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黎元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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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旁人眼中的黎元洪其人其事(6)

4月,袁世凯为翦灭异己,削弱革命力量,提出“消纳各省军队”的计划,听亲信陈宦献计,命他赴汉与黎元洪见面,挑拨离间地说:“‘三武’不去,则副总统无权,若辈起自卒伍下吏,大总统召其来京,宠以高官厚爵,殊有益于副总统也。”“三武”之中,黎元洪对张振武忌恨最深。武昌首义后,孙武伤愈出院任军务部部长,张振武退居副部长。3月15日,黎元洪召开特别会议,以群英会反对军务部为口实,解除孙武、张振武职务,另荐中央任职。5月间,“三武”相继奉召北上,被袁世凯授以总统府军事顾问之职。张振武对此虚衔不屑一顾,不愿出任。两次向袁世凯要求主持屯垦事务。为敷衍他,袁世凯委以蒙古屯垦使的闲曹,当张振武要求设立专门机构时,申请却泥牛入海无消息。一气之下,张振武将委任状缴回,不辞而别。返回武汉后,在汉口设立屯垦事务所,每月向黎元洪索要经费1000元,准备招募一镇精兵,开赴蒙古镇抚。此时,黎元洪磨刀霍霍,准备向张振武下毒手了。此时,袁世凯电请张振武入京议事,黎元洪劝其北上就职并假意特赠4000元路费以壮行色,8月8日,张振武抵京,同行者有湖北将校团团长方维和随从等40余人。8月11日,孙武也来到北京。8月13日,黎元洪给袁世凯发去密电,二人合谋,借袁世凯之手,杀害张振武,电文云:

大总统钧鉴:捷密。张振武以小学教员赞同革命,起义以后充当军务司副长。虽为有功,乃怙权结党,桀骜自恣。赴沪购枪,吞蚀巨款。当武昌二次蠢动之时,人心惶惶,振武暗煽将校团乘机思逞。幸该团员深明大义,不为所惑。元洪念其前劳,屡予优容,终不悛改。因劝以调查边务,规划远谟。于是,大总统有蒙古调查员之命。振武抵京后,复要求发巨款,设专局,一言未遂,潜行归鄂。飞扬跋扈,可见一斑。近更蛊惑军士,勾结土匪,破坏共和,昌谋不轨。狼子野心,愈接愈厉。冒政党之名义,以遂其影射之谋;借报馆之揄扬,以掩其凶横之迹。排解之使,困于道途;防御之士,疲于昼夜。风声鹤唳,一夕数惊。赖将士忠诚,侦探敏捷,机关悉破,弭祸无形。吾鄂人民,胥拜天赐。

然余孽虽歼,元憝未殄。当国家未定之秋,固不堪种瓜再摘;以枭獍习成之性,又岂能迁地为良!元洪爱既不能,忍又不敢,回肠荡气,仁智俱穷。伏乞将张振武立予正法,其随行方维,系属同恶相济,并乞一律处决,以昭炯戒。此外,随行诸人,有勇知方,素为元洪所深信,如愿归籍者,就近酌拨川资,俾归乡里,用示劝善罚淫之意。至振武虽伏国典,前功固不可没,所部概属无辜,元洪当经纪其丧,抚恤其家,安置其徒众,决不敢株累一人。皇天后土,实闻此言。

元洪藐然一身,托于诸将士之上,阘茸尸位,抚驭无才,致起义健儿变为罪首,言之赧颜,思之雪涕,独行踽踽,此恨绵绵。更乞予以处分,以谢张振武九泉之灵,尤为感祷。临颖悲痛,不尽欲言。元洪叩。真。印。

袁世凯接到这封密电以后,立即召集亲信梁士诒、赵秉钧、冯国璋、段祺瑞、陆建章、段芝贵等人入总统府密议。经再次发电询问黎元洪,得其回电确认无误后,15日袁世凯下令捕杀张振武、方维。

