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在电话里“啊”的惊呼了一声,然后急切的追问道,老头死了?相公你胡说,那么好的老头怎么会死呢。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丫头已经带着哭腔了,我看不到丫头的表情,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已经哭了。丫头一直都叫舅舅老头,虽然听着别扭,但是我知道她是喜欢舅舅才这么叫的,因为她叫她爸爸也是叫老头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丫头,我也在拷问上天,这么好的老头怎么就死了呢。我想叹气,却连深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我就着话筒喃喃的说道,是死了。
丫头这下真的哭了,她哽咽着安慰我说,相公,你别太难过了,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说完把电话挂了。
天擦黑的时候丫头来了,那会我正跪在舅舅灵前答客礼,丫头看见我了,走过来什么都不说伴着我直挺挺的跪了下来。丫头眼泪流的七零八落的,但是她没有哭出声,她看了看舅舅的遗像,又看了看我,笑了,她说,相公,你别难过,真的,舅舅那么好的人,肯定被天上的神仙请去喝酒了。我知道丫头这是在安慰我,她把难受都憋着呢,她是怕自己哭了,我看见更伤心,在这跟我强颜欢笑呢。我也想望着丫头笑,但是这个气氛下,我实在笑不出来,我把丫头拉起来,给她系了块黑纱,又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指了指我妈,我是示意我没事,要她去陪着我妈。我妈年纪也大了,这么呼天抢地的哭,我还真怕哭出过好歹来。丫头点了点头,心领神会的走了过去。
后来李行也来了,举着一个大花圈就进来了,他非要代替我来行答客礼,他说,你做外甥的都能答客,我还是干儿子呢,更有资格。我最终把他拒绝了,不是我不累,跪了几个小时,我早就腰酸背痛了,只是我喜欢就这么跪着,我乐此不疲的磕着头,只有这样我才感觉自己的心没有那么痛。
吃过晚饭,人群三三两两的离去了,我本来想要李行顺路把丫头捎带回去的,但是丫头没有走成,我妈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我走过去想把我妈叫醒,丫头对我做了个“不准”的手势,把我赶走了。
偌大的灵堂冷清了下来,我受不了这种冷清走来出来,我点了一支烟在门口的草坪上躺了下来,我已经很累了,但是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我就觉得整个世界不存在了,好像天地万物都是我想象出来的似的,我自己就是造物主了,我想让舅舅复活过来,结果他就真的从棺材里站起来了,我高兴的跑过去抱他,可是一睁眼一切又都灰飞烟灭了。
我躺在草地上望着漫天繁星机械的吐烟圈,看着那些烟雾由浓密逐渐变的稀薄到最后消散,我突然觉得自己领悟了人生的真谛,人生不就像这烟幕一样无常和短暂吗?几十年的韶光弹指一挥间,只不过是上帝喘息的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