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长时间没逛过街了!抛下云天,我兴趣盎然地在每个摊贩前翻翻拣拣。突然瞥见一个卖花瓶的摊子,我连忙跑了过去仔细挑选着。
“老板,这个多少?”看中一对雅致的彩纹小花瓶后,我开口问道。
“二十两纹银。”老板答道。
“老板,你太黑了吧,只是一对花瓶而已,抢钱的都没你狠。”
“姑娘,你的眼力好,这对花瓶的质地是所有货色里最好的,你看这瓷质细腻如丝,这彩纹色泽分明,清雅脱俗,它值这个价。”老板呵呵笑道。
“老板,看在我喜欢的份上,你爽快点,十二两。”
“不卖!”
“十三两。”
“不卖。”
“最后价,十四两。”
“成交。”
“好。”我欣喜地站起身掏银子,“老板,不好意思,我忘带银子了,你能不能留着别卖,等等我,我马上回去给你拿。”
“姑娘,你逗我玩呢,生意是专门等着你上门才做的吗?走吧,快走吧!”老板板起了脸。
“可恶!易云天!银子!”我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你是说我可恶,还是它可恶?”云天笑嘻嘻地出现在我面前,手上拿着一锭银子在我眼前来回晃动着。
“基本上,都,不可恶。”喜滋滋地拿过花瓶,怎么看我都觉得淘到了宝贝。
“哐铛”一声,花瓶应声落地。
“你怎么搞的?撞碎人家的花瓶,连声对不起都没有吗?”呆立片刻反应过来后,一股怒火直窜脑门,我追上去抓住了闯祸者的肩头。
“你,你……你……”我无法再说下去,这是怎样一个恍若游魂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对毫无生气的眼睛茫然地略过我后又漫不经心地收了回去。
“算了吧。”云天拍了拍我,我丧气地松开了手,“他,他……”看着游魂自我面前木然无语地走过,我懊恼地蹲了下来,“我的花瓶,我的十四两!”
“别捡了,小心割破手!”他阻止道。
拨开他的手,我迁怒道:“你不是武功高强吗?怎么没有反应过来救我的宝贝?你是不是存心的呀?”
“我不是正替你打发可恶吗?好了,好了,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散散心。”他不由分说拉住我朝前走去,我不断回头看着那一地碎片,心痛不已。
“啊……”站在白蒙蒙的水雾里,耳旁是雷鸣般地轰响,我不停地大声叫唤着。望着从绿林中倾泻而下的白色瀑流,心底的一切郁闷都随着它飞溅而去。
“发泄够了吗?”云天在耳畔大声问着。
“不够!”我欢快地笑着,继续呐喊着。
突然,腰间一紧,我的身体顿时离开地面,云天带我飞了起来。风儿扬起了无数水雾,像浮起阵阵轻烟将我们团团笼罩,那青色的岩石上缀满了簇簇翠绿植物,那如玉的碧流在脚下缓缓流淌,我感觉衣袂飘舞的自己正轻盈地在仙境飞翔。
“喜欢吗?”在一处青石上,他停了下来。
“太美了!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云天。”沉醉在美景中的我欣喜不已。
“在我眼里,你才是最美的。”他痴痴地看着我,温柔地轻拈我****的长发。
“在所剩的日子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如果你还对我说同样的话,那也不枉我背井离乡落在这个时空了。”心底升起一股感伤。
“到老,到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说这样的话。”他拥紧了略感凉意的我,“好了,你看头发都湿了,这儿风大,我们回去吧!”
“云天。”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令我迷恋的脱离世俗的气息,他高大的身影与温暖的怀抱总是我寻求安全的港湾,呆呆凝视着温柔俊朗的他,我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伸手抚过他的脸庞,不断摩挲着。
“铮铮。”他用低沉迷人的嗓音呼唤着我。
“爱我吗?”微启着红唇,离他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息不断拂在我的脸上,终于,他无言地倾身吻住了我……
直至天空隐隐传来一声雷鸣,浑然忘我的我们才倏然分开。
“走吧。”气息未稳的他拉过娇靥羞红的我转身朝山下走去。
“不好,有人自杀!”突然看见前面大树上有悬空的身子在摇晃,我悚然一惊。
“我去看看。”他放开我的手,迅速飞身上前。
等我跑过去时,云天已从树上解下那人。
“他不是刚才撞碎我花瓶的人吗?难道真要成游魂?”我把手伸到他鼻下,“还好,有救。”
经过我和云天的努力,那人终于醒转过来。
“我死了吗?”
