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纪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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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终老宦途,身后美名扬(4)

可是,谁也没想到,纪晓岚那天写的另一副春联,居然惹出了一场官司,差点儿招致灾祸,给亲友们带来一场虚惊。

那天,张铁匠刚刚离去,纪家的仆人兰桂进来通报,说他的表哥刘铜,想求解元爷的一副春联,这会儿,正等候在门房里。

刘铜家的日子也很穷,兄弟三人,一对半光棍,经常挨人家的白眼。

这次刘铜来找兰桂,求纪晓岚写副春联,心想准能壮起门面,少受一些窝囊气,这贴上纪解元的对联,也是刘家家史上的光彩事儿,可以辈辈传说下去。

纪晓岚认识刘铜,少年时曾在一起玩耍过,年龄大些了,由于家庭地位悬殊,纪晓岚作为贵公子,又要读书进取,就很少再与刘铜等穷孩子在一起,尤其是结婚以后,奔赴宦途更是辛劳忙碌,更没有时间接近那些贫穷的童伴。

今天,刘铜来的正是时候,纪晓岚题写春联的兴致正浓,欣然答应,并让兰桂领刘铜进了书房。问问刘铜一家人的生计情形,想出一副对联来,未曾提笔,嘴角上已露出笑意,挥笔写出上联:

“惊天动地门户,”

将上联念出口来,兰桂、刘铜都吃一惊:这口气太大了,刘家贫苦小户,哪儿担得起这样夸奖?刘铜的脸红得像猪肝,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站在一旁发起呆来。

纪晓岚看得清楚,也不去搭理,伏案写成下联,又为他二人念道:

“数一数二人家!”

这下可好,刘铜听后脖子都红了,怯生生地说道:“解元爷,过、过奖啊,这样的好词语,小可,小可担不起呀!”

“担得起,担得起,只有你家,才配贴这副门联。”说着话,纪晓岚手不停挥,已又写出了横批,四个字是:“先斩后奏。”这回纪晓岚不念了,只是对刘铜说道,“你回家贴上这副门联,你们刘家,就会在十里八乡出名的,以后的日子,就红火起来啦!”刘铜受宠若惊,连连叩谢,回到家中,三条光棍一齐动手,小心翼翼地贴好,那股子高兴劲,真胜似哥们一同娶上了媳妇。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按当地的风俗是起五更拜年,辈份小的要去辈份大的亲族人家给长辈叩头贺年。天还没亮,人们经过刘铜家门,看这光棍之家破天荒地第一次在门口吊上了大大的红灯笼,灯火映照着鲜红的春联。借着灯光看上面的字句,人们无不目瞪口呆,几乎所有的乡邻都弄不明白这对联出自谁手,是何意图?

天亮后,刘铜家门口围了许多人,大家听说春联是纪解元写的,谁也不敢妄加评论,只好连声称赞。几天过去,这副联的事,同张铁匠那副一样,传遍了周围的大小村庄,还有不少人竟然不信,特意跑到崔尔庄来,看这副门联。

话传到景城的姜家,姜家起初也是不相信纪晓岚会写这样的春联,直到派人看了墨迹,果然是纪晓岚的亲笔,姜家这时真是喜出望外,要投状控告纪晓岚题联犯上,请官府将纪家满门抄斩。原来事出有因。景城的姜姓,也是这方的大姓之一,因一处田产与纪家结下了世代冤仇。在景城的北面,有纪家的祖坟。坟地旁边,有一条隆起的坡冈,风水先生说,这便是纪家的龙脉。正好这条坡冈,是那姜家的田地,姜姓请风水先生看后,按着风水先生的计策,在坡冈上建起了一座真武庙,要压断纪氏的龙脉。明末战乱,献县遭受兵燹,纪家一族就被杀了几十口,纪姓认为灾难的源起,就是姜家盖了真武庙,恨不得与之拼杀一场,把姜家杀个干净,后见姜家也被杀多口,家族败落,便按住了火气,没有发生械斗。真武庙年久失修,后来倒塌了,纪家也渐渐兴旺起来,出高价购买了姜家看好的这块地,姜家怀恨,姜、纪两家反目成仇,便不断寻机报复。姜姓见这次有机可乘,便将状子投到县衙,知县见这事非同小可,不敢轻易决断,连夜呈报知府。知府见案子发生在纪晓岚身上,同时纪家几代为官,事关重大,不敢造次行事,便传纪晓岚到府衙内堂,审问案中情由。

