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空吗?在我家小区附近的咖啡厅,我们谈谈。”
这是真如第一次正式提出要与吉力“谈谈”,如果没有醉酒事件的发生,他倒真想听听真如是如何解释她与薛凯的关系的,可是现在,他害怕见到真如,在她面前,他硬不起来,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吉力按键的手指有些颤抖,电话那头,是真如一向冷冷的声音,言简意赅,绝不拖泥带水。
结婚以后,他们几乎没再到这么温馨浪漫的地方来坐一坐过。按照约好的时间,两个人都非常准时,几乎同时出现。坐定,两个人都选择沉默。
真如既没有解释与薛凯的关系,与没有质问为何在香港见到他与丹丹在一起,她似乎在等吉力给她一个解释。其实,吉力是想解释的,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同游迪斯尼可以解释,酒店的事情如何解释?真如相信他的解释又如何?丹丹那边怎么办?想起丹丹就头痛!算了,不去想了,真如不是想找他谈谈吗?谈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她想怎样就怎样吧!
“离婚已经大半年了,总这样瞒着父母也不是一回事,你说呢?”从真如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淡定,或者说疲惫,没有以前的咄咄逼人。
一丝慌乱从吉力的脸上掠过,完了,与真如真的玩完了。与真如恋爱之初,吉力心中一直有一个假想敌,他就是薛凯。薛凯——赵正林的得意弟子,青年才俊,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吉力更适合真如,在薛凯面前,吉力永远感到自卑。尽管后来薛凯与茱莉亚结婚了,真如也成了他老婆,但在真如面前,吉力毫不掩饰对薛凯的嫉妒之心,对于老公的吃醋,真如很得意,这说明他在乎她。
曾经,吉力和真如开玩笑,为什么不选择薛凯,而是选择了他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当时,真如狠狠地揍了吉力一顿,一边打一边说:薛凯是我哥!如果妹妹和哥哥在一起,那不乱伦了吗?话是这么说,但他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薛凯恢复了单身,真如也是自由的,让他们去吧!为掩饰自己的无奈与不安,吉力故意清了清嗓子。
“行……听你的。”吉力呷了一口咖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今天的咖啡似乎特别苦,“祝——你和薛凯幸福。”
真如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不出她是微笑,还是苦笑,抑或嘲笑,吉力不敢看她,一段美好的姻缘在此就算真正结束了,留念也好,不舍也好,终究成为过去。
“薛凯是我哥,他与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你想祝福,就祝福我一个人吧!当初,我和你不是收到了很多这样的祝福吗?到头来,幸福了吗?可见,谁与谁都不能保证天长地久,天长地久只是一个传说。今后,再次遇见,只要不把对方当仇敌,就对得起我们曾经付出的那一份真情。”
离婚后,真如在吉力面前始终摆出一种优雅、淡定、从容的姿态,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内心的脆弱,在最后时刻,她想继续保持这种姿势,来一个华丽的转身,但终究没能扛过去,泪水夺眶而出。
真如叫服务员埋单,吉力坚持由他来付,此时,真如做得很绝,丢下自己的那一份,头也不回地走了,把AA制运用到了极致!
吉力付完账,马上跟了出去,望着这个曾经想一想都会心痛的女人的背影,怅然若失,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爱弄丢了?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真如的名字,可惜她听不见。真如把自己关进家门,一直痛哭到深夜。
不是所有的委屈,都能找人倾诉,肖小菁是她的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可是,与吉力之间的恩恩怨怨,却无从对外人开口,一个多么骄傲的女人!他怎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她?为了和他在一起,她曾经忍受了多大的痛苦!难道他不知道吗?这是一个不懂得爱、不值得爱的男人,为了一个已经不爱她的男人痛苦,是不是有些荒诞?
一夜的煎熬,一夜的思考,一夜的不眠,一夜的痛定思痛,真如决定从第二天开始,过崭新的生活、崭新的一天,她还年轻,不满二十七岁,她只不过比有些人早结婚两年。再轰轰烈烈地谈一次恋爱,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她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自信。
可是现在,摆在真如面前的头等大事是如何向父母摊牌。爸妈该是一种怎样的反应?好久没回娘家,因为她总是害怕在他们面前露馅,说不准哪天她和吉力就和好了呢,自己的脸面保住了,父母也不用为她心力交瘁。今天她不怕了,豁出去了,迟早都要经历,不如痛快一点,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饰,太累了。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回到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爸爸出差了。爸爸不在家,宣布这样重大的事件,妈妈肯定受不了,于是,忍了下来,没有说。
爸爸出差结束,真如再次回到娘家,她郑重其事地请父母亲坐好,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向他们宣布,让他们首先有一个思想准备,薛郁芳和赵正林被女儿的一本正经搞得莫名其妙。
真如鼓足勇气叫了一声“爸爸”、“妈妈”作为开场白,还没来不及往下说,就被电话铃声打断,真如的表姐玲玲又一次因为与老公吵架,割腕自杀,正在医院抢救,电话里说,只是受了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玲玲是真如姑妈的女儿,因为舅舅的关系,从老家来到广州打工,在这边结识了那个后来成为她老公的男人。恋爱的时候,家里人特别是舅舅舅妈就反对他们交往,但玲玲死活不听,偷偷与男人生下孩子才回娘家,她父母都管不了,舅舅舅妈也懒得管了。
两个人结婚以后,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今天出了这样的事,薛郁芳除了心疼,就是责备外甥女不听话不懂事,落到今天的下场,是她活该!
