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力冥思苦想,记忆似乎在他开始哭过之后就间歇性中断了。他只记得,做了好多的梦,梦见了真如,还梦见了薛凯,睡梦中,他亲了真如抱了真如。他还梦见真如和薛凯在一起亲热的场面,他们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接吻拥抱抚摸做爱。想到这里,吉力攥紧拳头,重重地砸在墙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吉力清醒过来,在梦里,难道他亲吻拥抱的不是真如,是丹丹?享鱼水之欢的不是薛凯和真如,是他和丹丹?吉力后背发凉,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收场?
“丹丹,对不起,我错了,我该死……昨晚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原谅我吧!”吉力乞求般地望着丹丹。
丹丹跑进卫生间,飞快地换上自己的衣服。
“讨厌!我要回去告诉我哥,说你欺负我。”
咣当一声巨响,丹丹摔门而去,吉力没有追出去,追出去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呆呆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半天回不过神来,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闯下了大祸。
离开酒店,丹丹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学校,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饱饱地吃了一顿早餐,然后约同学逛街去了,她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让吉力背上了怎样的思想包袱。
丹丹虽然年满二十岁,是富家子弟,又在香港读书,但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小女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次恋爱经历,没有恋爱,并不代表她就不想恋爱、不憧憬那神秘的爱情,在她的脑袋瓜子里,尽是一些风花雪月,做梦都想着有一个白马王子出现在她的身边,只是现实生活中,没有一个能让她看上眼的。
晚上,玩了一天的丹丹,才渐渐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脑子里浮现的是昨晚吉力抱她亲她的情景,她不傻,电影电视看得够多了,她知道那不是吉力的真实情感,他把她当成了真如,她成了真如的替身。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阵酥麻,一阵战栗,他那有力的双臂和宽厚的胸脯,让她体会到了一种无以言状的甜蜜,这种感觉与和哥哥郑润泽在一起截然不同,这就是所谓的男女之爱吗?
当晚,丹丹失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失眠,她把平时吉力对她的呵护和关心当成了爱情,她由此断定,吉力哥哥是喜欢她的。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脑子里全是吉力的影子,上课开小差,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想找个人说说,找谁呢?当然应该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吉力哥哥。
星期四的下午,丹丹谎称感冒发烧,四肢乏力,需要请假休息。在征得老师的同意后,偷偷回到广州,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吉力所在的公司。
这几天,吉力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在深深的懊悔和不安中度过,一是愧对阿泽,二是愧对真如,最对不起的,当然是丹丹,那个像自己亲妹妹的女孩儿。今后如何面对他们?
丹丹的突然造访,令吉力惊恐万状,他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没到周末呢,怎么回来了?丹丹走到他的跟前,没开口,脸却红了,吉力手足无措,连忙招呼她坐下,给她倒水。
下了一天的小雨,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放晴,窗外残阳如血,凝重忧郁,让人莫名的恐惧。丹丹不说话,吉力也不说话,沉默是可怕的。
“吉力哥哥……我喜欢你!这几天,这件事搅得我心乱如麻,我要马上说出来,甚至不能等到明天。吉力哥哥,你喜欢我吗?”丹丹终于开口,情绪激动。
“丹丹,这个……冷静一点,我……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对你的歉意。”因为紧张,吉力变得结巴。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也爱我。”
丹丹突然站起来,坐在吉力的身上,双手紧紧钩住他的脖子,办公室的玻璃门窗有部分透明,吉力生怕被外面的员工看到,他想把她的手扳开,而丹丹抱得更紧了。
“丹丹,你冷静一点,别这样!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你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学生,我……我和你根本不可能。”
丹丹不理这些,而是撒娇般把脸紧贴吉力的脸,吉力用力把她扳开,站起来离开座位,面对窗户,留给她一个背影。丹丹伤心地哭了,吉力这个笨蛋,死心眼儿,真如姐姐都不要他了,他还死守着她,她有什么好?这是她郑润丹第一次向男人表白,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无地自容啊!
丹丹含泪离开了吉力的办公室,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她不想回家,今天还不到放假的日子,回去后,妈妈肯定又要骂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本来心情就不好,回家后,可能心情更糟。
在路过一家旅行社时,有一个小姐站在门口派发旅游广告宣传单,当宣传单塞到丹丹手里时,她被动接收了,随意一看,于是便有了主意:去云南丽江,那是中国的浪漫之都,传说中,在那里,热恋的人和失恋的人比例一半一半,她也失恋了,可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到那里去散散心!
像丹丹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一般都任性自我,想起一出是一出,主意已定,马上打了一辆的士直奔机场。
自从有了SARS、H1N1等疫病之后,人们的神经都过分紧张起来,只要有人发烧,仿佛都成了疑似病人,这在香港表现得尤为突出。这不,星期天的下午,学校出于对学生的关心,打电话给丹丹,想知道她的病情如何。丹丹走得匆忙,忘了拿手机充电器,没电关机了,老师只好把电话打到她家里。
金女士一听就急了,星期四的晚上曾收到女儿给她的一条短信,只说这个星期不回家。现在人不在学校,也没回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人上哪儿去了呢?
