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朝天台上,后宫灯火尽收眼底,其明亮程度竟比元旦夜张灯结彩时还要辉煌,然而点点火光移动的速度明显比平时要快上许多,感觉像夜里成群的萤火虫,盲目飞舞。
这一切皆因为宫里面丢了位美人,上面吩咐,搜遍宫中每一个角落,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不仅是后宫中的宫人,连后宫宫廷禁卫也全数出动。
只见一位统领领着一位宫人匆匆登上朝天台,在一位身形标致的将领面前单膝跪下,禀道:“郎花令大人,属下的人在西苑废弃已久的宫殿里找到了一些血衣,已经请负责千秋阁离美人起居的宫侍确认过,他们确定离美人离开时就是穿的这身霓裳。”
何谓郎花令?皇帝的禁卫部队分宫廷禁卫和京城禁卫,禁卫里又以郎中令为最高统帅,雍钦王有三个郎中令,一个常随在他身边,听后调遣,一个负责整个京城的守备,还有一个负责宫廷护卫,而又因为这一任负责宫廷护卫的郎中令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所以风流天子轩辕欲便把给这女子的郎中令封号改了一个字,变成了郎花令,而身为尉官的女子则叫花尉,除了名称稍有不同外,其负责的职能并无半点改动。
而这位身姿笔挺的郎花令大人便是皇甫垚的大姐皇甫鑫,她闻报后抓起宫人呈上的血衣,那一条条褴褛的带血破布让她不难联想这霓裳的主人当时所受的非人折磨。
站在她身后的三位女将领看了也都深吸一口气,心想那霓裳的主人怕是凶多吉少。
闻宫里出了刺客,都在宫廷禁卫里任职的皇甫家的四位小姐立即入宫进行搜查。
皇甫鑫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离美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应该还在内宫之中,因为她对自己的禁卫队非常有信心,平时宫内想要流出一块银钱都会被禁卫搜查出来,何况现在还是一个人。所以虽然整个燕京城都被禁卫封锁,但搜查的重点仍然放在后宫之中。
正要让人再去搜,忽见千秋阁方向的宫门处火光冲天,皇甫鑫还未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儿,就见有人来报,说皇甫垚带了若干家将伙同雍国使节的随侍硬闯禁宫。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他想造反吗?“拦住他!”皇甫鑫下了令。
“郎花令大人,末将等拦不住。”回话者欲言又止,他们本生就不是皇甫垚的对手,偏偏对方高手还不止一个,而且碍于皇甫家的权势,他们哪儿敢对皇甫垚下杀手,畏首畏脚地阻拦哪里管用。
“那个呆子,想害我们满门被砍头么。”花尉皇甫森啧道。
“老娘没死战场上,却被他这死小子拖累,这种死法真他娘的冤。”皇甫焱啐道。
“唉!皇甫家怕是要绝后了。”皇甫淼托腮意有所指道,几个女子中就数她稍微有点女儿家的娇样。
“那个龌龊的东西,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他看不上眼,偏鬼迷心窍迷上个男宠,罢了,今日我就替皇甫家清理门户。”皇甫鑫说着带人前去阻拦。
宫门西面,皇甫垚率人已经突进禁宫,迫于他的气势,一路上无人敢拦,不止皇甫垚生猛,就连他带来的人出手也都凶狠,碰上了就伤筋断骨,若说大王在宫中,禁卫们自然不敢退,肯定拼了命也要往前顶住,然而此时雍钦王不在,他们拼命有什么用,搞不好皇甫家一粉饰,天大的事也不了了之,他们死了也是白死。
“皇甫垚,你给我滚回去。”人未到,声先至。两厢士兵分开,只见四匹骏马上各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为首一位一个手势,弓箭手纷纷围了上来,搭箭拉弦,箭锋直朝向皇甫垚一行。
皇甫垚按下千禧,上前一步道:“大姐,让我带千离走罢。”他们好不容易等到轩辕欲离宫去天山,趁着后宫禁卫稍弱才选择硬闯。
“胡闹,他现在是大王的人,我如何敢放。”
“大姐,此事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皇甫家。”
知她家小五一向就是顶天立地之人,能说出这种话怕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所为,那么他既然想过后果还一意孤行,小五真是对那封国卫侯上了心。女人总是比男人心细,也比他们更容易心软,即使皇甫鑫身为统率千军的郎花令也逃不出这个定数,她稍稍放软语气摇头道:“就算我想成全你放他走,现在我也找不到他人。”
“什么意思?”
