坛,看见第十六混成旅的队伍也到了,旅长冯玉祥坐在一个大木头上。冯说:“子玉,他们要不放你,我就开炮了。”吴说:“好,你要开炮,不连我也毁了。”从此吴对冯就很不痛快。

第八师李长泰的队伍随即开进北京,复辟一场闹剧,很快就收了场。论功行赏,曹锟要求扩编队伍,段祺瑞只准他成立一个混成旅。曹要编成两旅,段勉强同意,但借口没有这么多饷。只能拨给一旅兵饷,另一旅让他自行筹划。曹很不高兴说:“我不搞复辟,就凭李长泰行么!现在真是过河拆桥了。那时候说三个旅都没问题,现在两个旅都有困难。没有钱,咱跟老百姓要吧。”曹锐的省长也没有发表,最后让曹锟自兼。曹锟对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也有意见,说:“出这么大事,你都不给我送个信!”建议段祺瑞把吴撤换,他准备自己推荐个人,把权力扩展到北京城里,但段不同意撤换。

段祺瑞不愿意曹锟队伍扩充得过多。用意很明显,是怕他尾大不掉,难以驾驭。但段祺瑞坚持要用武力统一全国,和主张和平的代理总统冯国璋矛盾很深。段既准备用武力,首先要借重曹锟,因此又不得不勉强敷衍。各省督军中,长江三督李纯、陈光远、王占元是支持守冯国璋的;而张怀芝、倪嗣冲和关外的张作霖等人则站在段祺瑞这边。曹锟置身于两者的中间,就大有举足轻重之势了。

傅良佐督湘失败,南方民军进入长沙,襄樊一带黎天才也相继独立,南军势力侵入湖北。这时不但主战的段祺瑞坚持使用武力,连冯国璋也感到和平不易实现,为了保全湖北,只可一战。随即派曹锟为第一军司令,张怀芝为第二军司令。督率所部,向鄂出发。

曹锟虽然曾在督军会议上主张对南方用兵,但命令他出去打仗他却迟迟不动,他说:“打仗那么容易呀?队伍是那么容易练起来的么?不听那个。”而张怀芝也在观望曹的态度。段派人催曹出兵,曹要求直隶再成立一个混成旅,段因需要他出去打天下,只好勉强同意。于是直隶省前后有了三个混成旅。第一混成旅旅长王承斌、第二混成旅旅长阎相文、第三混成旅旅长萧耀南、补充旅旅长彭寿莘。第三师长派第六旅旅长吴佩孚代理。第五旅旅长汪学谦资格在吴之上,不能屈居吴下,就调为宣化镇守使,第五旅旅长由张学颜代理。这一来,直军的实力比从前扩充了一倍,盘马弯弓,只等对南方作战了。

曹锟迟迟不肯进兵。段祺瑞固然着急,但最着急的还是湖北督军王占元。因为襄樊独立,武汉岌岌可危。王曾从武汉来到保定访曹。曹说:“于公于私,我都应当赶紧开拔。但段爷净骗我,让我打仗,队伍也补充了,可是不给饷。没有钱办不了事啊!”王占元这个人很会搜刮,相当有钱,为了救他的燃眉之急,立刻表示可以垫付两个月的饷银。同时政府又发表曹锟为两湖宣抚使,张敬尧为攻鄂前敌总司令,所有防鄂军队统归节制。曹锟这才下令开拔,一师三旅全体出动,只留补充旅看守老巢。

直军开到湖北以后,王占元非常优待。王自己的兵可以欠饷,而对直军却供应无缺。有一次,直军领来的军米发了霉,吴佩孚告诉了王占元,王就立刻把两个管给养的人撤换了。王对吴非常重视,直拉同乡关系,真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感情十分融洽。进攻襄樊时,是张学颜旅先打进去的,得了不少枪械,吴佩孚命令除本师补充一些之外,全部送给王督军。襄樊打下以后,直军在鲇鱼套整训待命,住了好几个月。这时,曹锟又向政府要饷,这才发给了两个月的饷,曹向王说:“子春(王字),我该还你的账了!”王说:“你出了这么大的力,还用这样?”曹说:“缓急相通,患难与共。还你一个月,等于我借你一个月的吧。”

直军奉命向湖南转进时,吴佩孚要把补充旅旅长彭寿莘调回来任第九团团长,曹说:“你都把他们调来了,咱们家还要不要?”吴说:“子耕(彭字)是个战将,可以显显身手,别净在家里教学生了。”曹只好同意。彭本人倒很爽快,他来后向吴表示:“军人,就是服从。唯师长之命是听。为了捧三爷,咱们这个团体叫我当营长,我也决不二乎。”

