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青葱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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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无月的思念——谨以此文,献给在天堂里的父母

今年中秋节前夕,受“凡亚比”台风暴雨的影响,天空秋雨淅沥,凉风狂作。中秋节上午,一家人迎着风雨,从广州赶到了深圳蛇口庆祝中秋佳节。妻子的弟妹都居住深圳,岳父母平常与他们一起生活,节假日里有空我们也到深圳聚会。自从女儿留学后,她没有机会在国内度过传统的春节、端午、中秋三大节日,恰逢今年读研还没开学,我们便计划在深圳大家庭聚会过中秋节。广东连日的暴风雨,冲掉了我们对中秋圆月高高挂的期盼,亲人相聚才是我们欢度中秋节的主要目的。

团圆饭是中秋节的重头戏。孩子的小姨为了让大家能看到皎洁的中秋明月,在“凡亚比”还没来之前,早就预订了临海的山顶酒店的晚宴,策划着一家老少迎风观海赏月、对酒当歌的活动。晚饭时分,天空中飘洒着毛毛雨,汽车从南海酒店出发,经旁边的一条盘山而上的小道,转过几个弯道,就到了半山腰。山道狭小,汽车只能停在离酒店一段距离的山路边,转坐上酒店的电瓶车,一会儿就到了这家叫观海1号的酒店。

山上环境幽静古朴,山下就是蛇口港码头。也许是傍晚阴雨绵绵的缘故,酒店周围的山岚被雾气缭绕,极目远眺,海天相连,大海景色尽收眼底。酒店的包房面海开阔,是赏月的绝佳位置,怕只怕老天不肯赏脸,依旧飘洒雨丝,月亮逃到云里不肯出来。

在老人家的提议下,饭前我们留下了几张“全家福”。亲人欢聚,其乐融融,笑容也格外灿烂,伴随着一声声“茄子”声,我们将幸福的瞬间定格了下来,作为永久的存照。一番快乐的折腾后,大家便围着大圆桌兴致勃勃地吃起团圆饭。满桌的佳肴,配上月饼、红酒这些应节佳品,节日的气氛便显得特别浓郁。先敬老人家身体健康,再敬小孩们学习进步,大人们相互敬酒祝福工作顺利家庭幸福。三盏酒,一杯茶,道道美食,乐也逍遥。中秋节月圆之夜,是亲人团圆的集结号,团圆饭就是亲人一起品味快乐生活的饭局。自从我的父母仙逝后,这几年都没有像今年这样热热闹闹地团聚欢度中秋节了。吃团圆饭,缺了上老下少就显得冷清,就无所谓一家团圆了。

吃完晚饭,我拿起雨具,就要走出酒店。本以为今夜会下着小雨,月亮不肯与我们相见。嗨,雨停了!抬头仰望,奇迹出现了。月亮仿佛看透我们迫切等待的心思,此刻,她已悄悄地从厚厚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披着轻纱,露出羞答答的脸颊,隐隐约约地炫耀着朦胧美。啊,真难以置信!今年的中秋月会依然风雨不改,乌云遮不住。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也算遂人心愿了。

乘着月色,带着微微的酒意,我在山顶上对着大海低低地吟唱着一首首经典的中秋诗赋。忘情中,月儿隐藏在夜色里。把大家送走后,我独自回到了酒店房间,拉开面海的落地大窗,凝视着窗外的大海,寻觅着海上生明月的意境。夜晚的天空云舒云卷,遮掩着的月亮,阴晴圆缺。远处围海而建的高楼闪烁着熠熠灯光,疑是月夜的点点星光,月朦胧情迷离,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如梦如幻,剪不断理还乱。泡了一杯武夷红茶,上网看了一会儿各地庆中秋的新闻后,一幕幕月圆的画面,诱惑着我心中的中秋情愫,在房间按捺不住,于是漫步走到酒店后面的花园里。

