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看着母亲和驸马爷交会在一起的复杂的目光,觉得那一刻,他们的目光远比星星来的璀璨。
然后母亲慢慢的移步,走进那扇门,她的目光就那样不动的盯着驸马爷的脸。
我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他们,从高高的小窗口透来的光,照着驸马爷儒雅的面容。
他的面孔平静而俊美,让我感觉不到这里无底的黑暗。
突然的,母亲扑到他的怀里,低声的啜泣起来。
他就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母亲的长发,眼里是淡然的光彩。
我觉得那一刻,他的心里也是平静无波的。
“为什么要来呢?”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仿似穿透古今。
母亲抬头,带着泪水的眼睛朦胧的感觉让我心疼,“刑部的批文已经下来了,我怕再不来,我们今生就这样错过了!”母亲柔美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悲切。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我觉得他们的心是永远在一起的。
“一切都要结束了!”驸马爷放开母亲,回头从那扇小窗子看向外面的月亮,“也许,这一生,我所有的选择都是错的!”
那一刻,披着月光的他,沉静的像是一尊圣洁的神像。
“包括我吗?”母亲试探着问。
“不,”他回头,眼睛里是温和的浅笑,“你是我唯一寄托!”
她牵起母亲的手,“如果当年的我也能体会到这一点,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功名利禄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我却执着的追逐了一生的时光!”
“一生?”母亲玩味着这两个字,目光又变得呆滞起来,突然的,她又抬起头,盯着驸马爷的脸,急切的问,“六王爷!六王爷那里有没有希望?你不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吗?他会救你的!”她的眼睛里是希望的泪水,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驸马爷轻轻的摇头,“没有用的!他已经尽了力了!”
“那,公主呢?昌宁公主!念在你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她不会见死不救吧?”母亲还在绝望里寻找最后的生机。
“情分?”驸马爷惨淡的笑了,“只有我跟你之间才有情分,皇上已经下诏,接她回宫了,谋逆大罪,本该株连九族的,放过她,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可是——”母亲还想说什么,可是驸马爷对她轻轻的摇头,她就止住了。
“带着心儿走吧,六王爷那里我求过了,看在师徒情分上,他会保全你们的!”突然的他的目光移向我,轻轻的笑了。
“不,我不能丢下你,我说过,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六年前我不顾一切的找到你,现在就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使我们分开了!”母亲突然激动起来。
“六年前——”驸马爷抬头,看着月亮,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觉得他似乎是陷在了某种回忆中了。
良久,他回头,“这次不一样,我要去的地方是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况且还有心儿在,你不能!”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轻微的叹息。
“心儿,你过来!”突然,母亲转头,叫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跨过那个高高的门槛,走进里面,站在母亲身边。
母亲蹲在来,看着我的眼睛,她说,“心儿,这是你父亲!记住!”
然后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驸马爷的脸。
我的感觉有点迷茫!
父亲?我确乎是应该有一个父亲的,可是父亲是什么呢?
眼前这个男人?
我有一点点被困惑了。
回头看一眼母亲,她冲我重重的点头,“你叫一声爹!”她说。
我抬头,驸马爷的脸还是那样的宁静。
他看着母亲,我些无奈,“幽幽,你这又何必?”
母亲坚定的看着他,又看着我,“这是没有选择的事,心儿是我跟你的女儿,这就是她的命运!”
她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神里是一种我所陌生的刚强的东西。
命运?
这又是什么?
我不明白,就只能把我的困惑尽数投给我所熟悉的母亲。
“心儿,你记住,以后你不再叫明心,你姓左,你父亲姓左,左映月!”母亲一字一顿的说着。
她的每一个字都敲在了我的心上。
左?映月?那个给母亲画画、题字的人?
我抬头,驸马爷就蹲下来,摸着我的头,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他说,“明心,我喜欢这个名字,那么明朗的感觉,你就叫明心!”
然后那个胖官兵就走了回来,“驸马爷,时候到了,一会儿,巡视的大人该来了!”
驸马爷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起身,看着母亲,“走吧,好好照顾心儿!”
母亲起身,拉着我的手,她说,“心儿,你喊一声爹,我们马上要走了!”
我看着她,可是叫不出口。
“你再不叫,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母亲在逼我,她的声音里是隐忍的痛楚。
没有机会了?什么意思?
我缓缓的抬头,驸马爷的身影映在月光里,柔和而宁静。
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他就笑了,有些惨淡,有些幸福的笑容,眼窝里是盈盈的液体在闪动。
“姑娘,走吧!”胖官兵不安的看看外面。
母亲盯着驸马爷的面孔,片刻,终于她决然的转身,拉着我往外走。
她的平静坚定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天上地下,我都与你想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