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密室失踪案: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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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公寓夜遇

简绿竹戴着一顶白色的贝蕾帽,穿着火红色的风衣,轻拈着骨瓷杯子优雅地啜了一口咖啡。她的帽沿低低压下,目光一直注视着洁净明亮的玻璃窗外,十足一个正在等待男朋友的时尚女孩。这已经是她自上午自商业银行逃跑后换的第六家咖啡馆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坐在卡座里凝视着窗外或者沉思的年轻女孩是一个在逃犯人。警察们大街小巷去寻找简绿竹及她的白色CRV车,也绝不会想到现在的车已经停到了简钟山公司的停车场里,人也跑到了咖啡馆里。

简绿竹想得到宁夏初的帮助。她有种直觉,宁夏初不会相信她是真凶,宁夏初也会帮忙她找出真相。现在整个汉城公安局里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就只有宁夏初一个了。然而想找到跟宁夏初独处的机会却很难。瀛台宾馆戒备森严——汉城公安局生怕这个临时办公场所也来个集体失踪案,所以如临大敌,由武装警察把守,全市估计再找不出第二家有如此武装守卫的建筑物了。而宁夏初出外办案时身边警察一大堆,更不可能与他接触。简绿竹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等候宁夏初回家了,她知道宁夏初有个习惯,即使在外面长时间工作,也总得回家沐浴更换衣服。

在咖啡馆里待的时间长了也会引人怀疑,简绿竹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不断喝下去,一家又一家咖啡馆不断换下去。

一天飞逝,她毫无解决办法,父亲给的金卡无法用了,好在简绿竹有自己的那张金凤卡和一些现金,有11万多元,节省着点花,也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中途去一个小店里买了一张手机卡,把原来的手机卡扔掉,然后在傍晚换到了最后一家咖啡馆“清月”。坐在窗口可以看到宁夏初家的正面。

晚上七点多,一辆吉普车驶进了宁夏初家所在的居民楼。一看车型,简绿竹就知道那是宁夏初开的车。果然,车停后,宁夏初跳了出来,走进了楼里。一分钟后,位于二楼的房间灯亮了起来。

宁夏初在去市立三院的路上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告诉他不用去了,晚上没别的事情了。宁秋阑没有将自己在医院的发现和猜测告诉宁夏初。由于晚上有大量在现场搜查到的物证需要专家们分析化验,宁夏初暂时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决定回家休息。

宁秋阑是个工作狂,跟着他一起连轴转的工作,即使是年轻的宁夏初也有些吃不消。这一天里发生了多少事情!早上与简绿竹在商业银行一场正面堵截战,接下来的时间连着赶三个现场进行勘察。专家们还要连夜分析物证。一想到这里,宁夏初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点可怜那几个年纪不轻的专家。

他进了屋后,把警服脱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松开了领带,一一解开衬衣的钮扣,想先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门铃突然响了,宁夏初走到门前凑在猫眼上看了看,是一个女人的侧身,她的脸在镜头外,所以只能看到红色的风衣。

宁夏初身子一震,立刻打开了门,面前出现了简绿竹略带着紧张与希冀的脸庞,“欢迎我吗?”她看起来丝毫不像个自投罗网的在逃犯,宁夏初也毫不犹豫地做了请君进门的手势。

简绿竹进了屋后,随手捡起了宁夏初扔在沙发上的警服,用手轻轻抚摸着,有些伤感地说:“宁队,从我小时候起,穿上这身制服就是我最大的梦想。终于有一天我梦想成真了,但没想到只正式拥有了三个月,就与它告别了。”

宁夏初心情也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小简,是不是你做的?”

简绿竹正视宁夏初,一脸正色:“宁队,你既然这样问我,就表示你相信我的回答,那我也很认真地告诉你:不是我!”

宁夏初叹了一口气:“部、厅都派来了不少专家,这次的专案组是以这些专家为主导的,而负责的就是我哥哥宁秋阑。”

“早上在银行门口对我喊话的那人吧。很酷的样子。”简绿竹想起那时的惊鸿一瞥,那男人果然与宁夏初长得极像,完全是宁夏初的硬汉版。

宁夏初对简绿竹的这个评价只能报以苦笑,酷?宁秋阑为人可不是用酷就能形容得了。

“虽然我与哥哥有多年没见,但哥哥的为人我从小就很清楚,而且这几年他在部里的所作所闻我也略有所知。哥哥属于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听说他经手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有次为了追捕一个灭门惨案的凶手,他不眠不休连续追赶了两天两夜,把那个凶手生生磨得筋疲力尽,身心崩溃,最后被哥哥抓到时又哭又笑。哥哥破案的风评并不好,几乎他破的每个案子都被投诉,但由于他经手无论是重案还是疑案都能被破解,所以部里对他的作法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这次部里把哥哥派来主持工作,小简,我怕对你不利啊。”宁夏初吐了一口气,似乎想把心中的弊闷都吐出来。

简绿竹呆了一呆,然后强打精神笑道:“你哥哥再凶,也不会屈打成招吧,何况我什么也没做过。”