皇甫鑫将血衣掷在马前,“他在宫里遇到刺客,生死不明,我正在命人全力搜索。”她这么做,是想让皇甫垚死心。
那血衣让皇甫垚有些头晕目眩,血他不是没见过,只是眼前的让他觉得沉重,让他有种窒息感。
“我……亲自带人去搜,总之今天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一字皇甫垚终是没有说出口,他怨自己,他早该不顾一切闯进宫的。
说着便要带身后的家将往内宫里去,却被皇甫鑫给拦下,“皇甫垚,你当禁宫内院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去就能去的,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命人放箭。”
“所有弓箭手听命,任何擅闯禁宫者若是再进前一步,杀无赦。”
“大姐,五弟可是我们皇甫家唯一的继承人,你的胞弟!”皇甫森叫道,显然她没想到大姐会来真的。老太爷虽有三个儿子,却只有皇甫垚这么一个嫡孙,大姐和老五都是大伯的孩子,而她爹在家排老二,淼和焱是三叔的孩子,她们姐儿几个从小看不惯小五受宠,总是百般欺负,可实际上她们也最心疼这个呆子,小五离家后,她看见大姐流过好几次眼泪,如今两姐弟喊打喊杀,她如何不劝。
“我说了,进前者,杀无赦。”皇甫鑫再次下令。
灯火分明之下,皇甫鑫看见亲弟抬眼瞅她,那眼里没有怨恨,反而带着浓浓的笑意,她心里直叫不好,弟弟这种眼神她太了解了,正要开口求他留步,然而身侧稍远处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先她一步出口。
“大师兄别动,千离可不想看到大师兄变刺猬。”
所有人闻声都是一惊,纷纷瞅向声源处,却见廊外园中的假山后绕出一个人来,顿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披散着及腰长发,黑发并不柔顺,有些凌乱,然而他额上的伤痕和脸上的血污并不太影响他绝丽容颜,当然,其实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身体所吸引,只见他穿着一件明显比他身形要大上很多的夜行衣,黑衣将他包裹的很好,长袖连手都遮完了,如果黑衣也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长腿也遮挡住的话,就真是太好了,然而那夜行衣却只盖到他大腿处,斑斑红痕和一直流到脚踝处的血迹是那样触目惊心,整一副被人糟蹋后的样。
千离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凤凰寺天野虽然救下她,却没有办法带她出宫,雍国后宫守备之严让他无能为力,而且怀中人伤得很重,且身体又开始体发烫,如果不及时治疗,这条命是保不住的,而他也不能曝露自己,不得已,他只能抱千离回千秋阁,半路上遇到闯宫的皇甫垚一行,所以带千离躲在假山后,千离听到不远处的动静,才出了声,凤凰寺天野这才将她放下,悄然从假山后隐去。她甚至来不及对他说一声谢谢。
“千离!”一道冷声响起,同时一道黑影迅速跃过弓箭手头顶,直奔那摇摇欲坠之人而去。
反应过来的弓箭手转身瞄准进前的人,正要放箭,已被同样冲上前的皇甫垚和千禧撂翻在地。千禧更是跟着身前的人,一路护着。
“停止放箭。”见阵势已乱,皇甫鑫下令,他还是怕伤了皇甫垚。
闻那一声低唤千离浑身就是一震,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发烧出现幻觉了,她的仲羽哥哥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她脚下一软,身子便往地上坠,却落入那人温热的怀中。
原来,她仲羽哥哥的怀里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那张冷脸一样冰凉,很暖,很让她感到安心。
接住千离时姬仲羽也是一惊,他手中所触到软软的地方,分明是女儿家才有的娇柔之处,他迅速退下自己的长衫将她覆盖住,不让人再窥探她身上任何一处。
“你怎么来了,这里可是雍国……”千离蹙眉道。曝露身份他是十死无生。
“什么话都别说,你需要休息。”他感觉到她很虚弱。
明明是命令的口气,她却觉得他异样温柔。
他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野,她只看得见他胸膛这么方寸之处,所以没能看见一直护着她和他的千禧后肩背上的箭羽。
千禧也没吭一声,自己拔出利箭,转身对皇甫鑫道:“我看贵国宫里的护卫不太好,卫侯还是暂时在留在驿馆由我们自己的人看护好了。”千禧说完跟在姬仲羽身后,出了王宫。
皇甫鑫要阻,却被皇甫垚拦下,无奈下,她只能叫人日夜守着驿馆,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一切等陛下回宫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