武昌首义勋臣名震遐迩,冠盖京华,受到热烈欢迎,张振武等人大出风头。8月14日,张振武在德昌饭店设宴,宴请同盟会和共和党要人,拟订《调和党见政见书》,慨然以调合党见为己任,呼吁消除党争,合力众擎,共维大局。15日晚,张振武在北京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宴请北方将校,姜桂题、段芝贵等人应邀前往。此时,段芝贵怀揣着处决张振武的密令,不动声色地与会,宴会未终而借故提前告辞离席,众人也纷纷退席。这种异常场面没有引起张振武警觉,反而含笑躬送客人。晚10时许,宴会结束后张振武等分乘三辆马车返回金台旅馆。前面一辆是江西协统冯嗣鸿,中间为张振武,湖北议员时功玖殿后。行至正阳门前,前两辆马车进入栅门后被事先设下的拌马索拦截,后一辆马被拦在栅栏外。军警蜂拥而上,先从第一辆车中揪出冯嗣鸿,冯嗣鸿不解其意,大声喝问:“你们要干什么?”一个军官问道:“你是张振武吗?”冯嗣鸿回复道:“不是。我姓冯。”那个军官随即说:“抓错人了。”于是,放开冯嗣鸿,带人冲向第二辆马车去抓张振武,张振武和两名随从奋力抵抗,终因寡不敌众,当场就缚,被五花大绑推进早已备好的囚车内,押往西四牌楼玉皇阁京畿军政执法处。前此一小时,方维也在金台旅馆内被捕,二人押赴一处。军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亲自出见张、方二人。张振武质问陆建章:“我们身犯何罪?根据什么法律逮捕我们?”陆建章皮笑肉不笑地出示黎元洪的电报给张振武看,张振武急得要发疯,大声喊道:“一派胡言!”接着,陆建章又把袁世凯的手谕拿出,张振武看罢,愤恨地说:“看你们能横行几时。”8月16日凌晨1时,未经任何法律审讯程序,陆建章下令将张振武和方维就地处决。

凌晨3时,当时功玖召集孙武、邓玉麟等人赶到京畿军政执法处为营救张振武说情时,为时已晚。陆建章向来人出示了袁世凯捕杀张振武的军令。此令根据黎元洪的密电,由陆军总长段祺瑞副署。次日清晨,这些人赶往总统府质问,袁世凯把责任全部推到黎元洪身上。黎元洪本想借刀杀人,移祸江东,自己不落屠夫骂名。然而,袁世凯老谋深算,棋高一筹,把黎元洪推到前台。不仅恶化了他与同盟会的关系,还把他逼入自己的营垒之中,可谓一箭双雕。同日,陆军部奉袁世凯命,复电黎元洪,并把黎元洪所发密电一字不漏地全文刊出。袁世凯的军令称:

查张振武既经立功于前,自应始终策励,以成全之。乃披阅黎副总统电陈各节,竟渝初心,反对建设,破坏共和,以及方维同恶相济,本大总统一再思维,诚如副总统所谓爱既不能,忍又不可,若事容忍,何以慰烈士之灵魂?不得已即着步军统领、军政执法处总长遵照办理。

张、方被杀害公布以后,举国震骇。因张振武系共和党内的民社派,由与张振武一起参与首义和军政府组建的民社派参议员张伯烈、刘成禺、郑万瞻、时功玖等20名共和党参议员据《约法》第十九条第九项,8月18日对政府枪杀武昌起义元勋提出质问案,并对黎元洪密电中对张振武罗织的罪名加以驳斥,强烈谴责:“今以民国首功之人,大总统、副总统乃口衔刑宪,意为生杀。本院有保护人民生命之天职,心滋疑虑,无可缄默,不能不一探其究竟也。”

8月19日,在参议院讨论质问案时,刘成禺发表激动人心的讲演,涕泗交流。有人还提出弹劾总理陆征祥、陆军总长段祺瑞和副总统黎元洪。接着,同盟会首领黄兴两次致电袁世凯,要求“明白宣布,以解群疑”。8月19日,袁世凯在回答参议院关于质问案的咨文中,把责任归咎于黎元洪:

准贵院咨送参议员张伯烈质问书一件,当即电达黎副总统。查此案情节重大,因张振武、方维本系军人,故以军法从事。唯所牵涉之人,及所牵涉之事,不特关系湖北一方之治乱,且关系全国之安危,目前实有不能和盘托现之处。且以军事通例而言,事关军事机密,未便宣布者,本可无庸宣布。唯既经贵院质问,为解释群疑起见,业已电达黎副总统,请其审查现在情形,如不至因此滋生枝节,可将犯事地方之证据,摘要宣布。俟得黎副总统复电,再行覆答。

