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启帆刚和客户谈完,掏出车钥匙正准备打开车门,就听一阵粗重的喘息和杂沓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刚想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恰好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一个劲地低喊:“二哥,二哥,救救我!救救我!”一个女人整个人贴在他怀里,看不见面目,更无从看清年龄,但衣着打扮很轻挑。无缘无故抱住他叫二哥,夏启帆以为是拉客的新招,正想推开他时,就听酒吧里一阵嘈杂,里面冲出来三个人,叫喊着朝这边跑来。夏启欣知道是单劳应来追自己,慌乱地攀住二哥,惊恐地喊:“二哥,求你带我走!带我走……”夏启帆一时认不出弟弟来,但看得出她的惊慌不是装的,而且后面那三个人也不象好人,爱打抱不平的性格被激发,打开车门说:“上车!”夏启欣连站都站不稳了,要用爬才能爬进车子,全身象被刀子在刺着割着,疼痛难以忍受。
夏启帆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开上了跑道后才惊诧地问:“你吸毒?”其实不用问,看她哆嗦得连坐都坐不住,答案就可想而知了。夏启欣第一次经历毒瘾发作,除了手脚发麻、全身疼痛外,还有说不出的难受。他在座椅上扭来扭去,也无法纾解这份痛苦,便求助夏启帆:“二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抱抱我?可不可以……”夏启帆扭头看看这个陌生的女人,她的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却让他生出一股熟悉的心痛。对她的请求,他犹豫了一下便张开手。夏启欣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嘤嘤地哭起来。这多么日子以来的恐惧、寂寞、绝望,在投进二哥的怀里的那一刻起一齐迸发,如今他安全了!
夏启帆一手抱着夏启欣,一手握着方向盘,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颤抖、扭动、呻吟,手不住地揪着他的衣服,嘴也死死咬住衣襟不放。一身平整的西装被她弄得又脏又皱。夏启帆只有苦笑的份,早就知道女人麻烦,比家里那个顽皮的小弟弟还要难搞,所以他总是离女人远远的,除了因他本职的工作的原因——律师在办案过程中,不与任何和案情有关系的女性太过接近,以确保工作不出问题外,也是他个性使然。可是今天他是大大的破例了,就为了这该死的同情心及莫名其妙的好感。等到怀里的人不再不安地扭动时,他才想起没问她的住址,推推她的肩问:“小姐,请问你住哪里?”没有反应,夏启帆想拉开她环住自己腰的手,不料她却象是怕他突然消失似的哆嗦一下,抽泣几声,抱得更紧了。没办法,夏启帆又不忍心打开车门把她扔在大街上,只好带她回家了。
夏家大宅是座规模不小的庄园别墅,一座欧式的小洋楼,楼前大片草坪,分割成一个个花坛,中央是个小喷泉。楼后有个泳池。他们的父亲曾是夏氏财团的董事长,三年前因病去世,现在他们母亲纪云英同五个儿子住在一起。让她一生欣慰的是她有四个出色的儿子,大儿子夏启峻继承了夏氏财团,经商能力之强已使财团在三年间翻一番;二儿子启帆是个知名律师,凭一已之力在法律界创开局面,如今经营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律师事务所;三儿子启宸从医,三年前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现在有好几家大医院聘请他;四儿子启浩,脾气虽暴燥,但做事勤恳、负责任,年底有望升职。眼看着儿子一个个有一番作为,她欣慰的同时又有焦虑,几个儿子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立业,个个是都做到了,却没有一个有成家的念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着急?还有那个调皮的小儿子启欣,更让她犯愁。当年他们夫妇是报着生个女儿的心生下启欣的,谁想他不仅不是女孩,反而顽皮得让人操碎了心。这次他又玩到黑社会去做卧底,让她气忧参半,坐立不安。四个儿子听说启欣出了事,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商量对策,唯有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很晚了,二儿子有案子要谈,下午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其他三个还在客厅等他,看来今晚四人又会睡不早。既然睡不着,不如到厨房做点东西给他们。她披了件衣服,轻轻下了楼。
夏启帆停好车,看看怀里的女人仍不放手,只好打开车门,抱着她下车。客厅里还有灯光,大哥他们一定还没睡。走到门前,他用脚踢踢门,喊:“阿浩,开门。”不一会儿,传来夏启浩的大呼小叫:“哇!二哥,你什么时候也不用钥匙开门了?”门开了,夏启浩横在门口,一眼瞟见二哥手上抱着个性感的女人,下巴差点掉下来:“哇!二哥,你什么时候会抱女人了?还带回家!我是不是该有嫂子了?”“别象个乌鸦似的哇啦哇啦叫个没完。让路!”夏启帆喝开四弟,走进客厅。只见大哥和三弟同样以惊奇的目光看他,忙解释:“别把嘴张那么大。我是在酒吧外遇见她的,有人在追她,她求我带她走,又没告诉我住址,我只好带她回来。”说着,将手上的人轻轻放在沙发上。“哇!这不会是阻街女的拉客新招吧?”夏启浩兴备的大叫。“闭嘴!”夏启帆不耐烦的低喝:“你查五弟的下落查得怎样了?”“我和大哥找过贺叔了,”夏启浩心虚地看看大哥,以示求援,而夏启峻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黑板脸。“怎么样?”夏启帆追问。夏启浩见大哥见死不救,便抓着短发,硬着头皮说:“贺叔打电话给单老鹰,那家伙说……说他把那个卧底的给……处理掉了。”声音越说越小。“处理掉是什么意思?”夏启帆大声咆哮。这意思不是很明白吗?夏启浩心里说,但他很识趣地摸摸鼻子不说话。“你说啊!”夏启帆怒吼。“二弟,妈在楼上。”夏启峻低声警告。五弟的下落他们早有预料,但实际听到时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能了解夏启帆的感受,但打击最重的还是妈。一句话遏止了夏启帆的怒火。而这时,厨房里传来一声闷响。四兄弟惊愕地对望了一眼,纷纷跑进厨房,见母亲纪云英倒在地上,炉火上还煲着汤。