纪晓岚到了堂上,镇定自若,侃侃而谈,向知府回道:“老公祖明察,学生所题门联,本无亵渎之意。姜姓与纪姓有世仇,因而姜家拨弄是非,诬陷学生,祈请老师祖明断。”

“既无亵渎之意,为何这般出言耸听?”知府大人问道。

“老公祖有所不知,学生题联说的是刘氏兄弟三人的职业。”纪晓岚说。

“这就新鲜了,刘氏三条汉子,都是乡里的小民,哪像你联中所写,有如此大的权势?”知府问道。

“刘氏兄弟三人,长曰刘铜,次曰刘铁,再次曰刘锡,刘铜是个卖爆竹的,爆竹声响剧烈,说是‘惊天动地门户’不谓不可。老二刘铁,常到集上当经纪,专管籴米粜粮过斗一事,说他数一数二人家,也未尝不妥,刘锡最小,是个卖烧鸡的,买来活鸡,先杀掉。再做其他活计,小生说‘先斩后奏(做)’,也不过分啊。”纪晓岚说。知府听完,忍不住在堂上暗笑,心中想到你纪晓岚真是狡猾透顶,至于如何处理此事,也不敢妄作主张,只好往上推,但却说道:“大胆纪晓岚,舞文弄墨,口出狂言,授人以柄。如今此案已奏闻圣上,究竟如何发落,要听从圣裁,你且委屈日,听候发落。”

案情果真奏到了朝廷,乾隆皇帝还算是位圣明的君主,看过官府的奏状和刘统勋代纪晓岚呈送的陈词,不由地笑起来,认为这文字游戏,开得大了些,加上刘统勋的恳请,不但没有发怒,反倒很喜欢这副巧联,于是传下旨意,赦免纪晓岚罪过。一场虚惊到此而止。经过这场风波,纪晓岚虽然谨慎了许多,但遇到穷人需要帮忙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给予支持,所以纪晓岚在穷人心目中始终是个胸怀宽广,眼睛不势利的好官。

二、顾恤苍生,赈济灾民 纪晓岚在家乡有一个诗友叫张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精神甚为默契。纪晓岚肚子里的鬼点子多他最清楚。沧州知州张墨谷与张琏有知遇之恩,二人关系非常好,来往得很密切。几天前,张琏进城拜望知州,看他唉声叹气,才知道张墨谷正为粮价大涨之事犯愁。二人喝着小酒,只听知州张墨谷说道:

“最近几年沧州及附近地区土地干旱,庄稼收成很少,有的地方甚至颗粒无收。入冬以来,米价暴涨。冻饿而死的贫苦百姓不计其数,我这个父母官真是无颜见父老啊!”

张琏听完他的叙述感到不寒而栗,虽然官府在各县设粥厂施粥、仍不能普济灾民。张琏很想帮助自己的朋友,可是一时却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一个偶然的机会,张琏知道一个人,他家里有无数粮食。

原来,沧州城里有一位姓戴的富商,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可能是从小挨饿饿怕了,这人有一个怪毛病,不喜欢积存金银财物,唯独喜欢积存粮食,他什么生意都做,获利之后全部变换成粮食入仓。人们给他起外号叫他“戴大肚子”。沧州大旱,缺粮严重,官绅皆出面作动员工作,让戴大肚子卖出一些存粮,救活家乡饥民。但是即使来人磨破嘴皮子,戴大肚子都是一口回绝,坚决不肯卖粮食。当地的米价之贵,前所未有,作为一州之守的张墨谷,干着急没办法。

张琏得知此事,自然想起了献县的纪晓岚。纪家是河间府的显户,又值他的好友纪晓岚在家居丧,或许找到他,能有解决的办法。于是,张琏离开沧州,来到崔尔庄纪晓岚府上。

得知张琏来意,纪晓岚当即告诉张琏,纪家虽然家资殷实,但没有积存多少粮食。如需纪家放贷,可以压低一些利息,但百姓即使有了钱,无处买粮也无济于事,倒是可以随张琏到沧州去一趟,摸摸戴大肚子的底细,然后再做计较。纪晓岚来到沧州,拜见了张知州,但谈话之中,除了诗文以外,其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讲。每天晓宿夜出,踽踽独行,张知州和张琏都感到莫明其妙。

