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焱回转身,瞅着千鹤淡定自若地道:“我可不认识姑娘。”
一直低埋着脑袋的千离实在对皇甫焱刮目相看,这女人,撒起谎来居然一点儿不脸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根本就不比她差多少。
千鹤也不再多问,忽然一掌向皇甫焱袭来,而皇甫焱不躲不闪,更是散了浑身护体的内力,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人重重跌在地上,闷出大口鲜血。
千离扑倒皇甫焱身边将人扶在怀里,口里虽然叫着她小姐,不停地问这问那,可眼神却是在质问皇甫焱怎么不还手,真要动起手来,千鹤根本不是皇甫焱的对手。
皇甫焱胸口闷痛,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示意千离说她没事。
“你果然不是她,那个女人勇武刚强,可不会露出你这般楚楚可怜的神色。”千鹤口中的她指的就是皇甫焱,皇甫焱曾是雍国后宫中的花尉,千鹤见过不只一次,不过那时候皇甫焱都是一身铠甲,哪儿像现在这样穿着红绸纱衣,浓妆艳抹,要说是两个人,绝对有人信。
这个时候,千鹤连看都不去看千离一眼,在她看来,皇甫焱是不会和曾今的仇人千离走得如此亲近,更何况她这还认错了人。
千鹤转身对李泽承抱歉道:“不好意思,打伤了你的新娘,改日我让人送几匹良驹过来,算是赔罪。”说完,千鹤款步姗姗地离去。
这时,李泽承才唤来府中管事,对其吩咐道:“带她们去马厩,让她们学学规矩,这将军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走动的,何况只是一个妾。”
“小姐受伤了,她需要看大夫。”千离是压着满腔怒气才说出这番话的。
李泽承只哼笑一声:“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一个丫鬟都敢对他叫唤,“你们真该学学规矩,带她们下去。”李泽承吩咐完,头也不回地走掉。
千离还想说什么,被皇甫焱拉住:“我觉得住马厩都比待在新房舒坦。”
千离无奈翻了个白眼,扶起皇甫焱,跟着管事往马房而去。
这定北将军府的马房比许多大户人家的房屋修得还漂亮,进去后千离向管事要些生活物品,哪知管事的只回了她一句:“在将军府,女人的地位比畜生还不如,想讨东西,没门!”说完将门一锁,走人。
千离狠踹了一脚大门,而身后皇甫焱则找了个舒服的草料堆躺下:“折腾了一整天,你不累吗?消停一会儿行不?”
千离这才缩到皇甫焱身边,紧紧靠着皇甫焱躺下,“你别难过。”
皇甫焱仰面看着房梁:“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以为你喜欢他。”不是吗?拜堂的时候李泽承抱着她时,皇甫焱的神色摆明了不对劲。
“听着,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只说一遍,从小到大,没有男人像李泽承那样抱过我,我只不过感到羞……愤……而……已……”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不会吧,你在一群男人堆里长大,生活这么素?”军中男人一抓一大把。
“你以为都像你呀。”皇甫焱一出口就后悔了,虽然她跟在千离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可也见识了千离的性子,她并不是水性杨花且张扬跋扈的女人,千离表面上对什么都不在乎,可她看得出来,在这个女人的内心,还守着某种坚持。
千离倒是不恼,只是抱紧皇甫焱的腰身笑道:“这些又不是我求来的。”她委屈呀!
皇甫焱抚摸着千离的头:“男人的怀抱,是个什么滋味?”
“咦!”千离先是吃了一惊,平复后才语重心长地回道:“爱人的怀抱像摇篮,会让你感到温馨,至于厌恶之人的怀抱,嗯……不提也罢……”光用恶心两个来形容绝对远远不够。
“那么,我垚弟的怀抱你感到温馨吗?”做姐姐的又怎看不出弟弟的心思。
“不知道。”对于突如其来的这声质问千离含糊其辞,“我只知道大师兄的怀抱是我最后的避风港。”
“垚弟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大半夜起来耍大刀。”
“什么?”
