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前,吉力特地跑到发廊,根据女朋友赵真如的建议,把原来十分得意的发型剪成了现在的短碎。吉力的头发浓密、乌黑、自然卷,仅凭这一头鬈发,就为他赢得了不少的人气,无论从小学到中学,还是从大学到工作都十分引人注目,他小时候因调皮捣蛋而著名,长大后则以帅气赢得无数女孩子的青睐。
真如不喜欢吉力的发型由来已久,她说他的头发太蓬松,显得人颓废,建议他剪短碎,吉力则一直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愿改变。为此,发型问题上升到爱与不爱的高度,真如觉得,爱她就应该为她有所改变,吉力则认为,爱他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真如研究生毕业,即将从北京回到广州,两人终于结束了隔空传情的时代,他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吉力早早来到广州白云国际机场,这几天,广州的天气很糟糕,好多航班晚点,吉力焦急地等待着真如的归来。终于,到达出口的信息字幕墙上显示真如乘坐的航班安全着陆,吉力紧张的心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距离上次见面已有半年了,想死她了。
吉力在人群中翘首眺望,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终于出现了,白皙的皮肤,卷曲的长发,还有那吊带衫、高跟鞋,清爽而充满活力。真如肩背一个精致的挎包,手拉一个行李箱,正屁股一扭一扭地朝这边款款走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发现了彼此,真如笑靥如花,吉力快速迎上,接过真如手中的行李箱,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拉着她走出大厅。
真如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并不精致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十分耐看,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浓浓的文艺青年的气质,并不是每个美女都具备的,它深藏于骨子里,溶于血液中,所谓知性美女、气质美女就如赵真如吧!
吉力把真如带到一辆路虎旁,真如眼里闪动着羡慕,她知道这是吉力的好朋友郑润泽的车。
“阿泽又换新车了?上次不是凌志吗?”
“郑公子耶!富二代!想换啥,就换啥,哪像我这样一个贫苦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吉力忍不住自嘲起来。
“苦大仇深的吉力同学,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真如拍了拍吉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然后扑哧一笑,一脸幸福地望着他。
关上车门,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迫不及待地粘在一起,仿佛连体婴儿一般,热烈地拥抱,疯狂地亲吻,如饥似渴,如痴如醉。
吉力没有把真如送回家,而是把车开到天景公寓,这里是郑润泽的住处。真如一脸狐疑地望着吉力,吉力把一串钥匙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微微一笑,笑得十分暧昧。
“阿泽把车钥匙和公寓钥匙一同交给了我,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半年了,想你都快想疯了,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吗?如果你妈妈打电话过来,就说航班晚点。”
真如撅起嘴巴,对着吉力调皮地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吉力马上迎合她,回敬一个相同的动作,两人会心一笑。
吉力和真如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的父母同在一所大学工作,住同一家属区,上同一所大学附属学校。只不过,真如的爸爸赵正林是大学著名教授、中科院院士,吉力的爸爸吉广元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校工;真如的妈妈薛郁芳也是大学教授,而吉力的妈妈曹桂花只是一个家庭主妇。
吉力和真如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同班同学,到了小学更是同桌了四年。那时候的吉力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经常闯祸,吉爸吉妈最害怕的就是开家长会,每到这个时候,总是相互推托,谁都不愿参加。而真如却恰恰相反,乖巧懂事,成绩优异,是父母的骄傲。
吉力经常欺负真如,但不准别的男生欺负她,每次打抱不平完,吉力总要邀功,真如答谢他的方式就是替他写作业,这似乎成了一种默契。曾经在一次嬉戏当中,班上的一个男生与真如挤在了一起,两个小孩的嘴巴无意之中碰到了一起,于是同学们开始起哄,吉力很不爽,他觉得是那个男生故意占真如的便宜。放学以后,他把男同学暴打一顿,为此,吉爸吉妈提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高级水果去给人家赔礼道歉,结果被人扔了出来,并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吉力又被爸爸打了一顿。
从那个时候开始,丁点大的同学就在一起神神秘秘地议论:赵真如是吉力的女朋友!真如羞得无地自容,而吉力则在一旁沾沾自喜。
真如的爸爸经常出差讲学,有时在国内有时去国外,每次回来,都要给宝贝女儿带一些最新潮的玩的用的吃的。真如喜欢拿出来向吉力炫耀,把好玩的东西借给他玩,把好吃的东西送给他吃。吉力有生以来吃到的第一块巧克力,就是真如的爸爸从比利时带回来的。这天,像以往那样,真如从家里带了四块巧克力到学校,两块属于自己,另外两块送给吉力。吉力的妈妈没有工作,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挣钱,而且男孩子天生就不喜欢吃零食,所以像这种稍贵一点的零食,吉力还是第一次吃到。
“好吃吗?”真如满心希望吉力会说一句感激的话,没想到,他竟然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一股焦煳味,难吃死了……”
吉力说完,不识好歹地把嘴里的巧克力吐到了垃圾桶,真如瞪大眼睛,一把将吉力手中的另外一块巧克力抢了回来,白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鄙视。
“乡巴佬!”
