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者不止是姬子凌,罗缨的死也让轩辕欲无法释怀,那一天,虽然相隔甚远,但他仍然看清了她自刎的那一幕,居然令他这样一个嗜血之人感到触目惊心,她终究没有给他一丁点儿机会。
这时候的轩辕欲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和罗缨做了同样一件事的女人——灵瑶,他立即将抵御万奴王军队的权责交给了戎国公皇甫止战,自己则去了天山华清宫思过。
其实思过是假,去见灵瑶才是真,他认为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自刎,那么这个女人定是深爱这个男人的。
当初灵瑶自刎,他让太医无论如何要将其救活,并对外宣称她以死,让她摆脱了先王遗妃的枷锁,现在他对于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深感安慰。
夙缨不给他机会没关系,他还有灵瑶。
他抱着灵瑶大笑不止,对他而言****算什么,他轩辕欲不屑,既然得不到,他就去抢,他没有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有。
所以他的残暴也与罗缨脱不了关系。
据《九鼎记》中所记载:轩辕欲一生有无数女人,但他却专宠瑶妃一人,宠到什么程度?一个妃子可以和王后平起平坐,一个妃子竟有自己的分封地,一个妃子可以在朝堂之上和他出双入对。他许给她这样的承诺:“本王可以给予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是合理的,那么你要一,本王给你二。即使是不合理的,本王也一样可以做一个不明事理的君主,不惜一切满足你。”
轩辕欲为什么这么宠灵瑶?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知道原因。
罗缨留下的还不止这一段爱恨纠葛,她还给众人留下了一个谜一样的结局。
据传罗缨死后,运送她灵柩的船只在前往石林王陵的途中被洪水冲走,她的棺椁从此下落不明,而石林王后墓只是她的衣冠冢。
她的恩泽遍及整个封国,她至情至性,善德无双,就连普通百姓都深爱着她,每年她的忌日,在漓江边上都会有很多人前去悼念。
甚至有人相信她化作水神,仍旧守护着封国。
她的信念,她的功业仍将延续……
六年后,雍国,天山华清宫内。
一绝色女子沐浴在华清池中,身边伺候的婢女无数,个个小心翼翼,因为汤池中便是圣眷正隆的瑶妃。
香雾缭绕的温泉水中,隐约可见女子的颈项处纹有花饰,而那女子对身上的纹身也颇为喜欢,沐浴时抚摸纹身的时候很多,而且不论她如何着装穿戴,她都会露出脖子处到胸前纹饰。
那是两支交缠在一起的黑色曼陀罗花,是轩辕欲为了遮住她颈项间留下的伤痕而亲自替她纹上去的,他说那是只有他喜欢的女人才能有的印记,这样的印记据她所知连王后都没有。
黑色曼陀罗花,代表着无间的爱与恨,也正是他对那个女人情感。
忽然,灵瑶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她的美被染上一丝妖异,令人感到恐惧。
“瑶……瑶妃娘娘。”见到灵瑶神色变化的宫婢颤声禀报,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个不停。
“说。”她声色冷厉,已显出不耐之态。
“回……回娘娘的话,王上带无尘殿下来看您了,王驾已到山下,很快便会驾临华清宫。”
“那还不快点替本宫梳妆!”
她立时从汤池中站起身来,没有半点娇柔之态,完全一副女王般的气质,给人一种压迫感。
等灵瑶步出华清池时,已是一派雍容典雅之姿,她举步登上玉楼,凭栏远望,看到君王的车辇正缓缓绕上山。
天空中一点黑影仍然伴在他左右,他在哪儿,它便在哪儿。
灵瑶抬起玉臂,黑影落在她的臂上,只见她笑靥妖娆,抚着它黑亮的羽毛轻笑道:“追风啊追风,你若真有灵性,那就替本宫带一句话给九泉下的夙缨师叔,告诉她,邑都之战出卖她的人不是姬子凌,而是本宫。”
她嫉妒那个女人,凭什么她能得天独厚,就因为她身怀龙运?所以每个人的眼里就只有她罗缨,她不服,也不认命。
她机关算尽终是得到轩辕欲的宠爱,尽管她明白他只是把她当作夙缨的替身。
“夙缨师叔,本宫替轩辕欲生下王儿,那个男人很喜欢这个儿子,给他取名无尘,那个男人希望孩子能像师叔你一样不染纤尘。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就如同我不喜欢你一样,到了憎恶的程度,为什么你都死了还阴魂不散?纠缠着轩辕欲不放?”