四五天过去,纪晓岚辞行,向张知州等人说道:“米价之事,不才束手无策,实在惭愧。但各位大人也不必过分焦虑,几日之后,市面上可能有粮米出售。再会,再会!”说罢揖手一礼,就像个怪物一样扬长而去。

戴大肚子从二十多岁开始经商,到现在已有三十多年,这时已存了十几万石米谷,是方圆几百里内的粮商之首。就在纪晓岚离开沧州的第二天早晨,戴大肚子家来了一名绝色的美女,花容月貌,体态娇羞。戴大肚子见了这个姑娘,立刻心旌摇荡,魂不守舍,满脸堆笑地将姑娘请进客房。

这位美貌的姑娘,在沧州城几乎无人不晓,是最有才名的艺妓,琴棋书画,样样出众。尤其是琵琶弹唱,闻名遐迩,再加上她仅仅十八九岁的年纪,色艺双绝,让全城的男人为之倾倒,是沧州城第一号的青楼女子,人们给了她个雅号,叫做“玉面狐”。

量玉面狐小口一开,宛如丝竹绕梁,戴大肚子听着浑身酥软,几声寒暄过后,玉面狐说道:

“贱妾今日到得府上,是想把终身托付给你,不知你肯不肯收留我。”

戴大肚子大喜过望,立刻眉飞色舞地说:“姑娘肯跟我,不敢想,不敢想,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比不得那些白面公子,姑娘不是开玩笑吧?”

玉面狐说道:“你不要净说些浪话!你肚里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不想把我含在嘴里?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装狗熊,再这样,我就走了,永远不再理你!”

“姑娘,别生气,别生气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戴大肚子嘻皮笑脸地,在玉面狐身上拧了一把。玉面狐伸出纤纤玉手,捏住戴大肚子的耳朵,娇声说:“你知道,我是鸨母的摇钱树,她是不肯轻易让我从良的。

前天我们闹翻啦,她许我半月以内,以千金自赎。我也厌倦风尘,愿找一位你这样的忠厚长者,寄托终身。整个沧州城,只有你最称我的意,许多人恨不得一口吃了我,我就是不答应!你如果肯拿出千两银子,我就终身为你执巾栉,荐枕席,还会帮你疏通渠道,结交官宦,打通经营关节。肯与不肯,你给我个痛快话。”

戴大肚子有些犹豫;“哎呀,这身价太高啦,期限也太紧了。”

“这我都知道,价码低的,你还不肯要呢。我也听说你不存金银,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金子,不过你抓几千贯铜钱,也不难办到,抵得银子的价,老鸨也会答应的。你就快点想个法子吧。昨个有位木材商人,听说了这事,执意要把我买过去,已经回天津家中,取金银去了,估计他返回来,也得个十天八天的。我心里对你最中意,也不愿跟他去那天津。你能在几天内,兑换些银两,把这事先定下来,过后我会帮你发大财的,我的神通之广,不用多讲,你也知道,你快点拿主意吧,我早跟你说过,你是个有福份的人。”玉面狐偎着戴大肚子,撒起娇来,把戴大肚子引逗得浑身发痒。

戴大肚子对玉面狐青睐已久,曾几次到馆中去,玉面狐推说没有空闲,把他冷在一边。这回来了绝好的机会,戴大肚子不肯放过,犹豫再三,终于开仓售米,要卖出玉面狐的身价,把玉面狐买下来。

谁知米仓一开,就再也闭不上了。百里之内的百姓,云集沧州城内外,都来这里求米买粮。人山人海,昼夜不减,如若闭仓不售,饥饿的民众就会动起手来,将他的粮食一抢而光,戴大肚子知道,官府的人几次说情,他都不依,这回他自己有事,衙门哪里还肯为他说话,只好接着卖下去。戴大肚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站不住脚,但又没有一点办法,“哎呀呀”地苦叫,直到把十几万石谷米售光。