“小气鬼!”吉力回敬了真如一句。
小学六年级那年,大学为了奖励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特地在风景秀丽的珠江边征了一块地,盖了几栋房子,这里房间更宽敞,环境更优美,真如的父母是其中的受益者,她也因此转学,两个小伙伴从此分开。
分开后,不知吉力有没有想念真如这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但真如却牵挂了他很久。到了新的学校,结识了新的同学,同桌的也是一个男生,但并不受真如待见,因为他不属于吉力那一类,虽然吉力调皮捣蛋,但他够义气够哥们。曾经,真如说想念昔日的小伙伴,要求爸爸带她到原先居住的小区玩玩,实际上就是想见见吉力,可惜,几次都没有碰到。
高考结束,由几个同学倡议,大学附属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来了一次大聚会,大家都是教职员工的子弟,联络起来很方便,吉力和真如在分别六年之后,再次重逢。几年不见,吉力长成了183米的大小伙,真如也成了一个标致的大姑娘。
吉力笑嘻嘻地悄悄走到真如的后面,还像过去一样,恶作剧似的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了她一大跳,她的脸立马变得通红,然后娇嗔地骂了他一句:“讨厌!”
“啧啧啧……赵真如同学还是那样胆小,我不在身边的时候,有没有男生欺负你呀?告诉我,我替你摆平。”
“切!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呀?”赵真如不屑地撇了撇嘴。
匆匆相聚,又匆匆结束,然后,高考成绩放榜。真如的成绩名列全省前一百名,吉力则刚过专科分数线,再然后,真如被全国最著名的一所大学录取,吉力勉勉强强上了一个大专。
在准备离开广州前往北京的前一天下午,真如忽然收到了吉力的电话,在支支吾吾半天之后,才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想约她看一场电影。
小孩子忘性大,初中三年,虽然时不时会想起小学时那段快乐的时光,但到了高中,便开始慢慢淡忘。印象中,吉力是个懒鬼脏鬼,因为他是卷毛,又不是经常洗发,头发总是乱蓬蓬的,老师和同学们经常取笑他,说他的头上有一个鸟窝。几年之后,除了调皮以外,吉力又多了一个重要的标签——帅哥,简直帅呆了!
男孩子喜欢美女,女孩子喜欢帅哥,这就是所谓的好色。原以为再没有交集的两个年轻人,因为这次聚会、这个电话,又熟络起来,接到吉力的电话,真如毫不犹豫就赴约了。
从离开广州到北京的那一刻开始,真如就盼望着寒暑假快快到来,而吉力也同样如此,好在现在通信发达了,两个人可以天天在网上聊天,远在天边,却似近在眼前。两人虽然还没有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但心里却彼此挂念着。
三年后,吉力大专毕业,他找到了第一份工作,领到了第一笔薪水,虽然不多,但总觉得应该给远在北京的赵真如同学买点什么,买什么好呢?好像买什么都不合适。此时正值元旦放假,吉力买了一张北上的车票。在北京地铁过道里,趁人少的时候,吉力第一次飞快地吻了真如的脸颊,真如的心怦怦直跳,脸火辣辣地烧,从此,恋爱的序幕正式拉开。
因为只有三天假,所以实际上,吉力此次去北京,只是见了真如一面,亲了她一下,说了一些以往想说而没敢说的情话,当晚就坐上了回广州的火车。整个晚上,吉力都处在极度的亢奋之中,他急于想找一个人与他分享。凌晨两点,实在有些憋不住了的吉力拨通了郑润泽的电话。
“阿泽,醒一醒!最新爆料:我有女朋友啦!”