“是!”“没有!”我和云天同时出声。
“是,你没有死。”我瞪了云天一眼,那一地的碎片又在我眼前出现了。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死了才干净!”他痛呼。
“你是不是男人?动不动就寻死,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想不开来自杀,这个世界岂不绝种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想死,也行,把花瓶赔给我再去死吧!”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你?”云天把我往身后拖。
“帮我?怎么帮?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万念俱灰的他朝我们挥动着双手。
“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更会感受到幸福的含义,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过了这个坎,不久后回过头来看,你曾经认为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也许在以后却不值一提,不管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时间只会让它们成为过去,将来才是最重要的。”云天诚恳地劝慰道。
“你说得很对,但你不是我,又怎能了解我的痛苦呢?这个坎是跨不过的。”他抽动着双肩。
“大树身上有疤痕,是人都有伤心事,天下比你更不幸的人多得去,可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选择去死,活着才有希望,人生要向HAPPY看齐。”摸着脸上日益淡化的疤痕,我也开始努力劝说。
“海皮是谁?他比我更惨吗?”他抬起了眼皮,盯着我的脸。
糟了,云天对于我的世界总是有超乎寻常的求知欲,以至于和他在一起,总是越来越不加掩饰自己,此时脱口而出的语言旁人如何听得懂?
“是,海皮是她家乡的人。”云天很快接过话头,“从小父母双亡靠乞讨生活,但他从未放弃希望,后来积攒点钱开始做点小生意,慢慢就置了房,娶了妻。可谁知一场大火让他失去了房子,还有一双腿,他妻子受不了就跟人跑了,谁都认为他从此跨了,可相反,他并没有沉沦下去,反而比以前更发奋,后来就成为她家乡首屈一指的富商。”
看着云天流利地为我收摊,不禁暗暗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倒是和我同病相怜。”他终于开始正视我们,“我本是读书人,靠父母留下的薄田生活。几次参加科考,却屡试不中,后来我也想通了,逐渐放弃了通过考试踏上仕途道路的想法。但我娘子却嫌我没有出息,说既然做不了官,就得想法多赚银子,否则跟着我只是吃苦。于是我变卖田产,拿着银子出来与人做生意,不想被奸人所骗,只有两手空空回到家,原想让娘子责怪一番也就算了,我们总算有个家,还可以过下去。谁知她竟卖了我们的家宅,拿着银子与人私奔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们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瞎掰居然把他掰了个八九不离十,我服了你。”我在云天耳畔窃窃道。
“这位姑娘,你想嘲笑我就尽管说出来,我已不在乎了。”他黯然道。
“大哥,她绝对没有这意思,她是说你娘子没福气,遇上大哥这样的好人还不懂得珍惜,以后一定会后悔。”云天摇着头。
“是呀,人的一生谁也无法预料,生与死,富与贫,都是一条路上的两个点,就看你如何去走。这位大哥,我看你身上并没有读书人的迂腐,倒有几分江湖人的豪气,何苦一时想不开呢?你面相虽然不是大福大贵之像,但将来必不愁吃穿,若肯发奋,还会有番作为。但现在你若死了,就真得什么也没了。”我提高了声音。
“姑娘会看相吗?”他有丝诧异,“我果真会如姑娘所说吗?”
“相由心生,相随心灭,不会错的。”我什么时候成了看相的?反正活着总比死相好,那些天庭饱满之类的术语我不会说,只有故作高深地说起唯一记得的有个“相”字的这句话。
“虽说不上精通,但不会差到哪去。”云天与我对望一眼后,朝着他笃定道。
“你们说得都很好,道理我也懂,只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识几个字,我还能干什么?”他苦笑不已。
“你这句话就说错了,不知道吗?知识能改变命运,做官、出书、搞科研、任CEO,那都是读书人做的。”我反驳道。
“做官、出书我懂,不过我没抱什么希望了。这咳、咳盐、什么衣欧是干什么的?我能去做吗?”虽然茫然地看着我,但总算我怪异的话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他不再说死了才干净之类的话了。
“意思就是有决心干大事的人。”云天出面解释道,“大哥,你能行的。刚才我们若迟来一步,你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现在权当重新来过,有什么不可以?”
“谢谢!今日有幸遇见你们,也算是我李松命不该绝!黄泉路上走了一趟,我也没什么可惧的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哈哈哈!”他仰天长笑。
“有心情念诗,那就是没事了!我们得赶快下山。”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拉住了云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