直军开拔以后,前方战事完全由吴指挥,曹锟则住在汉口的刘家庙。王占元放着公事不办,一天到晚陪着曹锟吃酒、抽大烟,一高兴,两个人还一块儿听戏去。吴佩孚入湘以后,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曹锟当然十分得意,每当前方办理军需的人回来,他总满面笑容地问前方作战的情形。他总说:“怎么样,不苦吧!多上王督军那儿去几趟,报告战事情形,多给咱弄点给养。”曹锟虽然带兵多年,却从没有直接指挥作战,吴佩孚显露头角以后,他更把一切军事交托给吴佩孚,自己逍遥自在。他总自豪地说自己是个“福将”。

前方战事节节胜利,直军占领了衡阳。北京政府的反映却大有分歧。段祺瑞给曹的电报是“乘胜前进”,而冯国璋来电则是“适可而止”。曹锟正在为此踌躇,吴佩孚从前线打来一封急电。曹锟一看,内容是:直隶根本地,万一有失,我人将无家可归,请速回保定坐镇,并附有冯国璋直接给吴的一电。曹锟一想,吴佩孚所说颇有见地,便没有向政府请示,带着自己的卫队团就回转保定了。原来段祺瑞方面的确有个计划。段的内弟吴光新当时以长江上游总司令名义,在湖北境内拥有三旅兵力,段却不想使用这部分力量。湖南督军出缺,不给屡建战功的吴佩孚,却给了败军之将张敬尧。他明知道吴佩孚勇敢善战,就想利用这支力量打入两广,所以只给曹锟四省经略使这样一个大而无当的头衔,不给予实惠,好让直军继续为他卖命。而对直军最不利的是,据传说段派想把直隶地盘拿过来给徐树铮,山东则派马良去,吴光新如不能控制两湖,就叫他回来代替赵倜占有河南。这样他的嫡系就可以直接控制直、鲁、豫三省。不料他的计划泄露,被冯国璋知道,便通风报信,把曹锟请回来了。这一来,段派本来可以以曹锟撤离防地为理由加以惩办,但因惧怕他一师三旅的实力,不敢下手。冯则“正合孤意”,当然更不会有所表示了。因此直军在湘作战,而曹锟本人却可以在保定光园逍遥自在。

冯国璋代理总统,段祺瑞以为是他的力量,冯应当一切听命于他做个傀儡,不料冯本人另有一套,因此,冯、段矛盾日渐尖锐。于是段祺瑞就毁法造法,利用安福俱乐部包办选举,推倒冯,把北洋派元老徐世昌拥戴出来做新的傀儡。为了希望曹锟能赞同他这个举动,就派人前往向曹疏通,当面允许以选曹为副总统作条件。曹对冯并没有什么恶感,而对徐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为了自己当副总统,很高兴地同意了。不料,徐世昌大总统顺利选出了;而副总统的选举,始终不足法定人数,流产了。安福国会完全在段派操纵之下,能选出大总统,焉有不能选出副总统之理?这个浅显的道理,连曹锟都瞒不过去,他气愤愤地向左右说:“甜哥哥,蜜姐姐,说了半天,敢情是耍我呀!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吧。”从此,曹对段更加离心离德。他本来只想当个割据一方的诸侯,没有把总统的宝座和自己联系起来,但因为候选副总统这段经过,就把他的野心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吴佩孚久驻衡阳,与南方的陆荣廷、岑春煊、谭延闿、赵恒惕互通声气,也接受了冯国璋“和平统一”的口号。徐世昌任总统以后,段祺瑞的部下徐树铮和安福政客把持一切。国务总理靳云鹏虽是段的得意门生,但因徐树铮掣肘,事事不能如意,就想借外援自重。靳与吴佩孚有师生关系,又是山东同乡,就和吴密电往还,希望吴给他撑腰。凑巧吴部在湘军饷积欠很多,士兵远离故土,颇有怨言。吴早就不肯甘心给张敬尧充当绥靖湖南的工具,就和赵恒惕等密谋,从湘、桂方面拿到一笔军饷,于1920年3月18日由衡阳撤防北上。在吴撤兵时,北方反对段祺瑞的军阀也大力支持,送给军费多少不等。河南督军赵倜为了防止段系占有河南,也欢迎吴北上,先后送过军费两次共20万元。

吴佩孚撤防同时,通电攻击了安福系,还联络直军将士发表驱除安福系宣言。接着,曹锟与张作霖、李纯等也通电各省,宣布徐树铮六大罪状。这些行动都是在总统徐世昌、国务总理靳云鹏支持下进行的。段祺瑞当时名义是督办边防事务和管理将军府事宜,但却掌握着军政的实权。他对吴佩孚这种措施十分恼火,以老师资格打电报把吴教训了一顿,还申斥曹锟驭下不严,要分别加以惩办。

