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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和安安第一次坐飞机一样,子萱又惊讶又害怕,一路上无比紧张,连窗外的云海也无心欣赏,幸亏有静言一直陪伴安慰,直到飞机落到地上,一颗心才放下了。

这一段时间,静言、丁丁和阿文一个也不在家,家里早就寂寞得受不了,听说他们要来,非常高兴,早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静言一直瞒着丁丁下落不明的消息,所以舅舅和奶娘并不知情,还责怪丁丁也不一起回家看看。

吴若楚得知静言去大宋历险一圈,带回了安安的母亲,一个古代的皇妃,禁不住好奇和惊讶,早早在家里等着。当美丽、恬静、成熟而又风韵动人的子萱站在他面前时,不由得呆住了。

子萱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着,戴着光泽诱人的珍珠耳钉,宽宽的羊绒大衣遮不住秀美的身姿,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容颜酷似安安,却又添了许多成熟、聪慧和淡定。

子萱虽然一直生活在深宫,却因为受尽磨难,历经沧桑,不似安安那般胆小、羞涩,举止优雅高贵,言谈从容大方。

看到风度翩翩、儒雅英俊的吴教授,也略有诧异,没想到他这么年轻、斯文、清爽,却仍然平静温婉、大方从容地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吃过饭,静言陪着子萱一起来到吴教授的书房,详细听他讲宋朝的历史,子萱忍不住泪流满面,长吁短叹。

金人终究还是攻破了汴京,北宋终究还是亡了,赵佶风流误国,被俘异国他乡,受尽折磨侮辱,最后到死也没有回到故土;那么多的宠妃皇子,文官武将,就这样成为亡国奴,被人践踏如泥,魂断异乡;那么多的宫室殿宇,雕栏玉砌,珍奇异宝,被抢掠一空,毁于一旦。可怜的赵桓,隐忍多年,历经波折,终于登上帝位,却是如此结局,被马踏死在异国他乡,尸骨无存,自已来这之前,他还是一个年轻的君王呀,要是淑婉泉下有知,该有多么悲痛,可是谁又能改写历史?

短短几个月前,自己还是宋宫一名失宠的妃子,在冷宫里双目失明、苦苦挣扎,只期盼能再见女儿一面,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时尚、成熟、美丽的现代女子,享受着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刚才还给唐悠儿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平安到达。

也是短短几个月前,宋宫还是雕梁画栋、丽人如花,现在都已经化成了岁月长河里的尘土,仅存一块石碑而已。自己的人生一直就是这么起起落落,大悲大喜,大喜大悲,难道现在的一切,就是幼年时算命的人说的茫茫看不见吗?是啊,谁能看到一千年后?只希望静言能够再次把安安平安带回来了,从此与那个世界再无牵挂,任他君王宠妃、王子公孙皆为尘土。

子萱暂时在丁家安下身来,她非常喜欢这个远离闹市的地方,抬头就可看见苍翠欲滴的青山,庭院是一个漂亮的园林,树木参天,花径通幽、小桥流水,房间典雅大气、温馨舒适,何况还有那么多安安留下的痕迹,每晚还能看着她的照片、摸着她穿过的衣物而眠。

子萱的琴棋书画、歌舞词赋比安安技艺更精湛,听说安安后来靠写字作画就能赚到许多钱,完全不用依靠别人生活,又感慨又激动,女儿在这里不但获得了爱情,还获得了新生。子萱也开始写字作画,当然比安安的更好,如果母女俩在这个年代生活,完全可以自立。

只是下意识里,子萱处处躲避着吴教授,从不和他单独相处,见面也只是微笑着问个好就躲开了,因为无论赵佶多么无情无意,自己终究曾是他的妃嫔,是要为他终生守节的,即使到了这个年代,男女之嫌还是要避的。

吴教授却越来越喜欢呆在家里,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了子萱身上,她的美丽、风韵、才情无不让他心动。可是她那么淡定、从容,仿佛看透了红尘恩怨,又是那么高贵、温婉,让人不可亵渎,只能把这一切深深压在心里。

这天晚上吴教授又一个人坐在书房,看着墙上子萱的字画发呆,隐隐传来了琴声,一声一声拨动着人的心弦,终于忍耐不住来到静言的书房。

静言却并不在,只有子萱一个人在百无聊耐地拨着琴弦,看到他进来,有些吃惊,立即停下站起身来问好。她今天穿着鹅黄色的高领毛衣和咖啡色的呢裙,带着一枚珍珠胸花,可能不习惯现代人的发型,头发盘了一个简单的髻,雅致而有韵味,又因为有点吃惊和羞涩,脸上带了一点红晕,显得那么年轻娇美,简直不能相信她有安安那么大的女儿。

“对不起,子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以为静言也在这里,是不是我冒昧打扰了你?”

“不用客气吴教授,你没有打扰我,你就叫我子萱吧。”子萱看着风度翩翩、英俊儒雅的吴教授,脸一下子红了,知道现代人互称姓名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如果连这也拒绝也太矫情了。

“我在书房,被你的琴声吸引,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是《禅院钟声》,喜欢听吗?”

