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会梦到大象在身上跳舞?
“你醒了?”那声低沉让她浑身一震,即使心里强对自己说不怕,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千离睁开眼,蹙眉,强烈的光线好刺眼,原来已经大白天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生一世那么长。
“我睡了多久?”嗓子好干,她想喝水。
“你晕了一整天。”轩辕欲语气极淡,仿佛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害她晕死过去的始作俑者。
“哦。”千离撑起身子下床,一伸腿她便发出“嘶”的一声,身体里那些伤口好像又撕裂开来。
她只是想去倒杯水,可短短几步路她都走不了,腰以下的部位就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她怎么也控制不住打颤的两条腿儿,好不容易支撑到茶几旁,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到在地,连面前的茶几也一并推翻,几上御器悉数掉在地上跌碎。
其实,她只要张口说一声,自然会有人把水恭敬地递到她面前,而她却和夙缨一样倔强,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女人也像这般,宁愿折腾自己也从不开口求他。
轩辕欲把千离从地上捞了起来,抬起她的下颚啧道:“你不够聪明。”她和夙缨一样的蠢,他黑幽的眼睛忽而变的凌厉,“但你却拥有平常人所不能及的忍耐力,这样的女人最危险,会在关键时刻给人致命的一刀。”夙缨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他就差掏出心来给她看,可她受伤的翅膀恢复如初后就毅然飞走,再也不回。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朕,即使朕死了,也要你陪葬。”
他的话确实具有威慑力,她不自觉地感到恐惧,但她也听得出来,他舍不得她,不管是因为她太像他心爱的女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摸到了他的底线。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其致命的弱点,只要能够抓住弱点进行攻击,则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即使像轩辕欲这样傲视一切的男人,被人逮住弱点也会致命。
所幸,她好像看出了他的弱点,他怕失去她。
“留着我在你身边,你会后悔的。”她好心劝道。她倒是有兴趣做个红颜祸水,乱了他的江山。
“朕有何可后悔的?”
千离也不答,只是任由他抱着,眼光飘渺地瞅着殿外,道:“我想出去走走。”
轩辕欲叫人取来他的黑狐披风给她裹住,抱着她出了大胜殿。
她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沐浴在阳光下,那耀眼的光线照在身上,暖暖的,非常舒服。她望着天神游,如果她真是孤星命,会克死身边人,那么老天爷就把抱着她的这个人带走吧。
她抱紧了他,兀自在他怀里做着美梦。
之后的日子,她一直被轩辕欲锁在大胜殿里,隔断了她和外界所有的联系。他确实是个能够控制欲望的君主,他仍然对后宫的女人雨露均沾,没有专宠就没有争斗,一切都风平浪静,他懂怎么控制女人。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自制力。
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轩辕欲在大胜殿过夜,她侍寝时,忽然殿外宫人传来急报,言皇甫垚的军队已经攻下邑都,正向晴川平原进发。
她听到后只觉得眼前发黑,仲羽哥哥为什么会兵败?她不信。
然而轩辕欲却是龙颜大悦,那一晚,他对她需索无度,她再一次昏了过去。
第二天,她在龙床上睁着眼睛躺了很久,最后终于开了口:“来人。”
殿外很快走进一位宫人,毕恭毕敬地跪在她面前。
千离坐起身子,对那宫人道:“告诉司药女官,让她帮我配些调理身子的药,就说我这个月的月事好像迟了。”
“是。”宫人回一声,退了下去。
千离抬起胳膊松了松浑身筋骨,套在她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她听了嘴角溢出讥笑,自言自语道:“以为把我锁住,我就不能兴风作浪了?”轩辕欲啊轩辕欲,你到底不是女人,永远不懂女人。
千离将缚住她手脚的链子轻易解了开来,穿了衣,梳了头,她只拿了根发带将及腰长发随意捆住,不知是轩辕欲怕她自尽还是怕她会行刺于他,殿里除了那四根该死的铁链就什么利器都没有,连发簪都找不出一根来,纵然她堂堂神匠,没工具在手什么都做不了。
她取了千禧给她的那只纸鸢,这东西还是早先她找宫人帮她从千秋阁里拿过来的。她径自出了大胜殿,殿外侍儿皆惊,她明明被锁住怎么能出得大殿?