此时,郑润泽正搂着女朋友孙蓓蓓睡得正酣,被急促的铃声吵醒,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咕哝了一句:“几点了?你没病吧?困死了,明天再说……”说完,挂断了电话。
“没人性的家伙,饱汉不知饿汉饥。”吉力对着电话,恨得咬牙切齿。
甜甜蜜蜜恋爱了一年,真如大学毕业,朝思暮想的女孩儿终于要回广州,从此不用隔空传情,每次想到这里,吉力就欣喜若狂,热血沸腾。令吉力深感失望的是,真如应父母的强烈要求,考上了学校的研究生。
三年!还有三年!而且,这三年不是普普通通的三年,三年过后,意味着他与真如的距离将越拉越大,一个大专生和一个研究生?说不定将来人家还要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完全有这个可能!高知家庭出身的孩子有这样的遗传基因。吉力对这一段感情开始感到惶惑、焦虑和灰心,他需要重新审视他与真如的关系。
真如明显感到了吉力对她的冷淡,却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以为他有了新的女朋友,移情别恋了。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她的,任何女孩都别想从她的身边把他抢过去!
为了她的初恋,“三好学生”赵真如平生第一次逃课,偷偷回到广州,当知道吉力的真实想法后,给男朋友大派定心丸,说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她都爱他。她不知道她到底爱他什么,有什么值得她爱,但爱一个人,无须理由,爱就爱了。
为了尽量与真如合拍,在女朋友继续求学的三年里,懒散惯了的吉力也利用业余时间,捺着性子,静下心来读了一个专升本。对于吉力所做的这些,真如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
说起来可怜,两个人真正相聚的日子只有每年那短短的寒暑假,真如读研,吉力还要继续形单影只。吉力跟父母住在一起,真如也是乖乖女,两个人连一个私密的约会地点都没有。
对吉力和真如的恋情,郑润泽可谓了如指掌,他比吉力大三岁,看问题想问题却世故许多。当他得知吉力的女朋友是全国著名学者赵正林的女儿时,当即就对吉力泼了冷水,真如出身知识分子家庭,这样的家庭对女婿的要求肯定也很高,当然,并不要求他有多少钱,家庭条件有多好,最起码,应该是一个与女儿学历相当的人,而吉力偏偏不具备这个。
“阿泽,不会吧?你也信奉门当户对?”吉力不以为然。
郑润泽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吉力和郑润泽是在球场上认识的,吉力的功课不怎么样,却很爱玩也很能玩,好动不好静,大众球类项目都玩得不错。当时吉力读高中,阿泽已经是大学生了,两个小伙子情趣相投,很快打成一片,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球场上,有吉力,就有阿泽,有阿泽,必定有吉力。他们的友情延续了近十年,形影不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刚开始时,吉力根本不知道郑润泽的父母有多富有。顶多,吉力用价值一千元的手机和三百元的单车,而阿泽用的是六七千元的手机和上万元的单车;吃饭的时候,阿泽主动埋单的次数多一些。除此之外,在郑润泽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富家子弟的傲慢和不可一世。直到有一次,阿泽因骑单车时受了一点点皮外伤以后,家里人再也不准他骑单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崭新的本田轿车。大学生开车上学?这让吉力长了见识。此时,吉力才知道郑润泽是明泽实业集团董事长的公子。
郑润泽为人低调,从不在吉力面前显摆,这正是吉力愿意和他交朋友的原因之一。曾经,吉力开玩笑说:“我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我有情同手足的富豪兄弟,我有心心相印的高学历女友,有谁像我?我吉力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