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驸马爷之后,母亲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甚至于平静的让我害怕。
每天她都把我留在身边,教我抚琴,教我写字,教我念书。
我会偷偷的抬头看她的表情,可是她的平静又让我觉得那次晚上我们出去根本就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仿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四天,一大早,秀红姨娘就过来了。
“姑娘,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的声音低沉而忧伤,看着母亲的眼睛里凝满了泪水。
“恩!”母亲正在教我写字,她抬头,我也抬头。
她说,“带心儿出去走走吧,这么久她还没有出过门!”她把我推给秀红姨娘。
母亲让我出门?我有点不敢相信!
“你——”秀红姨娘突然激动起来,想说什么,可是又压住了。
她咬咬牙,拉着我转身下楼。
大街上原来并不是那夜我所见到了景象,原来大街上是如此的热闹。
我想我是赶上了他们所说的集市了。
我本该高兴的,可是想起那天母亲硬逼着我喊了一声父亲的事,又觉得不舒服。
“姨娘,”我扯了一下秀红姨娘的衣袖。
她慌忙的回头,好像是我打断了她的思绪。
“驸马爷,他是我爹吗?”我问她,母亲的事,她应该最清楚。
“心儿!”突然的,她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你——怪不怪他?”
怪他?为什么呢?
我轻轻的摇头,“他是,对吗?”
秀红姨娘闭了一下眼,重重的点头。
突然的,周围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所有的人都疯了似的向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我们在人流中,被挤到了边上。
“他们干什么?我们也去好不好?”我拉着秀红姨娘的衣袖,眼睛却是追随着那些人们而去。
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我很好奇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如此疯狂。
“你真的想去?”秀红姨娘的脸上是少有的沉郁的表情。
“恩!”我点头。
“那好吧!”她重重出了一口气,就拉着我随人流而去。
人流一直往前冲,最后像江水突然遇到堤坝一样的止在了翻滚的江边。
秀红姨娘带着我从人缝里挤了进去,头上的人们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好俊的人呀!可惜了!”
“还是个状元!”
“人不可貌相呀!”
“枉费了大好的前程!”
“那不是昌平公主的驸马吗?”
“是呀,株连九族,就公主一个人免于死罪!”
“那是,要不人家是公主吗?”
终于我们挤到了最前面,那里是一座临江的刑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被血渍浸渍了不知道多久的刑台上。
我抬头望去,竟然是——
驸马爷!
我吃惊的瞪着眼,可他分明就是跪在那个孤独的小小台子上,背后站着一个一个凶神恶煞、抱着大刀的刽子手。
江面上吹来的风拂起他额前散乱的头发,表情却是那样的平和、宁静,好像并没有被这些纷乱的人群所干扰。
我根本就无法把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男子和眼前落寞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平静的注视着冷风习习的江面,江面上翻卷着黄色的混浊浪花,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可又似乎矛盾着。
我静静的注视着他,他却没有发现我。
“心儿,你再好好看看他吧!”秀红姨娘迷茫的声音从头顶穿了过来。
除了我,那些激动的人们似乎谁都没有听到。
父亲!我在心里反复的玩味着这句话。
那一夜之间我有了一个父亲,可是现在呢?他还会留在我的身边吗?
然后一个穿着官服模样的人走了过去,他在驸马爷的面前站定,从袖子里抖出一卷黄色的东西,展开!
然后所有的人就都跪了下来。
秀红姨娘也拉我跪了下来。
每个人都低着头,我却没有,我看着那个人,他展开那卷东西,似乎是一卷写着字的黄布,背面还绣有龙的图样。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驸马爷,驸马爷就抬头看他,平淡的眸子里是无色的空旷。
那个人微微一震,然后清了下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状元左宁,映月,昔日,朕惜其才,招为驸马,不想其狼子野心,不思感恩,与权臣图谋不轨,意图谋反!朕哀痛之至,但念及昌宁公主,现免其陵迟之刑,赐其斩立决,以儆天下!钦此!”
那个人一口气念完,然后微叹了口气,语气尖锐起来,“左宁呀左宁,枉费皇上一直对你恩宠有家,现在你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哼!”驸马爷冷笑,眼中闪过寒光,“是少现在我驸马的身份还没有被废止,刘侍郎,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刘侍郎顷刻间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脸也憋的通红,他颤抖着手指着驸马爷冷傲的面孔,“你,阶下之囚,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午时三刻马上就到了!”
他的嘴角泛出一抹残酷的冷笑。
“是呀,我左宁在官场私混不过六载有余,就受尽皇室宠爱,算起来,也算不枉此生了。”驸马爷的嘴角也泛出一抹冷笑。
马上,刘侍郎的脸色阴郁起来,“好!”他愤愤的转身,“你就去阴曹地府享受恩宠去吧!”
我看着驸马爷的脸,心中暗自叫好!
我知道他对皇家的恩宠根本就不屑一顾,可是他又是那么睿智的一个人,即便是到了这般田地,也依然那么不可侵犯。
我想给他拍手称好,可是不能,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让我感觉到危险的讯息。
我有突然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因为我,他的荣华富贵根本就是可以延续到遥远的未来的。
我又有些不解了,他那么睿智的一个人也会犯这种错误的吗?
我站在那里,驸马爷的脸还是恢复了平静,就像刚刚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