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英国文学与基督教文化论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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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19世纪和20世纪初英国文学与基督教文化略论(2)

他强调祖先的灵魂是一切宗教的开端,尽管人类学和民族的资料不能完全证明所有民族的宗教都起源于对祖先的崇拜,但祖先崇拜在原始人的宗教中占据中心地位,而且分布的地域也很广阔。在原始宗教的发展中,祖先神在神灵世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从“部落之父”发展为“人类之父”,甚至“造物主”。他的祖灵论在说明宗教的起源及发展上有着独特的价值。

《圣经》评断学的发展,降低了《圣经》的权威。19世纪上半叶,德国在鲍尔和施特劳斯等人的领导下,《圣经》评断学得到充分发展。通过自由教会和苏格兰学者的介绍,从19世纪40年代起,《圣经》评断学在英国影响很大。在此之前,《圣经》无谬误的观点在英国占主导地位。1846年,施特劳斯的《耶稣传》在英国出版,许多学者和教会人士对《圣经》做了大量研究。1860年,本杰明·乔伊特等人所写的《评论集》问世,作品一出版就成为争论的焦点。书中所收文章涉及神学研究自由,以及用历史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新发现、新材料对《圣经》进行自由研究等问题。乔伊特提出把《圣经》作为普通的书来解释和从《圣经》本身来解释《圣经》的观点;查理·葛德文主张神学家要调和《摩西五经》的宇宙起源说与地质学新发现的关系。《评论集》的作者想通过科学的新成就,对《圣经》进行评论。

《圣经》评断学的发展,是科学技术进步的表现,体现时代精神。但它削弱了人们对《圣经》的信念,降低了《圣经》的传统权威,教会内部的教义纷争也更加难以解决。

19世纪后期,在科学技术和达尔文进化论的推动下,宗教教育在教育体制中的地位不断下降。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和《人类由来》,宣告人的特殊地位的结束,把人带到与动物和其他有机生命相同的生物学范畴。进化论认为,各种生物都是由共同的祖先发展而来,通过生存竞争和自然选择而延续下来。进化论学说与基督教会宣传的创世记是背道而驰的。在进化论思想的影响下,很多人沉迷于科学技术,抛弃基督教信仰,认为科技能带来幸福和使自己的灵魂得救。

19世纪的空想社会主义对社会生活具有一定的影响。空想社会主义的代表是法国的圣西门和傅立叶以及英国的欧文等,他们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幻想消灭阶级对立,对未来社会的发展进行预测,但他们看不到无产阶级的历史作用,也认识不到无产阶级解放的客观条件,企图以空想计划代替社会变革,从而实现人类的解放。

这些哲学和社会思潮对社会发展具有一定的进步作用,从不同方面左右着人们的生活和价值取向,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的文学,必然受其影响。

二、浪漫主义文学简论

19世纪初期,欧洲文坛主要是浪漫主义文学。浪漫主义文学是法国革命和欧洲民主运动和民族解放斗争高涨时期的产物。法国革命摧毁了封建统治,但它所建立的“理性王国”,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理想化的王国,启蒙思想家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并未实现。当时的作家对资本主义现实不满,企图寻找解决社会问题的途径。由于他们的阶级立场和政治态度不同,浪漫主义文学在发展的过程中便形成两种不同的倾向,即积极浪漫主义和消极浪漫主义。浪漫主义作为具有共同社会历史背景和哲学思想基础的文艺思潮,既有共同的基本特征,也有不同的倾向。

一是描写理想,抒发强烈的个人感情是浪漫主义作家的一个重要特征。他们着重描写个人的主观世界,对事物的内心感受。消极浪漫主义作家缅怀过去,沉溺于对神秘世界的探索。积极浪漫主义作家正视现实,崇尚自由,追求个性解放,批判社会罪恶,将理想寄托于未来。二是浪漫主义文学着力描写大自然,抒发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由于对资本主义物质文明的厌恶,他们经常把大自然的美与现实的丑形成强烈的对比,在大自然或奇异的情景中寄托自己的理想。三是浪漫主义作家对中世纪的民间文学特别重视。中世纪民间文学想象丰富,感情真挚,表达自由,语言通俗,深受浪漫主义作家的喜欢。有的作家美化中世纪,以此与资本主义社会相对立。积极浪漫主义作家利用中世纪民间文学唤起人民的觉醒,抨击封建制度,批判资本主义的罪恶,对鼓舞人民反抗社会起到促进作用。四是在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法上,浪漫主义作家喜欢运用夸张、幻想、象征、对比等手法,追求强烈的美丑对比和出奇制胜的艺术效果,与古典主义文学的审美理想不同。

积极浪漫主义作家对社会进行批判,将理想寄托于未来,反映了资产阶级上升时期的要求。他们的作品激励着资产阶级民主力量进行反封建的斗争,符合人民的愿望和要求,因而具有积极意义。