处于诘难纷起、函电交驰困境中的黎元洪已成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罪人。不得已,黎元洪在8月17日、19日、21日三次发出通知,为自己洗刷罪名,开脱责任。为此,深文周纳,为张振武罗织了十大罪状:

铣电谅达览。张振武以初等小学副教员,曾充鄂军务司副长。昔为功首,今为罪魁。元洪业于真电请大总统严饬查拿,按军法惩办在案。唯恐传闻失实,致起误会,爰将伊等谋逆原因,再行宣布,以与天下共见之。

起义以来,赴沪购枪,糜款六十余万两。枪械腐窳,无裨实用,任意浮报,鄂财政司有案可稽。误军需之要公,恣一己之挥霍。其罪一。自募军队六百余人,私立团名,强索饷需,人月二十元,实为逾格。又私收退伍兵士六大队为护卫队,坐糜巨饷,阴遂私图。该团军士大义素明,现愿退伍,是知伊之蓄谋,匪伊朝夕。其罪二。兼充军统,私衣横行,带队放枪,居民惶恐。其罪三。抢夺兵站枪支、军米。其罪四。强占铁路、立中小轮船,自由行动。其罪五。暗煽义勇团团长梅占整,增加营数。诱令石星川往联领事团,许事成任为外交司长。该员等不为所动,谋遂无成。其罪六。广纳良女为姬妾,伙串某报为鼓吹。其罪七。私立民国公校,当众演说,革命非数次不成,流血非万万人不止。言者称心,闻者咋舌。其罪八。亲率佩抢军队,逼迫教育司,讹索学款,挟之以兵。其罪九。又令逆党方维,勾结已开革之管带李忠义,及已正法之祝制冲等,分设机关,密谋起事。伊为原动,大众皆知,恐牵一以动百,故吞舟而漏网。其罪十。

此外,索款巨万,皆密济其党援;来往京都,实阴行其诡计。种种不法,不胜枚举。元洪荐充大总统顾问,拟任东省屯垦使,并有蒙古调查员之命。无非追录前功,冀收将来。犹复请兵配饷,议设专局。又在汉口私立屯垦事务所,月索款千余元,档案具在,欲壑未填,野心益炽。揭其始末繁伙,实属无可再原。鄂中亲故多碍情面,虽稔逆谋,难予显戮。一击不中,大局遂危。倘非请由中央明正国典,何以昭示天下!自闻令下,喧传武汉,万众额手,欢声若雷。元恶既殄,民心大安。

元洪自请大总统量予处分者,实因上负大总统,下负国民,既不能烛照于机先,唯冀补苴于事后。从优抚恤,俾生者得所,死者瞑目,天远听迩,吾言不食。临电揽涕,咽不成声。元洪。皓。印。

为压制舆论,黎元洪利用鄂军全体名义,于8月25日发出通电,措词激烈,认为:张伯烈、刘成禺等议员“淆乱是非,颠倒黑白,违反人民意思,亵渎副总统威严”。声称:

张、方之诛,系吾鄂军界同人再三开军法会议,依鄂军暂行刑令第五十七条全体议决,宣告死刑,电请大总统正法。大总统复开军法会议,始予执行。证据昭彰,手续完备。同人为振武煽乱,数月以来,遣将调兵,昼夜防堵。指臂胼于枪刃,筋骨胝于兜鍪,幸天不亡鄂,机关悉破,余孽就歼。再四筹商,欲碪元恶之胸,不得不图万全之计。询谋佥同,谋定后动。所有责任悉在同人,于大总统、副总统、国务员皆无与也。伏法以后,廛市不惊,道路相庆,民心国法,始得伸张。

溯自起义以来,党徒鸱张,生灵涂炭,从未有快心若是者!乃鄂议员朋造谣言,肆行狂吠,竟敢欲弹劾政府,推倒民邦。试问与振武何睦?与政府何仇?尸属耶?乱党耶?杯酒流连之谊耶?金钱结纳之恩耶?抑丧心病狂,悍然不顾耶?贵议员就职已逾数月,未闻为吾国立一法,为吾鄂议一事者。独于罪恶昭彰、情真法当之军犯,一再袒护。号咷呲不已,继以质问;质问不已,继以弹劾。且一则曰起义首领,再则曰卓着元勋。贵议员将谁欺?欺天乎?连日以来,讹言群兴,大局摇动。他省议员尚不足责,乃以尔呱呱出产之邦,残害昆弟,玷辱祖宗,犹且以人民代表日号于众。贵议院抚衷自问,果从人民选举来耶?一旦神州陆沈,强邻分割,吾与汝皆不知死所矣!