“喜欢,听了让人心静,不过能另外弹奏一曲吗?我想听《春江花月夜》。”

子萱的脸又红了,本来就对吴教授颇有好感,现在两人独处,而且还要弹《春江花月夜》,怎么说都有点爱昧不清,可在这个年代,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怎好拒绝,就静气凝神,开始弹奏。

琴声一会激越急促,一会婉转圆润,一会儿柔和悦耳,流泻在两人之间,含着柔情和淡淡的愁绪。吴若楚沉醉其中,仿佛看到广袖长裙、云鬓高耸的子萱在充满重重宫怨的殿宇里弹奏的身影,等他醒悟过来,子萱已经弹完一曲告辞离去了。

子萱回到房间,打开电视,她想努力多学习多接触现代生活,却心不在焉,脸颊仍在发烫。

自己刚刚长大成人,还没懂得男女之情,就做了赵佶的嫔妃,也许曾经在恩宠正盛的时候爱过赵佶吧,因为他毕竟是自己的夫君,唯一的男人,而且曾经那么宠她。可是在她们母女俩历经磨难、被他的宠妃和其他儿女欺凌的时候,她们的丈夫和父亲,又何时过问过母女俩的生死?何况还要为了自己的江山,亲手把女儿往绝路上送,再多的情意也荡然无存。

可是自己,一个帝王曾经的妃子,即使来到现代,即使对他情意全无又能怎么样?经历和身份是不可更改的,一个已经徐娘半老的女人,一个已成残花败柳的女人,一个终生要为无情无意之人守节的女人,还有什么追求幸福的权力,此生只能这样了。

子萱强迫自己静下心神,拿出安安的一沓照片翻看起来。照片大多是安安与静言的合影,上面的安安年轻时尚、美丽可爱,依偎着斯文清秀的静言,宛如小鸟依人,幸福和娇羞流露在眉稍眼角,子萱不由得含泪笑了,这可怜的孩子,受尽欺凌和磨难,幸运地逃得一命来到现代,和静言相知相爱,只要她能被平安救回来,陪着她平安度过此生就已经很满足了。

子萱更加躲避吴若楚,只要他在家,就从来不弹琴,也不写字作画,不是在厨房帮忙做饭,就是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不出来,尽量避免两个人单独照面,更别说单独相处,因为她害怕他眼中的温柔和情意,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拥有。

吴若楚明白自己惊到了子萱,他又怎能对她有过高的要求。毕竟在那种环境生活了三十六年,礼教观念深入骨髓,又曾是赵佶的嫔妃,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怎能一时三刻接受现代人的观念?何况女儿生死下落不明,身为母亲的她整日担忧不已,自己只能默默地关注她、关心她,让时间慢慢地改变一切。

吴若楚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回来后吃过饭就呆在书房里不出来,因为他不想让子萱难堪。两个人表面更加客气而冷淡,实际上却默默地关心着对方。

吴若楚总是细心给子萱及时买来笔墨纸砚,趁子萱不在放在静言的书房,在外面吃到什么可口的饭菜,也买回来放在厨房悄然离去。

子萱也经常趁他不在,把他的书房整理的干净整洁,每天都插上鲜花,还经常下厨作些精致可口的宫点和夜宵,不过自己从来不送,总是让静言或奶娘送去。

细心的静言已经查觉,不由得暗暗替舅舅高兴,他为了照顾自己兄妹俩,如此英俊儒雅,却年过四十还是孑然一身,现在终于有了心仪的女人,只是以子萱的观念,恐怕很难接受这种事情,只希望尽快找到安安,让她说服自己的母亲,毕竟母女连心。

经过精心调养,静言的身体很快恢复了,迫不及待地要回别墅再次穿越,无论吃多少苦头也要把安安找回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为避免再次吃亏,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想方设法配备了许多去宋朝可能要用的东西,由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变成了一个勇敢坚强、为心爱的人赴汤蹈火男人。

“静言,谢谢你为安安付出这么多,去了千万小心,不可再象上次一样,拜托你了。”

“阿姨,不要这样说,安安是你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我怎么忍心把她独自一人留在那里?这次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就是吃再大的苦,也要找到她。我相信那位算命的老人的话,心诚则灵。”

子萱又忍不住泪流满面:“静言,实在找不到,就算了,说不定安安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要把你也弄丢了。”

“不,阿姨,安安绝不会嫁给别人的,她一定会等着我。只是我拜托你一件事,希望阿姨能答应我。”

“说吧静言,只要我能做到。”

静言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舅舅为了照顾我们兄妹俩,误了自己的终生,现在丁丁下落不明,我也要走了,他一个人孤单可怜,晚上常常呆在书房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阿姨琴棋书画,诗文词赋样样精湛,能不能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替我陪舅舅下棋或者弹弹琴说说话,我就放心了。”

子萱顿时满面绯红,可是看着静言诚恳而乞求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只得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