沿着酒店长廊出去是一个偌大的充满热带风情的花园。一簇簇热带树木交错有序地排列着,绿草如茵的草坪高高低低,十分开阔;网球场、游泳池、康乐设施一应俱全。我闲情逸致地踱着步,月色清幽,树影婆娑。躺在泳池边上的沙滩椅上,仰望着中秋的月夜,脑海空灵,思绪如烟,缕缕的桂花香,把我带回那一个个不能忘怀的中秋夜——

小时候,中秋节是我最期待的节日。节前,父母总会购买很多平日里吃不到的食物,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能大快朵颐,那是童年的莫大幸福。每到中秋的夜晚,一家大小,就在房子后面的露天小院里,摆上一桌储备充足的食物。鸡鸭是自养的,田鸡田螺虾仔是捞捉回来的,豆腐、米饼是自家磨制的,青菜瓜果是在院子空地栽种的,只有鱼肉、月饼、糖果是从市场、商店买回来的。吃着一年里自己收获的劳动成果,每个中秋节一家子都过得其乐无穷。月圆的时候,父母总会为我们讲许多关于中秋节的故事和传说,嫦娥奔月、吴刚桂花酒、蟾蜍变玉兔、田螺仙姑、月光婆婆……这时候,我总会目不斜视地看着圆圆的月亮,发挥着幼稚的想象力,编排着心中的月宫故事。小时候的中秋夜,月色无眠。

童年与父母一同度过的中秋节,就这样留在我们的记忆里,一直伴随着我们成长。长大后,不管工作多忙,不管身处何处,我们三兄妹总会在中秋节前回到父母身边,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团圆赏月,延续着儿时的快乐。随着父母日渐年迈,他们讲故事的话题也自然而然地变换了,先前谈论的中秋圆月话题,渐渐地被“工作啊生活啊孩子学习啊”等等没完没了的唠叨话题所替代,面对父母的关心,我们三兄妹总是海阔天空,互诉一年里发生的许多事情。此时,父母总是静静地倾听,慈祥地微笑着,默默地为儿女祈祷。那被亲情浸淫的中秋夜晚,在我们的心里,总是显得特别充实与温馨。

往事一桩桩一幕幕,在我的心中不断地涌现。月亮不知不觉地已经躲进了云层,而我对父母的思念在中秋夜无月的这一刻却更加绵绵不绝。

我出生于广东小县城的干部家庭里,父亲是在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年参加了革命工作。当年的父亲是我们家乡土改、四清、三反五反、无产阶级革命宣传队的积极分子。“文化大革命”时期,莫须有的原因,让一身正气的父亲无缘无故被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戴上了“牛鬼蛇神”的高帽。一夜之间,父亲莫名其妙地成了众人喊打的走资派、当权派。年幼的我曾经在县城的大街上,看到用各种颜色涂料写的有几个大叉叉的打倒父亲的标语、大字报,也看过父亲被揪斗的情景。在那腥风血雨的群众斗群众时期,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半夜三更我都会惊醒。父亲铮铮铁骨,在当地群众中有很高的威望,他自始至终保持着共产党员的本色。小时候,父亲常常用最正统的布尔什维克思想教导我们。母亲一生勤勤恳恳,里里外外是把劳动能手。一个普通的工人,经常为了生计加班加点,还揽些劳作活回家帮补家用,让我们三兄妹衣食无忧。

在父母的影响下,刚读小学三年级的我,不仅跟母亲学会了砍柴、挑水、捡树叶、烧饭煮菜,还能为家里挣点外快补贴家用。每当寒暑假,我们三兄妹都得到水泥构件厂参加编织铁网的勤工助学活动,诸如包火柴盒、剥干果、捡烂铜烂铁等活儿,样样不落后。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小小年纪就能扛起小扁担,参加建水库的社会主义劳动。从小养成的品质和劳动习惯,让我们一生受用。因为有了父母的教诲,我们才能成为了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

回过神来,月亮时隐时现。“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阴阳相隔,中秋之夜,父母已成追忆。我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会为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而备感欣慰。我相信,好人在天堂里也会平安。今晚中秋夜,我愿乘风飞去,上九天揽月,命吴刚捧出桂花酒,嫦娥献上七色月饼,向老人家表达永恒的美好祝愿。月圆的夜晚,一瓣心香拜祭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