为平息众怒,8月22日黎元洪还假惺惺地引咎辞去本兼各职。对此,袁世凯复电加以挽留,二人合演了一出双簧戏:

前接个电,中有退避贤路、伫待严谴等语。鄂中军民商学各界,闻此消息,奔走骇汗,哀乞挽留之电,不绝于京师。则鄂中人民之心意,不问可知。外省传闻之词,自不如土着之较为亲切。参谋有计划全国军事之责任,鄂省为中原脊膂主要枢,稍有摇动,恐全国人心闻而解体,不独鄂中父老惶惑万状也。务乞勿再宣言,俾安众志。

在处理张振武的后事上,黎元洪仍以仁厚长者姿态,派来人接张振武的灵柩归籍。下令厚恤其家属,拨款2000元作为其子进京的路费,由军务司月给其子恤金30元,直到其子自立为止。8月27日,张振武的灵柩由火车运抵汉口大智门车站,恭迎渡江者达2000余人。28日,黎元洪亲往抱冰堂致祭,参加追悼大会,送的挽联是:

为国家缔造艰难,功首罪魁,后世自有公论;

幸天地鉴临上下,私情公谊,此心毋负故人。

在革命党人内部,针对张振武被杀一事也分为稳健派和激烈派,进行了法律解决还是武力解决的争论。同盟会中大多数人仍在谋求与袁世凯合作共建民主国家,他们把杀害张振武的罪责归咎于黎元洪。为此,8月22日,在《民主报》发表了《中国同盟会本部开除黎元洪启事》:“黎元洪暴戾恣睢,擅杀元勋,破坏约法,摇动民国,人神共愤……革去黎元洪本会协理,并除名。”从孙中山8月下旬北上赴京与袁世凯商谈国事的举动,也可以看出他是倾向于息事宁人的。由于革命党人的妥协,举国震惊的杀害武昌首义元勋张振武案不了了之。

这起案件,打击了革命党人,离间了黎元洪与革命党的关系,使其入彀,迫使他投转袁世凯,从而向革命党人势力较强的南方打入一个楔子,使湖北成为日后北洋军队镇压二次革命的前沿基地。张振武出资创办的《震旦民报》由同盟会接办,湖北将校团被强行解散。袁世凯坐收渔利,成为此案最大的受益者。(岳欣)

截车夺印始末

黎元洪于1917年8月末离京,从此息影津门5年之久。这5年内,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天津英租界的私宅内,养花、练字、读报、骑马、溜冰、打网球,也很喜欢听戏或看电影,因为他很喜欢跟普通百姓在一起。经过5年早睡早起、勤于锻炼的生活,他虽年近花甲,却格外健康。他与政治尤其是北洋政府坚决地划清了界限,对有政治企图的访客很不欢迎,对北洋政府每月致送的1000元费用坚辞不受。

在北洋政府的高层人物中,富家翁比比皆是,但大多是利用政治地位博取来的不义之财,而如黎元洪这样以经商能力扩充财富的资本家并不多见。他在天津的5年,正值西方列强忙于欧战,对中国的经济侵略有所放松,中国的民族实业获得喘息之机,他于是全力投资各类企业。这5年内,他投资的企业有20余家,包括矿业、金融、工厂等,多为资本运作。这些投资大多十分成功,他的资本也因此迅速扩大,在许多公司的股东名单上,他都名列首位,成为不折不扣的资本大鳄。

不过,他仍然被许多国人奉为合法和正式的大总统。冯国璋任总统尚可说是以副总统继任,而接下来的徐世昌是被安福国会选出的,安福国会则被皖系以外的政治势力视为非法。不仅西南方面对此无时不忘,就是直系的政治新秀吴佩孚也对此耿耿于怀,再加上皖系自身的嚣张跋扈,法统问题就成为各派论战的焦点。各派争执不下,乃采取实际行动,先是孙中山在广州组织护法军政府和非常国会,发动二次护法运动,并当选非常大总统,明确地与北京政府对立。之后,吴佩孚在湖南前线频繁发表反皖声明,最终撤兵北上,与奉系张作霖夹击北京,段祺瑞兵败下野,直奉进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