“真不省心啊!她要是我女儿,我要愁死。”
“她什么眼光?我们真如什么眼光?这能比吗?等她身体康复了,我们劝她离了算了,过不下去就离吧!”
“说得好听!孩子怎么办?”
真如默默地开着车,听着爸爸妈妈在后面忧心忡忡的对话,大气不敢出。在这个时候,如果说自己已经和吉力离婚,妈妈的血压一定会冲到脑门,真如又不敢说了。
爸爸妈妈把玲玲接回家住了一个星期,外甥女婿跑过来痛哭流涕表示今后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关于向父母摊牌的计划又一次搁浅。
一个人忧伤,是因为不想放弃曾经拥有的快乐,然而忘记曾经的快乐,从此就没有忧伤了吗?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孤独,孤独是可耻的。上班忙工作,下班忙家务,真如强迫自己不想以前的事情,可是,依然忧伤,依然孤独。
以往,一到周末,肖小菁就跑到真如这边来,自从有了郑润泽之后,就很少约真如吃饭逛街聊天了,那腻歪劲儿看了让人生气,好像八百年没见到男人。这也难怪,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恋爱是谈过,可遇到的男人,说得好听,是现代柳下惠,说得不好听,就是一榆木疙瘩,那哪是恋爱?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之后,郑润泽渴望找到一个爱他的女人,而失恋过的男人最懂女人的心,肖小菁和郑润泽这一对恋人,真是佳偶天成。
“拜托!有点出息好不好?有了男人,把朋友都忘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嫉妒!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想当初,你与吉力是怎样的一副嘴脸?”肖小菁揶揄起真如从不留情面。
回过头来仔细想想,的确幼稚得可笑,当初以为全世界只有吉力这么一个男人,不管他的家庭环境、自身条件如何,只要他对她好,彼此相爱就够了,她以为,他将与她白头偕老,厮守终身,不到一年的工夫就玩完了!是不是特别具有嘲讽意义?俗话说,相爱容易相处难,真有那么难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近一年的婚姻生活,真如深刻剖析了自身的原因——她是一个善于作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人,比如,自己作为女人,作为妻子,任性、自我,不够贤惠、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如果温柔一些,体贴一些,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一个人闲得发慌的时候,真如开展了一项卓有成效的工作——学做家务,做饭做菜、打扫卫生,为迎接新生活做准备,离了一次婚,还没有从中吸取教训,那不是白离了吗?每天,她到超市买回不同的菜,对着菜谱一点一点地学,不管做得好吃不好吃,反正再也不吃快餐了。看到桌上的饭菜香气扑鼻,地板茶几窗台一尘不染,报纸杂志整整齐齐,真如特别有成就感。
“吉力,有没有发现你老婆最近最大的变化是什么?”肖小菁笑眯眯地望着他。
“大约十天前,薛教授的生日那天,我们在一起吃过一顿饭,发现她开始化妆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化妆呢?有两种可能:一是心情很糟,为了掩饰憔悴不堪的面容;二是心情超好,有了新一段恋情,女为悦己者容嘛!”吉力半调侃半伤感地说道。
“你观察得倒挺细致。我说的不是这个,真如现在越来越像一名家庭主妇了,每次去你们家,她都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来款待我,味道好极了,完全可以开一家赵氏风味餐馆。”
“是吗?我是无福消受了!她曾义正词严地对我说,她不会为我专门去学做菜做饭,她是新时代的女性,绝对不会重走我妈妈那些家庭主妇的老路,可现在突然有了动力,很显然,一定不是为了我。”吉力自嘲。
“那你说为了谁?除了你,她还有谁?真搞不懂你们两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与孙蓓蓓分手以来,郑润泽以为不会再对哪个女人动心,陆陆续续交往的那十几个女人就是佐证,他对她们提不起兴趣。可与肖小菁交往没多久,他就发觉越来越离不开她,她有时闹腾,有时天真,有时任性,有时温顺,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她会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出现,郑润泽爱上了这个叫肖小菁的女孩儿。
无论有多忙,郑润泽都要抽出时间与小菁见个面,陪吃饭、陪聊天,郑润泽开玩笑说,如果陪睡觉,那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三陪”,肖小菁就喜欢阿泽的亦庄亦谐,恋爱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幸亏果断与那个木头男人分手,不然,真是辜负了自己的青春年少。
“搬到我那边一起住,好吗?见不到你难受!见到了你更难受!迟早有一天,或憋出病来,或犯错误,怎么办?”郑润泽可怜兮兮地望着肖小菁。
肖小菁的脸变得通红,娇嗔地掐了掐阿泽,然后依偎在阿泽的怀里,做小鸟依人状。
“不要把小朋友带坏了,本小姐还是一个纯情少女呢!我要把最神圣的第一次献给我的新郎,如果想跟我住在一起,那就和我结婚吧!”
“小姐,记得很早以前就告诫过你,女孩子要学会矜持,你这是主动向我求婚吗?”郑润泽笑嘻嘻地说道。
“我还不够矜持?听说与你交往过的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辣妹耶!当然孙蓓蓓除外。阿泽,我警告你啊!不管你以前是浪荡公子还是大众情人,和我结婚后,你只能是我肖小菁的男人,知道吗?”
“知道啦!郑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