“师叔,你算什么龙运之身,真是笑话,本宫才是身怀”龙孕”之人,这天下迟早会是我儿子的,师叔,我拥有的才是至高无上的天命。”
依她所见,轩辕欲花了三年时间吞并了北方的狄、青、尧三国,以他的雄心壮志,一统九州是迟早之事,再加上他对无尘的喜爱,这江山早晚会握在她的手里。
命运的转轮真的会偏离轨迹吗?谁也不得而知。
同一时间,在封国和雍国的交界处,漓江边的骊山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里,一个倒霉孩子正在抱怨她的命运怎么如此凄惨。
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有点瘦,但模样却很招人疼,穿着很普通,和所有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孩子一样,衣服上都有不少补丁,看起来脏兮兮的。此时,这孩子被绑在村中西面的一口水井旁的大树下叫骂不停。
前来打水的村民见了也不觉奇怪,只是笑着问道:“小粽子,你爹又下地”干活”去了?”
孩子一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每一次他爹出门倒斗,都会把她给拴在这大树下,怕她偷偷跟去,所以拴在这里让全村的人帮忙看着。
“我那无良老爹,有他这样对待自己亲骨肉的吗?他也不怕我被狼叼走了去。”小孩说话的口气颇有点野。
“谁敢叼你这个讨命鬼。”一道颇有点苍劲的声音响起,小孩侧头看去,原本的苦瓜脸煞时被笑脸所代替,虽然她的亲爹长相有些抱歉,但一天不见还是蛮让她想念的。
说话的中年男人将孩子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他的小宝贝其实是在担心他的安危,毕竟盗墓这一行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做了别人的陪葬品。
所以他不想让她学习这门手艺。
“爹,你没被粽子吃掉哦。”小孩儿一高兴就口不择言。一句话把他老爹气得七窍生烟,亏得他刚才还被她忧心之情所感动。
“啧!臭小子!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亏我省吃俭用供你吃穿,你居然咒我……看我不揍你才怪。”中年汉子说着作势就往大树下走去。
小孩见了赶紧挣脱绑住她的绳子,一溜烟爬到了树上。她可不傻,让她在这里等他她能做到,可是这都要揍她了,她再不跑就是呆子,怎么说她也是他这个摸金校尉的孩子,一点儿绳扣怎么难得住她。
她坐在树上翘着二郎腿问道:“爹,你确定我是你亲生的?”
“老子确定你是你娘生的。”中年男人气道。
小孩一手托腮做思考状,想了半天又问道:“爹,我很想知道我娘当初怎么会嫁给你的。”
“要你管。”中年男人回得有点慌张,随即敷衍道:“闹够了没,闹够了回家吃饭,明天是你娘的忌日,早点去上香。”
“哦。”小孩儿嗫嚅道,其实一年之中她最不愿过的就是明天,她的生辰也就是她娘的忌日,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棺材子,她是死人肚子里生出来的,所以都叫她小粽子,所谓粽子其实就是那些盗墓的土夫子对墓里僵尸或是怪物的统称,她不喜欢他们这样叫她,可是她爹粗俗人一个,取不出比粽子更好的名字,她也只能作罢。
反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她此生肯定也是继承老爹这一行,做个倒斗的手艺人。
想完,她从树上下到地面,走到亲爹跟前,拉住他的衣角说:“老爹,教我盗墓的手艺吧。”
“你不怕死人吗?”
她回道:“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人都死了,还能咬我不成。”现今世上到处都是战乱,漓江上天天都能看见浮尸,死人,她又不是没见过。
此时她说这样的话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死人可怕吗?在当时的她看来那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可是很久以后,当她涉世已深之时,她才明白,远比死人还要可怕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