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告别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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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烟台记事(3)

我是从不碰少女的,这是我几年来在情场摸爬滚打得出的惨痛教训。刚毕业在烟台工作那几年,正是我事业如日中天之时,有一次不小心,和一个少女上了床。这个女子上床流完血,下床就问我什么时间去领红本本。我说本质大于形式,要那玩意儿干嘛,人不就是玩玩吗。结果她捞起桌子上的台灯就朝我砸来,最终闹到单位去。无奈之下,我这才逃难到深圳去了。我常常向朋友说,这少妇嘛,像是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有滋有味。少女嘛,闻起来香,吃起来臭,沾不得。

看着怀里哭泣的女孩,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打开手机,还不到12点,唉!这个晚上玩完了,怪不得眼皮老跳呢。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喂!吴头儿!你在哪里!”一听声音,是站里的李成,这小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半夜三更打什么电话,一点场合也不分。

“搞什么鬼,差一点被你吓成阳萎!”我气呼呼地说。

“头儿,出大事了,“大舜”号轮渡沉了!已经死了许多人!”

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看看表,时间是1999年11月24日夜里11点58分。

和王莱打了个招呼,我接到李成后,马上向牟平区驶去。从他口中得知,当天下午,烟大汽车轮渡股份有限公司所属的“大舜”号,在由烟台经渤海湾驶往大连途中丧失动力,后因起火后沉没于烟台市牟平区姜格庄海边,船上共有乘客300多人。

牟平尽管是烟台的一个区,但实际上是个小县城,隔芝罘区约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中途经过一个又一个荒凉的农村,看不到一点点城市的迹象。牟平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小城。说喜欢,是因为这里山青水秀,小城美丽的如同青纯玉女。

1999年11月25日凌晨的牟平区姜格庄,是人间地狱。在仅仅1000多米外,“大舜号”向下倒扣着,底部露出水面黄黄一角。但就是这1000米,却成为许多人无法逾越的生死线。

在狂风巨浪下,不断有人被风浪冲上岸来,许多人被白色的泡沫包裹着,还有的连衣服都没了。参加救援的战士来往穿梭,他们飞快的将尚有生息的人抬到救护车里,但更多漂上来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赶来的医生逐个查看瞳孔、呼吸、心跳等,被确定已经死亡的,都集中到一辆辆卡车上。到处是被海浪冲上岸的水果、衣服和鞋子,到处是来回奔跑的人,到处是凄厉的哭声和呼唤声,到处是沉重压抑悲痛的表情,还有“大舜”号上一只被冲上岸的救生船僵硬地摊在那儿。

海滩上人越来越多,有16个乡镇的5000多人前来救捞,海面上有10多条船参加搜索,但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少,至25日早上,漂捞上来的尸体达到120多具。这次海难,后来被称为“1124海难”。

每隔一会儿,就有直升飞机在头顶上轰隆隆地掠过。

我的心缩成一团。

根据当天的口径,“1124”海难有36人生还,但后来证实,生还者仅有22人。听说幸存者住在姜格庄医院,第二天,我们离开海滩去了医院,但在医院门口,保安说什么也不让进,说如果让你们进去的话那就是我们失职。当时在场的还有《羊城晚报》的一个记者,在广州时,我曾与他们共过事,彼此寒喧了几句,这位老兄无奈地说:“我们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但总是不让进。”我知道不妙,就恐吓那些保安说:“我是从北京来的,你们也不让我采访吗?”保安回答道:“别是北京来的,就是联合国来的,也得市里说了算。”

我们急得就像无头的苍蝇转来转去,抄起电话给宣传部的一位科长打了个电话。借父亲的余荫,我和烟台宣传部门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儿很熟,但那位本来很要好的科长也打起了哈哈:“小吴啊,你就等着新华社的通稿吧。不过这通稿挺难产的,当地报社记者写的稿子,统统都毙了。”说完电话就挂了。

无奈之下,先往总部发了条简讯,然后就等宣传部的通稿了。26日中午,茹雪打来电话说:“吴头儿,刚才我往总部打电话探了探风声,听说程东风程彪子也来烟台了,好像他已经搞到第一手材料了,马上准备往回返呢。”

我的头嗡了一声。这个该死的程彪子,放着他的青岛站不管,跑来搅我的混水!“1124”海难发生在烟台,作为驻烟台记者站的站长不能在第一时间内拿出详细报道来,却让这姓程的抢了先,那我今后就没好果子吃了。更重要的是,程彪子是我的竞争对手,我们积怨素深,他要是爬到我头上,那我真好比头上顶着一屎盆子了。

《南方快报》在烟台和青岛各设了一个记者站,而实际上,报社老总是打算以记者站为前站,将《南方快报》打入山东这个大市场。为防止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总部设站之初就规定,烟台站只在烟台和威海两市范围内进行记者采访,发行报纸,青岛站的活动范围限于青岛、潍坊两市。烟台站和青岛站一向积怨很深,此次程彪子落入我的手中,我焉能让他痛痛快快溜走?一定要好好整治他一番。

事不宜迟,我马上打通了张胖子的电话,张胖子一听是我,就乐起来了,“怎么,你没在那条船上哪!我正打算给你送花圈呢!悼词我也准备好了!问我在哪?我也在牟平维持秩序呢,你在哪儿?好好好,一会过去!”