吴佩孚班师回来见着曹锟,主张用武力解决。但曹总认为段的兵力雄厚,根深蒂固,直军的队伍不论数量上、装备上,都不是段系的对手,总劝阻吴佩孚说:“看一看,想一想。再说吧。”

段祺瑞的态度很强硬,而吴佩孚在南方转战几年,博得了“常胜将军”的称号,自认为直军有战斗经验,不难把段派实力一举摧毁。因此也不肯在段的压力下面低头。而直军的部下将士也因在湖南几年很吃苦头,对段颇为怨恨,也主张一战。于是双方都在积极准备,要以兵戎相见了。

直到战争的前夕,曹锟还主张委曲求全,反对用兵。他命秘书拟稿由自己亲笔写了封信,派参议裴某赴京面交给段,大意是:一定好好约束部下,千万不要因此发生内战。段当时拒绝了,段的部下把裴大骂一顿。还把曹、吴骂在里头,认为曹这封信完全是缓兵之计。裴回来一五一十向曹、吴报告。曹听了很忧虑,紧皱双眉,默然不语。吴却反而很高兴。说:“骄兵必败,他这种做法,正是鼓励我们的士气呀!我们的队伍早就对他们怨声载道。古语说:哀兵必胜。我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曹听罢,把吴大骂一顿,说:“这都是你给我惹出来的祸,我可没有这个胆子。事到如今,你就给我拼吧。拼出来,大家有福。拼不过,我看你还有什么脸见人?”这样,才决定对段系一战。

7月14日,两方军队终于在北京附近京津、京汉两线短兵相接了。由于奉大军队入关相助,直军作战的士气更壮了。而段系内部矛盾重重。冯国璋的旧部倒戈相向,7月23日就结束了战事。段祺瑞通电引咎辞职,徐树铮等被当作祸首通缉。于是北洋军阀内部规模最大的一次混战就此结束。因为段祺瑞是安徽人,而曹锟是直隶人,这次战争就被称为直皖之战。战后,曹锟得意了:“子玉说得对,骄兵必败,你们以后可不要骄傲哇!”

直皖战争以后,靳云鹏重任国务总理,尽量给直系扩充实力。曹锟升任直鲁豫巡阅使,吴佩孚为副使。因为直军在洛阳解决了徐树铮两个旅,吴佩孚便想利用边防军的兵营练兵,于是就以洛阳作为副使的行营,带领第三师驻防洛阳。

战争的胜利更使曹锟感到军队的重要,要巩固实力,必须扩编军队,军队多了,自然需要发展地盘。他头一个开刀的就是陕西督军陈树藩。这固然因为陈是段系,但更主要的还是为了扩充地盘。曹便指使陕西人士出来反对陈,“为民请命”,曹还表现出非常关怀老百姓的样子,说:“为民请命的事,我一定干。”

拿下了陕西地盘,谁去当督军呢?就曹的部下中,论战功、论资历都应当派王承斌,但阎相文极力钻营。而吴佩孚却因为和阎相文早年一块当管带,又都是山东人,也主张以阎相文继任,这一来使王大失所望。曹锟只好尽力安慰他,以后再想办法。

曹锟这时把练兵的事完全交给吴佩孚经营,自己坐在保定光园里,一天到晚吃喝玩乐。光园里面几乎天天客满。常在曹周围的有熊秉琦、王毓芝、陆锦、潘榘楹和各省代表等,都是会做官、善于逢迎曹的意旨的人。其实也不怪人家巴结他,他这个人一向喜欢排场,专好热闹。他还最讲交情,老朋友许久不见了,他便很想念,说“给××写个信,找他来往几天。”这些老朋友。包括汤芗铭、陈宦等人在内,但更多是天津的混混儿。老朋友一来,个个是“三哥长”“三哥短”,住在光园里吃喝、听戏。临行时,曹锟还要送些旅费,有些下野军阀,腰缠累累,谢绝不受。曹说:“你那钱,是死钱,我这是活水,拿去零花吧。”馈送数目数千至一万不等。有个榜眼夏寿田也是曹的好朋友,经常来凑热闹,逐渐当上了曹的老师,教曹写字画梅花。画完以后,往墙上一贴,请人鉴赏。别人谁敢不夸好?他听人夸奖,格外得意,不住用手捻他的胡须。曹锟既好画,有名的画家都去趋奉,但他和夏寿田最投缘。他不善写字,画了画,总请夏代他题字,这一来,更离不开夏了。曹锟交往的人,上自军阀政客,下至地痞流氓,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有人讽刺他乱交,他说:“你知道孟尝君鸡鸣狗盗的典故么,什么人都有用。”

曹锟虽然忙于享受,但并没有忘记吴佩孚,常叫人去看看副使,有时说:“这小子一天到晚忙什么,也不怕累,叫他来待两天吧!”于是左右就把吴邀来。曹见吴总说:“子玉,好好休息休息吧,别那么傻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