宁夏初怔怔地望着她,有些不忍地说:“小简,你知道吗?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你就是真凶。哥哥用几乎完美的推理理清了系列案件的整个过程,而在现场找到的证据也都在逐步证实他的话。”

“怎么可能?”简绿竹震惊,脸上勉强装出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

“分局车库里的汽油被证实是火灾的助燃剂,要知道那三个汽油桶都放在杂物堆里,外人很难发现。只有熟悉局里情况的人才有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汽油。现场的那个定时点火装置时间极短,除非纵火者与你同时待在三楼,否则时间绝对来不及。市立三院案发当晚,知道罗世青彻夜留在那里勘察现场的,也只有我们队里的人。三个现场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而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却又毫发无损,爆炸和火灾又都是在你离开后才发生。最重要的是,所有案件里,你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宁夏初喘了一口气,步步紧逼:“说实话,小简,如果不是相信你的为人,我真要怀疑你就是真凶。在水晶阁里,放我一马,把我和钱香语困在电梯里让我躲过一劫。在分局里,明知我最爱护队员,所以邱旭海中毒可以把我借机支走,再让我逃过一劫……”

简绿竹疯狂摇头,打断了宁夏初的猜测:“不!宁队,这都不是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突然伸手抓住宁夏初的衣襟,用力地摇晃着他,痛苦地流下了泪水:“宁队,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每次到了关键时刻我就晕倒,醒来后一切都发生了。我无能为力,我也很害怕。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真的是我做的,我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了!”

简绿竹泪流满面,清秀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她的手指痉挛地揪着宁夏初的衣襟不放,抽噎着低下了头,身子逐渐向地上滑去。

宁夏初急忙伸手扶她。但在他的手指碰到她的刹那间,简绿竹身子剧烈一颤,她突然抬起了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简绿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泛起红丝,本来里面有着深深的悲伤与痛苦,但此时宁夏初却仿佛看到一条眼镜王蛇在瞪着自己,那目光充满了怨毒与黑暗。

眼前的女孩还是简绿竹,然而此时她气质大变,令宁夏初有种陌生的感觉。

宁夏初还没来得及说话,门铃突然又响。简绿竹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宁夏初,然后不等他说话,就跑进了他的卧室并关上了门。

宁夏初心头大骇,神思恍惚地走到门口凑到猫眼一看,居然是哥哥,大惊之余,他才清醒过来,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卧室,然后缓缓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宁秋阑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宁夏初急忙又解开一个衣扣,解释道:“正在浴室里脱衣服准备洗澡呢。”他见宁秋阑目光在室内打量个不休,怕他看出破绽,于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在三院发现什么了吗?”

宁秋阑随便在沙发上坐下,轻描淡写地说:“跟分局和酒店的现场一样,都发现大量金属饰品。在罗世青失踪的第二天,有个医生在卫生间里发现罗世青警服上的金属制品和他的工具,而且我后来又回到那里检查了一下。在卫生间的通风口里发现了那些夜班人员留下的贴身饰物,已经核对过,证实是他们遗留下来的。现在他们正在搞物证化验,我也插不上手,所以回来看看。”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说道:“跟原来爸妈在时基本没什么变化,看来你也很念旧啊。”

一提到父母,宁夏初眼圈有些发红,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随口问道:“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坐一会就走。”

宁秋阑突然走到卧室门口,猛地推开了门。

宁夏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但从他的角度来看,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起码没有人。他松了一口气。

宁秋阑突兀回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中,似笑非笑地说:“所有房间都敞着门,只有卧室关着门,我还以为你金屋藏娇呢。”

宁夏初苦笑:“哥,你就别打趣我了。做刑警这一行,没日没夜,又出生入死,哪有女孩子愿意跟我。哥你还不是一样,到现在还没女朋友。”

“是吗?”宁秋阑偏着头看他,唇边挂了一丝冷笑:“没有金屋藏娇,怎么衣橱里会有一角红色的衣服露了出来呢?”

宁夏初大惊,简绿竹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被哥哥抓个正着。他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却发现壁橱关得严严实实,哪有什么红色衣角露出。但随即他就发现上当了,果然,宁秋阑唇边的冷笑消失了,他的瞳孔微缩,一股寒意仿佛万千冰针夹在狂风中席卷而来,扑天盖地将宁夏初淹没。

宁秋阑立刻拔出了枪,瞄准壁橱走了过去。

壁橱的门突然被推开,简绿竹一脸寒霜,手指扣在板机上平持着枪从里面跃了出来,与宁秋阑正面对峙。

“宁夏初说的没错,你果然比狐狸还狡猾,比狼还狠毒。”简绿竹的声音略显尖锐,一旁的宁夏初听得却直皱眉头,感觉简绿竹有些怪怪的。

“让开!”简绿竹目不转睛地瞪着宁秋阑。

宁秋阑却毫无反应,只是手指缓慢向板机扣下。

宁夏初知道哥哥绝对不会理会简绿竹的威胁,他宁肯两败俱伤也不会向敌人妥协。而这两个人伤了谁,宁夏初都会心疼,所以他在电光石火间身形一动,插进了两把枪之间。

“你们谁都不要开枪!”宁夏初大叫。

宁秋阑一怔,简绿竹也一怔。但简绿竹显然反应比宁秋阑还快了一步,立刻扣住宁夏初的脖子,“宁秋阑,你如果想看到你弟弟死,就跟过来!”