粮仓卖空,戴大肚子让人拉着钱来到妓馆,玉面狐殷勤备至,笑不拢口,连连道谢,只是最后说:“鸨母教养我这么久,我哪里舍得立刻离开。

那天是赌气,才有了赎身的念头。如今鸨母悔过,恳切地挽留我,我不能忘恩负义呀!为我赎身的事儿,过一年半载再说吧,我早晚是你的,这次你先把银两拉回去吧。”戴大肚子气得暴跳如雷,玉面狐“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戴大肚子明白,这遭是上当了,但一无媒证,二无聘礼,也对她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回去。事后不久,张琏又来到了崔尔庄。这次是受了张知州的委托,携带着礼起来答谢纪晓岚。纪晓岚哪里肯接受,说是无功受禄,心中不安,张琏说道:“纪老五,你别跟我装傻了,你的鬼点子、我全晓得了,在玉面狐那里,有一方丝帕,上面明明是你题的字,你还掩盖什么?”纪晓岚还是不肯承认什么玉面狐,但送来的礼物,也全收下了。张琏也不再追问什么,高兴地回到沧州,向张知州复命去了。

一年的春天,天空正下着一场山雨,细雨蒙蒙、飘飘洒洒。正逢纪晓岚应召入宫,皇上见他脸上浇了许多雨水,便问道:“你为何进得殿来,还不把脸上雨水擦掉,你可知罪?”

纪晓岚一听,有些害怕,刚才听人家宣召很急,便赶紧进宫面君,匆忙间忘了擦去雨水,此刻皇上降罪下来,如何回答是好?他急中生智,向皇上回道:

“为臣面上雨水已经擦去,圣上所见,不是雨水,却是泪水呀,擦不胜擦,恭请圣上恕罪。”

皇上听了心中一喜,心想纪晓岚又在跟我耍花招,我倒要查问一番,看他如何答对,便问道:

“爱卿,为何落泪?”

纪晓岚见皇上有意追问,便急忙答道:“微臣恭请圣上明鉴——”说着纪晓岚停下话来,偷眼看看皇上脸色。

皇上问道:“明鉴什么?还不快讲!”

“微臣不敢讲,怕圣上降罪下来,吃罪不起。”

“朕赦你无罪,快快讲来!”“谢皇上,叩请圣上明察。为臣家乡河间府本为九河交汇之所,地势低洼,雨大之年、淹灌田亩,禾稼受损。雨少之年,地碱土瘠,野草都不能生长。这里即使赶上丰年,也只能得六七成;若是干旱之年,地不纳苗,泛起一层白白的碱末。每逢春季,干旱少雨,他处百姓皆曰‘春雨贵如油’,家乡百姓均说:‘春雨咸如盐’,皆因雨水降下,大雨尚好,能把碱气压下去,最可恨的是像今天这样的小雨,雨过天晴,日头一晒,盐碱集于地表,田里泛起一层碱沫。正赶上这春播之时,种上不出,出苗不长,田里无苗,家乡百姓,靠何获得秋收?为臣想起此事,悲悯家乡百姓,禁不住潸然泪下。”纪晓岚说着此语,真的声泪俱下,一幅十足的感伤情怀。

皇上看他脸上的雨水,真的换成了泪水,难得他有忧国忧民的一片赤诚之心,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皇上说道:“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倒是真的忧虑家乡百姓。每逢雨雪风霜,你常常为家乡忧虑吗?”

“为臣不敢说谎,无论阴晴雨雪,家中朝中,臣总是惦记着百姓的疾苦。”

“好吧!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臣下。那么你说,什么时候你才高兴呢?”

“臣不敢说。”

“只管说来,恕你无罪!”

“为臣叩请皇上,免去家乡今年钱粮。”

“呵呵,说了半天,你在和朕绕弯子啊!”

“为臣不敢!恭请圣上降恩于家乡百姓,纪晓岚代家乡百姓谢恩了。”

说着纪晓岚又跪在地下叩头,把皇上逗得连连发笑。

乾隆想想说道:“河间府共有几县?”

纪晓岚答道:“一十三县。”

“河间府一十三县,地面太大。这样吧,朕免去你献县本年的钱粮,你看如何?”

“谢万岁。”纪晓岚连连叩头,已是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