她从众宫人身边经过时笑道:“我不出大胜殿的宫苑,就在门前放会儿纸鸢,并不违背那老东西不准出大胜殿的旨意。”而且,违背了又如何?反正她快是个将死之人,死前怎么也要玩上一玩。
她虽然每日里被锁着,但宫人都心知肚明她此时圣眷正隆,所以万不敢怠慢,见她也很本分地就在她们眼皮底下放纸鸢,遂都守在她近旁,不敢掉以轻心。
她这纸鸢放得有些漫不经心,等侍儿们心急地替她喊“快落了,快落了!”她才软软地扯了扯手里的线,纸鸢才又升了上去。
她多想剪断线,让纸鸢自由飞走,她总觉得那只被她扯在手里的纸鸢时上时下有些可怜呐。
“我怎么觉得纸鸢的图案和刚刚未放上天时不一样。”其中一个侍儿忽然说道,其他侍儿也有此感,一时间议论纷纷。
千离也抬头看去,虽然有一定距离,但并不是太远,因为内宫里怕敌国细作趁放纸鸢之际放走纸鸢和外界通信,所以严格控制了线的长短和放纸鸢的位置,线长不能超过十二丈,且不能在禁宫三道围墙的第二道之外放纸鸢,所以就算纸鸢飘走,也还是会落在禁宫里。后宫这种地方,进来了便很难再出去。
千离隐约可见纸鸢上青山绿水图中多了一抹红色的身影,她正要收回纸鸢看个究竟,忽然刮起一阵风,她又心急扯了线,结果两厢力道将线给绷断,纸鸢随风掉到了大胜殿外。
“快去给我拾回来。”
“是。”
一对侍儿应了声,匆匆朝殿外而去。
千离等了良久,才见一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儿迈着小短腿学着大人老成的样子一路向她走来,刚刚出去的两名侍儿亦步亦趋地跟在男孩儿身后,而她的纸鸢就在那孩子手里捧着。
千离挑眉,禁宫里面的小男孩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定是那老东西的孩子,啧啧,越看还越和轩辕欲有两分相像。其实这是千离潜意识在作怪,宫里人都知道十九王子是陛下二十五个子嗣里最不像大王的一个。
但是没有人去质疑十九殿下的出生,因为十九王子的长相很像轩辕欲的母亲,轩辕欲的母亲是万奴国进献给雍孝王的西域美姬,那西域人特有的深刻轮廓和浓眉大眼在这个男孩儿脸上完全体现了出来。
男孩儿乌黑亮丽的大眼睛,美的溺死人。
这孩子长大了,定也是讨喜的样。
“你就是纸鸢的主人?”稚嫩的童音里带着几分倨傲。果然是帝王家的孩子,说话语气都这样。
“是的。”
“你比画里面的还好看。”男孩儿笑道,他眼里的女子,不像宫里面的其他女人那样花枝招展,她给他的感觉很清新。
“画里面?”千离不解。
“这个纸鸢啊,背光看只是一副普通的山水图,可是透光再看,山水中有一对身穿红衣的人,一男一女,我想女人应该就是你,至于那个男人,好像并不是我父王。”
“还给我!”她想知道千禧在上面画了什么,千禧对她向来都是有话直说,那么有什么事是值得他用画中画来隐藏心事?
男孩儿赶紧将纸鸢背在身后,道:“你这个女人好生无礼,我替你捡回纸鸢,你不道谢就算了,竟然还敢凶我?”
千离自己也觉得她不该将对轩辕欲的气撒在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身上,压下心底火气放软道:“对不起,你要怎样才肯把纸鸢还我?”
男孩儿道:“你要是教我怎么做纸鸢,我就还你。”这纸鸢和他平时玩的不同,这纸鸢虽没有他御用的那些精致,却简洁有趣。
闻言千离叹口气,凡事都要和人讲条件,帝王家的人看来心机都重。
千离双手环胸,瞅着小男孩儿笑道:“没问题,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教你。”要谈条件呐,她也会。
“谁会跪你这个女人!”男孩儿怒道,脸上有被羞辱后印出的红霞。
“这天底下有的是人排着队想拜我为师都没门,今日我心情好,收你做徒弟,做我千离的徒弟绝不辱没了你。”她眼看时日无多,趁翘辫子前先过一把收徒弟的瘾,自己整个徒儿欺负着玩。
“你就是传说中的神匠,打造龙舌宝剑的人?”
千离点点头,笑道:“龙舌剑算什么,我还会做竹蜻蜓、水上漂,腾云驾雾鞋、会动的木马,可连发的弹弓……”
“师傅。”
千离话还没说完,小家伙跪地上就是三个响头,千离忍不住又叹,果然是孩子。她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才十六岁,算不得大人。
千离笑眯眯地蹲小家伙面前,用一副诱拐成功的嘴脸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轩辕琪,刚刚满六岁。”
呵呵,瞧瞧她的徒弟,大大的眼睛,好可爱呢。让她忍不住想去揪他的脸颊,这孩子漂亮到什么程度呢?反正她见了便有想和某人也生出个这么可爱的孩子的想法。
“好吧,我收你做徒弟,你师傅我呢是昆仑九宫的弟子,仙号叫千离,至于我的名字,目前叫姬叔夜,要是我死了我爹还没想出我叫什么,你记得给我刻这个名字在碑上。”既然有了徒弟,她就先把身后事交待好,免得以后成无名鬼。
“夙、灵、千、非、墨,你该排在非字辈,让我想想叫什么好。”千离双手托腮,想了半晌才盯着轩辕琪笑道:“我讨厌打仗。”她一想到大师兄和三师兄现在正兵戎相见,她就觉得揪心呐,“我希望九州再没有战乱,所以我给你”非攻”一名,希望你有止战之心,莫要为了霸权野望而轻动干戈。”
“非攻,好奇怪的名字,不过我喜欢。”轩辕琪反复念着自己的新名字,看样子是真挺喜欢。千离看轩辕琪还小,压根没指望他能明白那名字什么意思,见他喜欢也就作罢。可是轩辕琪却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了脑子里。
“好了,现在可以给师傅看那纸鸢了吧。”千离伸手做讨东西状。
轩辕琪把纸鸢递出去的同时问道:“师傅,那画里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把师傅……”
只不过后面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尖锐的“大王驾到”给打断。
千离和轩辕琪赶紧站起来迎驾,特别是轩辕琪,转身之际故意假装失手将纸鸢落进身后的水池中,画里的玄机若是让他父王见了,他师傅肯定脑袋搬家,所以他赶紧毁尸灭迹,纸鸢一泡水上面的墨迹就会化开,谁也不会知道里面的内容,除了他。
画中的男人胆子真大,竟然连他父王的女人也敢搂着亲,他师傅不知道画里的玄机就证明这画是那个该死的男人绘的,若是让他见了那男人,定斩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