“那小子一开心准睡不着觉,那么大个人也没个女伴,奉剑放他身边他也没碰,那么多的精力全靠练武发泄了。就他这样的状况,我家老爷子要抱曾孙在有生之年怕是没指望了。”
千离忍不住低笑,他的大师兄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正聊着,屋中角落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声响,皇甫焱声音一抖:“不会闹鬼吧。”
“这世道,人心比鬼恐怖。”千离这种在盗墓之家长大的人,最不怕的就是鬼。只见她用火绒点燃房中半截蜡烛,捧着如豆的光源一步步挨近发出怪声的角落……
数具蓬头垢面的娇躯蜷缩在一起,皆是女子,且都****着下身。
千离蹲下身,用手去碰那些女人,大都没有动静,只有一个女人发出颤栗的呜咽,很快千离就发现女子的伤势来自下身,当千离的手抚上女子大腿腿窝时,女子不躲不避,竟张开双腿任人看,眼神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气。
一个女人身上最矜贵的地方,却被伤成这样,做这等事的人简直禽兽不如。
“怎么会这样?”这种场景,让见惯尸横遍野场面的皇甫焱都觉得恶心。
“那四个已经咽了气,我没有办法。”千离将还活着的女子抱到另一侧草料堆上,“阿焱,去找点儿清水来。”
“阿……焱?”
“这么叫着亲切。”千离回头,冲着皇甫焱微微一笑。
皇甫焱一愣,随即转身一脚将上了锁的房门踢开,出去找水了。
千离虽然给女人清洁了身子,又给她穿了自己的外衣,可是女子依然发着高热,昏沉不醒。
“光有水没有药不行,还是给采儿姐姐发个火信,让她带人来接我们回去,这女子的伤势不能拖。”
看着千离细心地给女子擦拭着汗,皇甫焱忍不住问:“你对任何人都这样仁慈吗?为了一个陌生女子甘愿冒这等会暴露身份的危险。”
“我知道这么做太过冲动,可我不能扔下她。”看到这个女子她就会想到受过类似苦楚的姐姐,放不下呀!
皇甫焱正要出去放火信,哪知女子却突然清醒过来,紧紧抓住皇甫焱的裙摆不放。
见女子似乎有话要对皇甫焱说,千离遂将人扶了起来。
那女子直愣愣地盯着皇甫焱身上的红艳喜服,痴笑两声后道:“快逃,别嫁进将军府,那李泽承不是人。”
“他把你们弄成这样?”皇甫焱蹲下身问道。
“哼,他有那个能力吗?”女子哼笑讥讽时唇角竟溢出血来,“李泽承曾在战场上受过重伤,所以不能人道,公主嫌他无能,他便一怒之下杀了公主,后来他娶进门的妾室,他全都用来伺候他的马,在女人的惊声尖叫中寻求快慰……”女子口中的血越来越多,到最后连说话声都听不清了。
“别说了,我们带你出去。”
女子摇摇头:“把蜡烛给我。”
皇甫焱对千离摇头示意别给,可千离却道:“她不行了,顺了她的意吧。”
女子接过蜡烛对千离报以感激的一笑:“我要烧了李泽承的马厩解恨。”话音落,女子跟着咽了气,手中蜡烛滑下,落在了草料堆上……
即使在江上的画舫之上,也能望见薰阳城里的这场大火,千离觉得这冲天的火势烧得竟是如此之爽。
“其实你想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个吧?”她皇甫焱才不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个新娘不想嫁进将军府是真的,不过跳江是朕逼的,朕让人带话给她,她若不跳江表明决心,朕就不会救她出苦海。”
“你……”
“朕只知道李泽承风评不好,可朕不知道他这么恶心,不过他让你死了心,朕倒是感激他。”
皇甫焱笑道:“娘的,他让老娘对男人都死心了。”
“我现在胃里也不好受……呕……”千离趴在围栏上,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等千离吐得差不多了,皇甫焱才又问:“你这一趟收获应该不小吧。”千鹤会出现在手握重兵的李泽承那里,绝对有大事。
“这一趟算是没白走,轩辕无尘不当这皇帝,他母亲可不干了,既然我能做女帝,那灵瑶一样可以,那个女人这一次觊觎的是朕的皇位。咱们这位摄政王一向冷酷无情,不知道对他的母亲会不会也下狠手。”
“你想让他们母子相斗?”皇甫焱就知道千离没安好心眼儿。
“朕死了摄政王自然继位,他们肯定斗不起来,可是朕活着就不一样了,朕可没伟大到为了他们母子感情和睦而牺牲自己的地步,朕想活着,自然只有委屈他们母子了,朕这是自保,可不是故意害人,再说了,灵瑶若没有野心,母子相斗的一幕也不会发生。”不能把错都归在她的身上。
“你的心机真重!你想害的人,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千离一笑而过,她不再多做解释,她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朕还记得那一天阿焱说朕心机太重,现在回想起来,朕仍然觉得冤枉,如果说朕这样的也叫心机城府,那么阿禧那样撒下欺世谎言的又算什么?朕只知道,这辈子,论城府,朕不是禧公的对手,比心机,朕更是他眼里的一盘小菜。”摘自《离帝手记——忆大骗子轩辕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