夏启帆的怒吼声也把夏启欣从昏昏噩噩中惊醒过来,他虚弱地张开眼,望见了熟悉的天花板和四壁。他回家了吗?这个问题盘据他的脑海。家里怎么没人?他挣扎着坐起来,就听到厨房里有人不停地呼喊着“妈”。妈咪出事了吗?夏启欣一下来了力气,跳下沙发,冲到厨房门口。只见四个哥哥正围在倒在地上的妈咪身边,妈咪脸色苍白,牙关紧咬,人事不醒。他觉得心一阵揪痛,凄惨地喊了声“妈咪”,接着天眩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摔下去。“喂!”夏启浩手疾眼快地伸手接住他,避免了他额头碰上灶台角的悲惨下场。
一阵手忙脚乱,纪云英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兄弟三个把她扶到客厅里,她捂着嘴低声抽泣。兄弟三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喂,二哥,这个女人你不管了?”夏启浩扶着夏启欣走过来,大声嚷嚷。这个粗心大葫芦,永远不知道察言观色,这一嚷害他遭了好几道白眼。而夏启宸深思的眼光却落在夏启欣的脸上。夏启浩连扶带拖地将夏启欣拉过来,放进沙发里。这一震动,一根金链子从短裙里滑到沙发上,又滑到地上。“这是什么?”夏启宸眼尖的没有忽略,探身捡起细看。四兄弟一齐怔住了。“她……呃……”夏启浩张口结舌地指着夏启欣说不出话。纪云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才说:“没错。这是启欣十八岁生日时,你们的爸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因为是爸爸的最后一件礼物,启欣最宝贝它,一直不离身。”事实真相昭然若揭,可所有人又难以置信,都只是怔怔地看着夏启欣。最终还是夏启帆忍不住,一把扳过夏启欣,“哧”地拉开他背后的拉链。在夏启浩的惊呼声中一把扯下了肩带。饱满的胸立即挺露出来,那是货真价实的。胸口的一点嫣红刺目地跳入大家眼中。“天啊!”纪云英惊呼了一声。“她,她,她……”夏启浩被惊得退出好几步。夏启帆飞快地用衣服盖住裸露的肩胸,扯着发饰叫四弟:“阿浩,拿湿毛巾来。”“噢!”夏启浩象逃难似的冲进洗手间,很快带了湿毛巾来。夏启帆用湿毛巾轻轻擦去夏启欣脸上浓妆,渐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只是那张脸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苍白、憔悴。大家围过来,纪云英捧住小儿子的脸,心碎地痛哭失声。
滚烫的泪唤回夏启欣飘忽的意识,他慢慢张开眼,看到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麻木的意识在好几秒之后才渐渐苏醒,诸般感觉如潮水般涌上来一把搂住纪云的脖子,放声大哭。“我的儿!”纪云英抱住他也失声痛哭。夏启峻和夏启宸各扶住妈的左右肩,怕她再出意外。夏启帆扶着夏启欣,夏启浩站在一旁,抓着头发,直嘀咕:“丢了弟弟,回来个妹妹,这事真够荒唐!”瞟见二哥拿眼瞪他,他识趣地退远点。好不容易劝开抱头痛哭的两个人,夏启宸劝着纪云英:“妈,你别难过了。总算启欣平安回来了。”夏启欣靠在二哥怀里,双肩一耸一耸地抽泣。夏启帆揉着他打了发胶发硬的头发,轻声安慰:“好了,你到家了。别怕!有二哥在。”
“天不早了。“夏启峻沉稳地开口说:“先让妈和启欣上楼去休息一下吧。”说着给二弟、三弟递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一个扶着纪云英,一个搂着夏启欣上楼去。“大哥,怎么办?”见他们上楼去,夏启浩焦急地问。他本来不是毫无主见的人,但今天的事突如其来,又完全出科意料,确实是在考验他迟钝的应变力。论打打杀杀,兄弟中他排第一,若论拼智谋,他都会被启欣比输。大哥的优点就在于处变不惊,天塌下来,他也会面不改色。“等你二哥和三哥下来后再一块商量对策。”夏启峻语气平静的说。“怎么会这样?”夏启浩抓着头皮,烦躁地转来转去。“还不是怪你!”夏启宸从楼梯上走下来,接着他的话。“怎么能怪我?这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夏启浩为自己打着不平。“不怪你?”夏启宸反唇相击:“是谁告诉我们启欣去内地玩了?让我们放心。我们是放心了,结果出了这种事。”“那是五弟留信说的呀。”夏启浩急急辩解:“而且妈也……”“四弟,”夏启峻低声沉喝:“以后不许再叫五弟,知道吗?”“噢。”夏启浩摸摸鼻子,怏怏地答应,心里不平:同样是弟弟,为什么对启欣那小子三个哥哥即疼爱又宽容,对他又喝又骂?真是不公平!但话又说回来,他对那个宝贝弟弟何尝不是如此。等了半响,夏启帆才走下楼来。“睡着了?”夏启峻问。夏启帆点点头,走过来坐下,右手托住额头问:“要怎么办?”“不能饶了那个混蛋!”夏启宸一反往日的斯文,愤恨地说。“当然不能饶了他!”夏启浩高声叫嚷,得到哥哥们的三个白眼后,乖乖知趣地闭上嘴。“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夏启峻开了口。四兄弟凑在一起,发挥各人的智慧,一定要为小弟弟报这一箭之仇——惹夏启欣要比惹夏家其他任何人下场都要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