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山中岁月静好,但又怎敌得过山下风光无限。
一下山,众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拦都拦不住,且正逢泰安镇早集开市,年轻人自是耐不住性子,三人直往热闹的地方挤。
千离上一次随师傅下山置办女子生活必需品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今无人管束自然是如鱼得水,玩得好不欢畅。
稍微解了些玩性,皇甫垚才摸着肚子嚷饿,说要找地方祭五脏庙,千离却说不急,带着皇甫垚和轩辕无尘三绕五转进了一座茶楼。
茶楼名叫”香满楼”,装潢陈设都普普通通,不过还未进门一股茶香便溢到鼻前,倒是不辱没楼前那金漆招牌。
茶小二见有客进门,忙迎了上去,细一瞧三位小爷,怎一个好看可形容,排头一个少年在三人中最为高大,九宫门人特有的青绮绫锦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精神抖擞,他目光如炬,往门前一站,有种势不可挡的威慑力。紧随其后的少年身形修长却不显单薄,同样是青白色的锦袍,但穿在他身上又是另一种味道,仙姿傲骨,出尘缥缈。茶小二还未回过神来,最后进门之人已经将手中青竹伞收起,那神貌简直比上天鬼斧神工之作更为精妙,他不仅有着惊鸿照影的飘逸,更有着游龙戏水的灵动,只一眼,让茶小二恍惚间松开手中盛满开水的铜壶。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千离凭伞挑住铜壶的把手,才没让其落在地上,这一壶开水洒开若是烫到人那可不得了。
“小二,一壶龙芽,要霜后的。”千离将水壶放在茶小二脚边,点了茶,径直往茶楼后的茶园里走去。
“这茶有什么讲究?”皇甫垚好奇道,他对吃穿一向不怎么留意,能吃饱、能解渴、能保暖的东西他觉得就差不多,从不挑拣。
“昨晚破天阵咱们一宿没睡,龙芽醒神,此时饮用最好,未经霜的龙芽清甜,但经霜后的更为香浓,一杯下肚,我保管你再困都睡不着。”千离笑道。
“看不出你还懂茶。”轩辕无尘道,要说生活,四师兄是最会过日子的人。
“不是我精通茶道,是因为盗墓时墓中黑暗容易让人犯困,喝它提神,你想想墓里那些鬼玩意儿,稍有恍惚便会血溅……”
“打住,一会儿我还想吃饭。”皇甫垚赶紧用手捂住千离的嘴,这家伙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墓里那些东西他想着就觉得恶心。
茶楼里清静,而茶园里却热闹非凡,人们三五成群地围作一团,嬉笑怒骂声不绝于耳。
走到户外一见天,千离便又撑起青竹伞,然而轩辕无尘却停下脚步,蹙起眉头道:“四师兄,品茶讲究清静,这里太闹,不如去楼上雅座。”
千离摆摆手道:“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说完,千离从腰间摸出一截竹筒,拿在手里轻轻一晃,得意道:“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鬼将军的利害,今天我要大杀四方。”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挤进一簇人群,手中蟋罐往桌上一搁,扯起嗓子嚷道:“谁要和我一战?”话语之中竟多出几分轻狂之态。
这一吼,立即有不少人捧着蟋罐叫嚣着要和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皮小子一决胜负。
一群人围在一桌杀将起来。
皇甫垚和轩辕无尘同时无语,死小子饿着肚子跑这里来居然是为了斗蟋蟀,他在山上时可算是个文静若处子之人,哪像现在这般动如脱兔。
不过这样活力十足的千离也好生招人疼,皇甫垚和轩辕无尘只好饿着肚子随他,两人向千离招呼一声,随即上了茶楼,挑一处雅静又能一览茶园全景的位置坐下,喝起茶来。
轩辕无尘嘬上一口清闲,眼瞅着楼下茶园里闹得最欢的千离不觉乐道:“看来四师兄很适合这种世俗生活。”
“那小子天生水做的,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皇甫垚的目光也落在千离身上,意有所指道。
“怎么讲?”
“把水装在不同的容器里,水就会变成不同的形状,千离那小子不正是如此。”
轩辕无尘摇头道:“环境太恶,水亦会结成冷酷的寒冰。”
此话一出,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虽没有任何言语,但各自心里已然萌生出一个相同的念头,那便是不管将来如何,他们都不想让千离受到伤害,让其心寒。
茶水还温着,玩够了的千离噌噌跑上茶楼,落座的同时往桌上丢下一个胀鼓鼓的钱袋,只见她眉开眼笑道:“我的鬼将军简直就是战无不胜,帮我赢了不少银子不说,还有人出高价将其买走,这一路上的盘缠有了,咱先去吃点东西,想吃什么随便点,有我在保证饿不着你们。”
皇甫垚和轩辕无尘面面相觑,搞了半天他来这里是为了赚路费来着,两人同时气不打一处来,其实只要他开口说一声,他们都是不把钱当作一回事的人,还能亏待了他不成?气归气,可两人往细处一想,随即释怀,不正是因为千离从不依赖别人,这样的他才更让人想去疼着、宠着,虽然他们疼他、宠他的方式是变相的”欺负”。
他们喜欢看着他为他们忙活,于是轩辕无尘道:“四师兄,这一路上就辛苦你了。”
千离拍着胸口道:“有我在,苦不了你们。”
皇甫垚叹口气,瞅着千离小声道:“果然是肉包子。”
“大师兄你在嘀咕什么?”千离沉声道,似有怒意。
“没,我说我想吃肉包子。”皇甫垚忙改口。
“这个简单。”千离起身跑到窗户边上,冲着道边卖包子的摊主高声唤道:“卖包子的师傅,送三人份的肉包子在这里吃,再拣三人份的打包带走。”
茶楼下的小道上,恰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经过,只因千离的声嗓引得车内人有种似曾相似之感,那人遂叫人停车,他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抬眼瞧去,只一眼,便让他心下一紧,口中竟不自觉地脱口出那一个让他魂牵梦萦已久的名字:“夙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