英国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诗歌是在感伤主义文学的基础上、在欧洲其他国家浪漫主义文学的影响下产生的。英国浪漫主义诗歌表现诗人的个人主义和人道主义思想,以及他们对现实的不满。浪漫主义诗人在政治上反对封建制度和资本主义的黑暗现实,艺术上与古典主义所标榜的理性和创作规则相对立,强调灵感、想象,主张用诗歌表达对理想的追求,抒发个人感情。18世纪后期,在布莱克和彭斯等人的努力下,浪漫主义诗歌在英国迅速发展起来,到19世纪上半叶迎来辉煌时期。由于诗人的社会立场和作品思想内容的区别,浪漫主义文学分为以歌颂田园风光为主的“湖畔派”和富有斗争精神的积极浪漫主义。前者的主要代表作家有华兹华斯、柯尔律治和骚塞等,后者主要有拜伦、雪莱和济慈等。“湖畔派”诗人的作品大多反映诗人忧郁、愁闷和失望的情绪。积极浪漫主义诗人主张突破封建束缚,倡导自由、平等,追求个性解放,他们的作品渗透着反叛意识和向往新生活的崇高理想。浪漫主义两种不同的倾向与英国社会的发展相关,也体现文学创作多元化的特点。

浪漫主义诗歌在英国文坛统治达半个世纪,成为这一时期文学的主要流派,创作出数量众多的优秀作品,无论是消极浪漫主义还是积极浪漫主义诗人,在歌颂大自然和抒发感情方面都做出了独特的贡献,为英国的诗歌发展和繁荣贡献了自己的聪明才智。19世纪中叶,几位重要诗人的相继去世,浪漫主义文学由盛转衰。这时的作家将描写的笔触伸向社会的邪恶和黑暗的制度,在英国文坛出现以狄更斯等人为代表的现实主义作家。

三、论《弗兰肯斯坦》的宗教意识

玛丽·雪莱(1797~1851年)生于1797年8月30日,父亲是哲学家和作家,母亲是女权主义者。在法国革命后的动荡岁月,她家成为浪漫主义和激进思想者聚集的场所,从小就受到这些思想家、作家和诗人思想的熏陶,10岁时发表第一首诗。她大约16岁时与雪莱相识,已是有妇之夫的雪莱与她相识、相知,甚至同居,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1816年,雪莱的夫人去世,年底,玛丽与雪莱正式结婚。1818年两人离开英国,旅居意大利,在国外的5年中,玛丽·雪莱遭遇一系列打击。1819年,她的幼子夭折,精神几近崩溃。1822年,雪莱在渡海中不幸溺死。1823年,玛丽·雪莱回到英国,从此不再婚嫁,直到1851年在伦敦去世。

玛丽·雪莱的主要作品是《弗兰肯斯坦》,小说讲述青年科学家弗兰肯斯坦痴迷自然科学,洞悉生命的奥秘,造出人形怪物。怪物本性善良,因其外貌丑陋,不能被人接受,得不到人们的同情,良知逐渐泯灭,残害无辜。最后,弗兰肯斯坦与怪物决定到北冰洋决战,双双葬身冰海。除《弗兰肯斯坦》外,玛丽·雪莱还著有几部小说和游记,包括科幻小说《最后的人》。

玛丽·雪莱的名作《弗兰肯斯坦》,因其思想深邃,引发主题的多义性。许多研究者从女性主义、滥用科学及后果、个人主义等视角对作品进行解读。然而,在19世纪初,科学技术高速发展,对物质财富的疯狂追求,对科学的迷狂,造成人性的迷茫。为了让这些“迷途的羔羊”悬崖勒马,作者揭示了在现代化进程中宗教关怀的重要性,体现了作者的人道情怀和忧患意识。正是作品丰富的宗教内涵和强烈的警示作用,才使其在“后现代”的今天,仍然有着重要的认识意义和价值。

《弗兰肯斯坦》用书信体形式,将三个叙述者的自述统一起来,构成一部寓意深刻的科幻小说。探险家沃尔顿给姐姐的信,讲述他在航海途中的见闻,引出科学家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科学探索及悲剧人生,以及怪物的告白。沃尔顿的北极探险,实际是人类的心灵之旅,表现对人间乐园的热切向往“……那里的太阳永不落山,像金轮在地平线上转动,时时刻刻散射着光华。”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物质财富不断丰富的19世纪,人们憧憬洁白的冰雪世界,不难看出作品的隐喻意义:随着工业化程度的提高,人应怀有敬畏之心,不让自己的私欲玷污善良的感情。

弗兰肯斯坦出身于日内瓦的名门望族,早年迷恋炼金术,后来在大学研究化学,立志找出造物主的终极秘密。他考察生命的由来,从死亡开始,以生死转换为例分析每一个环节,还具有为无生命物灌注生命力的本领。在此基础上开始造人,他说:“我创造生命的动机是善良的,我希望有朝一日成功,造福于我的同胞。”在这种信念下,他投身于创造生命的事业。由于人体结构过于精巧,不得不改变计划,将各部分比例放大,决定造一个高约8英尺的人。然后,从停尸房、解剖室和屠宰场找来材料,造出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作者说,他那模样连但丁都无从下笔。我们知道,但丁见过地狱中所有的魔鬼,这个怪物有多难看就可想而知了。