一会儿张胖子——张军耀武扬威地开着警车来了。别小看张胖子这派出所所长小,可手中权力不少,大到维护国家的安定团结,开展扫黄打非;小到帮老太太灌点煤气,发个寻人启事什么的,好比用白加黑饲料养大的猪,油水足的很。张军大学时特瘦,记得他大一入学时走进寝室,我还以为他的籍贯是花果山。由于他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齐天大圣,我们都亲切地称他“猴子”,外号叫常了,真名却没几个人知道了。某次课堂上,外语老师呼其为侯同学,满堂捧腹。侯同学毕业后独辟路径,从小警察干到派出所长。对我们的嗤之以鼻,他教育我们说:“别小看我这所长,票贩子、小姐、小偷,统统得看我的脸色行事,你们行不?”仅仅两年,他的啤酒肚就冒出来了,我怀疑他天天吃酵母。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弃自己响着120一样声音的专车不坐,竟坐上了公交车。一上车,售票员就说,哪位乘客给孕妇让个座?如今,我们亲切地称他为胖子了。

前些日子,张胖子的派出所升格为公安分局。每当我向朋友介绍张军张所长时,张胖子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不是派出所,是公安分局。然后递上一张名片,XX区公安局一分局张军局长,局长后面打了括号:副科级。

“他妈的,沉了船,老子觉也睡不好!怕人闹事!”张胖子骂骂咧咧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大事,兄弟!”我说,“张胖子,你赶紧给我查一个叫程东风的人,他是我们报社驻青岛记者站的站长,31岁,赶紧给我查,告诉你,要是查不出来,你就别想认我这哥们了!”

张胖子一听我的口气,马上说: “吴哥,我办事你放心!一个小时给你搞定。”

报社那些记者平时和我称兄道弟的,但关键时刻,我知道他们肯定不能帮我,党报党刊的新闻宣传有其特殊规定,谁要是违反了,轻者降薪,重者被开。电话打遍了,果然如我所料,电话不是关机就是超出移动范围。最后找到报社一个要好的编辑,他压低声对我说:“老吴呵,社里规定,出发的记者,一律关闭手机,对外联系由领队统一负责,你找不到的。不过我听说《半岛报》林兰写的通讯被老总毙了,闹了情绪,正在家里称病呢,要不你试试找她?”

我心里不由得一颤。林兰是当地报界很出名的女记者,30多了,独身,长得别有风韵。有一位独居多年的女人谈到她的生活时,嘲弄地说,我家的坐便器好多年没掀起来了。但林兰恰恰相反,每天晚上都有人掀起来用。

只要是漂亮女人,我一般是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林兰也多次对我示意,但我的手却一下缩在衣袖里没敢伸出来。

父亲曾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太过风流的女人不要沾手,不然终究要吃亏的。

这时张胖子来电话:“你说的那人住在虹口大酒店,他今天下午退房。”

我说,“你马上把他扣下来,不能让他离开烟台,记着了,对他实行三不政策:不准打电话,不准上网,不准与外界沟通。”

张胖子很为难:“这—这—哪成呢,这是滥用权力,违法,是要掉饭碗的。”

我说:“少来这一套张胖子!不帮我办这事,就是不拿我当哥们!反正他在你的辖区内,你随便找个理由关他两天不就得了,什么嫖娼呵,吸毒呵,打架都行。”

张胖子说:“那得关他到什么时间?长了可不行。”

我考虑了一下,说:“你关他24个小时吧。”

张胖子咬咬牙,“好,哥们儿就为你插上这一刀子,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一旦过了24个小时,不管你那儿怎么样,我立马放人。”

“行。”

“还有,这事我一个人做不成,得找两个兄弟,过后你得意思意思。”

“好了好了,少罗嗦,快去吧。”

林兰的电话倒是很容易打通了,一听说我要请她吃饭,她扑哧一声笑了:“我说吴大站长呵,烟台出了这么大的新闻,你不去采访,还有心思请我吃饭?再说了,好象以前我请你吃饭,你连个屁股都不给我呢,今天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哪里哪里,我可是诚心地邀请你林大小姐,你可别让我下不来台哟。”

“那好,饭就免了,你来我家吧,有什么事当面说。”说完电话就挂了。前往林兰家路上,张胖子打来电话:“吴哥,事已办妥,你要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