这几天,吉力都在为自己那个晚上后半夜的失忆而深深苦恼,他努力回忆着他都做了什么,可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出半点东西来,特别是丹丹找上门,直截了当地说明她的想法之后,吉力简直要崩溃了。从香港回来的这一个星期,他根本没有精力去考虑怎样向真如解释他是如何与丹丹在一起游玩迪斯尼,也没有心情去进一步证实真如和薛凯的关系,他的首要任务是如何算清与丹丹的这一笔糊涂账。
星期天下午,惶惶不可终日的吉力接到郑润泽的电话,心忽然一沉,莫非阿泽已经知道此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杀要剐听天由命。
郑润泽找吉力,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像往常一样邀请他打保龄球。吉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玩了几局,明显不在状态,心里总在纠结着要不要向阿泽坦白,请求他的原谅。
与吉力形成鲜明对比,阿泽的兴致非常高,不仅因为吉力失误连连,让他钻了空子,还因为这段时间,他与肖小菁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据阿泽透露,下个月将去一次成都,正式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看看别人那么恩爱,想想自己的处境,吉力悲伤得想哭。
休息的时候,郑润泽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家里可能遇到了急事,吉力犹如惊弓之鸟,会不会是金女士知道了真相?
“丹丹不在学校,也没有回家,手机关机,我得马上去香港一趟,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郑润泽边说边换鞋袜。
听到这个消息,吉力的两条腿突然颤抖了一下,丹丹不会做傻事吧?吉力魂不守舍,如果丹丹有个三长两短,这一辈子,他也完了。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帝也求了,菩萨也求了,希望丹丹能够平安无事,她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她,先稳住再说,只求她不要做傻事。
估计郑润泽已经到了香港,吉力迫不及待地询问丹丹的情况,阿泽称还没有消息,吉力急得想撞墙,晚上十一点多,丹丹终于回学校了,吉力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
“丹丹,听说联系不到你,把我吓死了,如果你出了事,让我这一辈子如何安宁?对不起,我对你态度不好,向你道歉。”吉力的语气里充满了紧张担心和如释重负。
“不接受你的道歉。”丹丹一边蛮横地讲,一边磨牙做鬼脸。
三天的丽江之行,的确收到了散心的效果,丹丹不再为做不了吉力的女朋友而伤心,而是为几天前对吉力哥哥露骨的表白而纠结,只要回想起当时被拒绝的情景,丹丹的脸就像火一样烧,当时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了那样的话!他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啊!她和他怎么可能般配?好丢脸好没面子,以后怎么面对他啊!
决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特别是哥哥。当吉力听了丹丹的嘱咐,卑鄙地笑了,这也正是他害怕的事,当然,丹丹害怕泄露的是被拒的事,而吉力害怕泄露的是醉酒的事。一个星期前的港澳二日游,原计划第一天在香港迪斯尼乐园游玩,第二天到澳门去,可是,遇到了吉力和丹丹,情绪一落千丈,当晚,真如执意要回广州,薛凯以阳阳太累为借口,勉强在香港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薛凯以为真如会吵着回广州,没想到她对去澳门又重燃热情,这说明经过一夜的调整,真如的心情没有想象的那样糟,薛凯十分乐意陪同前往。可是,到了澳门,真如哪儿也不去,而是直奔赌场,薛凯拦都拦不住。
“哥,放心吧!我不会上瘾的,就是玩玩。去年,我和那家伙来澳门玩,用一百元赢了两千元。我的运气很好,你们就等着吃大餐吧!”真如假装兴奋地说完后,便独自直奔赌场。
真如心情不好,薛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不到一个小时,真如便悻悻而归。原来,真如刚进赌场换的一千元筹码一眨眼就输光了,再换一千元,再输。不一会儿,真如就输了几千元。
“真如,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话?”薛凯对真如低声责备。
“不要你管!输的又不是你的钱!”真如赌气说道。
“我不管你,谁管你?回去后,我一定要找吉力谈谈,他怎么能这样对你?太不是东西了!你也没必要为这样的人伤心,离了就离了,还怕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吗?”
“哥,如果你去找那浑蛋,我从此与你一刀两断。”
从港澳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除了正常上班下班,真如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薛凯几乎每天都给她打一个电话,但真如并不领情,每次听到他的电话都很烦躁,她不需要听安慰的话,也不需要别人同情怜悯她,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除了哥哥的电话,妈妈和小菁也打来过一两次,但就是没有吉力的。其实,真如默默期待的就是他的电话,哪怕一两句牵强的解释或狡辩都好啊!可是没有。夫妻之间,也许在乎对方的感受是必须的,但分手之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如果他还为你着想,就不会分开。真如喜欢钻牛角尖,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吉力已经有了新欢,她赵真如却还是形单影只。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句话适用于各种情形,人也好,物也好,男人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她还指望什么?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向父母摊牌的时候到了,被父母责骂、耻笑,认了,这一天迟早要来,真如准备坐下来与吉力谈谈,作一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