弗兰肯斯坦是现代造物主,他赋予怪物生命和思想感情,却缺乏上帝的万能之力,没有给怪物带来各种能力和幸福。更可悲的是,怪物连姓名都没有,姓名是每个人的权利代码和符号指称,它的缺失,实际上是对一个人的身份、历史的抹杀,是对人的极端不尊重。弗兰肯斯坦对怪物的遗弃,造成了他的悲剧命运。

《弗兰肯斯坦》又名《现代的普罗米修斯》,作者为我们解读主人公预设了一个参照原型——古希腊神话中的提坦族巨神普罗米修斯。在天下初定后,普罗米修斯用泥与水创造了人,宙斯害怕被人推翻,就不给人光明。普罗米修斯盗取电火给人类,并教给人们各种生产知识和技能,人类越来越聪明,生活不断好转,却惹怒了宙斯,他把普罗米修斯锁在高加索山上,遭受雷击和风吹雨打,并派一只兀鹰去啄食他的心肝,使他忍受无穷的痛苦。

普罗米修斯仿照神的模样造人,弗兰肯斯坦则用科学造人,他们都怀着“造福人类”的愿望,不过一个是神祇,一个是科学家。远古的普罗米修斯对他所造的人,极尽呵护与关爱,为了人类的幸福,自己受尽磨难。而现代的普罗米修斯,因创造的怪物相貌丑陋,就将其抛弃,在怪物杀死他的弟弟威廉后,才有所醒悟:“而且我也第一次体会到一个创造者对他的作品应该负有的责任。我应先给他欢乐,而后才斥责他作恶多端。”这种认识,并未消除他对怪物的仇恨,也没有给怪物带来欢乐,以致怪物一再堕落,最终变成恶魔,杀死他的至亲和好友。弗兰肯斯坦在弥留之际,还在不断忏悔:“在一阵狂热驱使下,我造出了一个有思想的生灵,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理应保证他快快乐乐地好好生活,这是我的义务。”这些自责,表现了他的内心愧疚以及痛苦的心灵煎熬。由于缺乏责任感,给自己和他人造成了灾难。弗兰肯斯坦的人生历程,说明在当今社会,已经没有远古时期普罗米修斯那种不畏权威,为了人们的幸福,宁死不屈的牺牲精神;而只有像弗兰肯斯坦这样沉迷于科学,为了追求至高利益,到头来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造物主,小说具有鲜明的反讽意义。

怪物认为自己的不幸源于造物主,多次要求弗兰肯斯坦履行责任。“显然,我和亚当一样,与世上的其他生灵毫无牵连;不过他和我在其他方面还是千差万别的。他是上帝亲手缔造的完人,受到上帝本人的特殊照护,既快乐又走运。他可以同众神对话,向他们求索知识;而我却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可怜虫”。“哎,弗兰肯斯坦,你不要对谁都一视同仁,却独独看不起我。对我最公正、最宽厚、最有感情的应该是你。记着,我是你的作品,应该是你创造的亚当,然而,现在我更像一个落难的天使,没犯过错却被你逐出了乐园。上帝普天施恩,只有我却无福享受”。怪物的话,一方面说明他的孤独心境,另一方面也是对不幸遭遇的抗议。

《圣经·创世记》讲述了上帝造人的过程,上帝按照自己的样子,用泥土造男人,将生气吹进他的鼻孔中,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上帝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将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上帝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上帝趁亚当熟睡之机,取下他的一根肋骨,造了一个女人,名叫夏娃。夏娃、亚当受了蛇的引诱,违背上帝旨意,偷吃智慧树上的果子,从此,人就有了智慧,知道善恶。上帝怕他们再吃生命树上的果子,长生不老,就把他们逐出伊甸园,让他们耕种土地,自食其力。上帝不仅赋予人美丽的外貌,还具有管理万物的能力。即使犯有过错,仍然得到宽恕,体现了上帝的仁慈。

弗兰肯斯坦冒犯神灵,用科学造人,为了赶进度,避免繁复的工序,随意修改计划,改变人体比例,造出巨型怪物,体现了他的浮躁和急功近利,缺乏科学家应有的理性和严谨。同时,他出入墓穴,从停尸房找来尸骨,用手拨弄,以探究人体奥秘,不仅作践活着的人,而且“亵渎神灵”,这与“造福人类”的初衷,形成十足的讽刺。

在个人主义膨胀的19世纪初,追求个人功名的愿望异常强烈,希望达到权力和财富的顶峰成为普遍的社会心理,人们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在此背景下,要克制自己,关爱他人已不可能。怪物自称亚当,既是对人生的感叹,更是对宗教关怀的呼唤。

弗兰肯斯坦造出的怪物原本性善,不乏仁爱之心,由于造物主的唾弃,露宿森林,吃野果,饮溪水,感觉苦海无边,终日以泪洗面。随着食物的减少,只好离开栖息地,路过村庄,刚进入一家人的门口,就遭遇致命打击,孩子高声尖叫,一个妇女当场晕倒,整个村子骚动不安,有人出逃,有人偷袭,石块和其他兵器像雨点般飞来,他带伤躲进一间低矮的棚子。这个棚子低得坐在里面挺不直身子,四壁透风,但也只能作为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