她拖着半配合的宁夏初走到窗前,猛地打开窗子,然后把宁夏初向前一推,自己从窗口跃了出去。

宁家在二楼,但简绿竹落地的姿势也太过于敏捷矫健,只是宁家兄弟没有注意到。宁秋阑要赶到窗前,却被宁夏初伸开手臂拦住。宁夏初情急之下大叫:“哥,不要伤害她!”

宁秋阑抓住弟弟的手臂,手腕使个巧劲一甩,宁夏初就被狠狠地甩到了一边去。

简绿竹已经跑出了院子,向大道跑去。

宁秋阑举起枪,瞄准了简绿竹的后背……

大道上传来一声刺耳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一辆停在路边的SUV突然发动,加速冲到了简绿竹身边。

车门被从里面打开,一张娇俏的脸庞出现在简绿竹的面前,“快上车!”简绿竹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钱香语催促道。

简绿竹立刻跳上车,与此同时,一声枪响,简绿竹身形一滞,然后飞快地关上车门。车立刻风驰电掣般开走,留给宁氏兄弟的,只有一缕尾烟。

宁秋阑冷笑,收起手枪,立刻拨打了一个电话:“立刻通知市内所有大小医院和诊所,凡有急诊枪伤的女人,一律扣留!”

“哥,你打伤了她?”宁夏初急得跑到窗前,车早已失去踪影。

宁秋阑在车离开时,看到了后面的标志,又是一声冷笑:“宝马X5,哼,全汉城市又有几辆?”他又打算打出第二通电话,却被宁夏初伸手猛地按住。

“哥,你!”宁夏初气得额上青筋爆起,“你到底打在她哪里了?”

宁秋阑索性连冷笑也省去了,目光寒如冰雪斜睨宁夏初:“你喜欢她!”

他仍然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似乎从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在哥哥面前,温和君子宁夏初永远都无法保持自己的谦谦形象。他气得瞠目结舌,却无法反驳宁秋阑的肯定。

“你的弱点就是太过感情用事了。”宁秋阑又说了一句。

“是又怎么样?总比你这冷血动物好!”宁夏初气了半响,才回了一句有气无力的反驳。

宁秋阑冷哼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不但不懂爱,连悲恨怒怨都不懂。爸妈的葬礼上不见你流一滴眼泪!冷血动物!”宁夏初继续忿恨地发泄自己的怒火。宁秋阑身子僵住,木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你枉称什么辣手神探,连害死爸妈的真凶都没有抓到。就知道耍弄那些不如你的人,有本事你把害死爸妈的真凶抓出来,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宁夏初愤怒得身子微颤,指着宁秋阑的背影痛斥。

宁秋阑蓦地转过身,脸色铁青,眼神几乎可以杀死人。

见哥哥气成这样,宁夏初也有些后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兄弟竟然面对面木立无语了。

6年前宁氏兄弟的父母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去世,同一天晚上,汉城市共死亡129人,都是看起来没有任何症状在睡梦中静静地逝去。汉城市疾病控制中心在草草调查后,宣布他们只是得了流行感冒,再加死去的人大部分都是老人、身体抵抗能力差的病人和儿童,所以有许多人相信了这种说法。

当时宁秋阑正在北京的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读硕士,宁夏初还在沈阳的中国刑警学院读大学,听闻父母的死讯后一起赶了回来。他们学的专业都是刑侦,自然对父母及这么多人同时死亡产生怀疑。但是死亡人员所处位置遍布市区各处,地点、职业、性别、年龄都存在很大差异,看起来极为随机,不像是投毒或是恶意事件。在两兄弟想继续调查下去时,遭遇到了重重阻力,明地暗地都有人在阻止他们继续调查下去。而他们的假期有限,时间很快就被消耗贻尽。他们不得不含恨返校。从此再也得不到任何有关父母死亡的线索。此事也成为了他们心中最禁忌的痛楚。

房间里一阵死寂,敞开的窗外有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宁秋阑脸色缓和下来,头一歪,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夏初,你仍然跟小时候一样没出息。事事都以我马首是瞻。我立志要当刑警,要当神探,你也依葫芦画瓢当了刑警。可惜你总摆脱不了跟屁虫的本性。你回汉城两年了,手中也有了职权,你倒是查出了些什么倪端,给我点颜色看看?我在北京鞭长莫及,你是近水楼台,恐怕也不见得就好到哪些。莫要五十步笑百步了。爸妈的事,总有一天……哼!”

他话没说完,只是冷哼了一声,留下了无尽的恨意,悍然转身离去,留下了木立在房间里痛苦哀伤的宁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