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走了以后班妤涵像只潜水的鱼似的冒了出来,在我的生活中不断的冒泡,以至于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丫头和班妤涵根本就是一个人,要不然她们怎么总是交替的在我的生活中出现呢?又或者我根本就没和班妤涵分手过,而丫头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理想女朋友的形象?
我不知道是不是丫头临走的时候向班妤涵交代过什么,总之复活以后的班妤涵已经开始试图取代丫头在我生活中的位置了,她会经常来看我,频频出入我的房间,每次来的时候都带上一包我最爱抽的香烟,也会煲汤给我喝,凭心而论班妤涵做菜的手艺要比丫头高明不少,但是我总是怀念那种汤里面没有放盐的味道。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喜欢班妤涵在我眼前晃悠,我习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的生活,我不想有人来搅乱丫头留在这个房间里最后的气息,我会发脾气、会摔东西、有时候也会赶班妤涵走,但是班妤涵总是不恼,我吼叫的时候她总是一声不响,我摔了东西她就在我后面默默的收拾,我赶她走的时候她总是面含微笑,过不了多大会她又会再次站在房子的门口。恍惚间班妤涵又变成了我们初识时那个乖巧的小姑娘。
渐渐的我不再那么排斥班妤涵那纤弱的身影,再看到她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她被糟蹋的那个晚上的情景,我不忍心把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发泄在她的身上,我也挺佩服她的,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居然还能这么坚强而快乐的活着,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换着我肯定是做不到的。后来班妤涵提出来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她说可以给我作伴,而且马上毕业了就不能再住学校了,她也需要找个房子,顺便再给我分担一下房租,但是我拒绝了。我不想有人住进丫头的那个房间,那个房间一直都空着,很多时候我都会把它锁上,只有我的心特别痛的时候我才会进去坐上一小会。
其实班妤涵还真是个挺善良的女孩,以前对她有太多的误会,想想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而且小姑娘心还特别的细,她看着我天天萎靡不振怕耽误我毕业,居然还给我把毕业论文写好了,真的挺感激她的。
有一天班妤涵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到我这里来,而刚好我那天精神还挺好,我就想出去走走,再顺便把电脑里面的毕业论文打出来给交了,再晚了,系里的老家伙又该对着我咆哮了。
那天天不错,骄阳似火,我的心情也难得的明快,这些天过的恍恍惚惚的,冷不丁把脑袋中的浑浑噩噩收拾干净了出来走走,居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校园里挺热闹的,有的班集体居然开始照毕业照了,这让我意识到毕业离我真的已经很近很近了,只要领到那两个红本本,我就算是真正的毕业生了,我突然之间想到了工作的事情,舅舅在世的时候已经都为我安排了毕业就留校,校方也做出过承诺,可现在舅舅已经不在了,他们会把一个死人的话当回事吗?我紧张了起来,我现在特想在这片校园里留下来,倒不是在乎留校后那些优厚的待遇,我只是舍不得离开这个丫头生活过的校园,我怕离开了,丫头有一天回来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一走进教学楼就碰见了辅导员,老头还是那么慈祥,笑起来特灿烂,跟太阳似的,一把抓住我的手不着边际的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把我刚刚清醒点的脑子又弄懵了,我都怀疑丫的是不是刚从火星回来,怎么他的话我一句都不懂呢?老头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孩子,不要紧,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嘛,谁的人生没有失败呢?关公还走过麦城,曹操还有过赤壁之战嘛,就连小平同志不有过三落三起吗?可以这些人最后都成功了,所以你也要坚强,不要遇见一点点挫折就垂头丧气,不要被他打败了,你要勇敢的战胜它,不要做命运的奴隶,要做命运的主人嘛。人年纪大了废话就是多,丫的开口说的全是汉语啊,我怎么就不明白他到底想说啥呢。我赶紧把老头的话打断了,再听下去我非得缺氧不可,我说,宋老师,你老说的可太对了,特启发人,我已经充满斗志了,你这学问大做的好啊,都快赶上那些个古圣先贤了,学校没给您老评个教授,我都替您觉得冤。可是您说这么多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头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特惋惜的看着我又说了一番不知所谓的话,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曾益其所不能,好好干,你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老头说完就准备走了,我站那里可郁闷坏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怎么整的我跟那失足青年似的啊?我把老头拦下,我说,宋老师,您别走啊,您这话得说完啊,要不我心里堵的慌。
老头就停下来迷瞪着眼睛看着我,他说,你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什么啊?这老头怕是大白天的撞鬼了吧,怎么神神叨叨的?
老头像是不相信我的话,疑神疑鬼的打量了我好半天,没开始说话先长叹了口气,完了又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烟,我赶紧给他把火给点上了,老头这才开口,他说,也怪你们运气不好,我教过这么多学生,哪年还不都得有好些个舞弊的,可从来都没被抓到过。老头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说,你们请枪手代考四级的事被人捅出来了,学校本来向息事宁人随便给点处分算了,可举报的人直接捅到四六级委员会去了,学校想捂都捂不住,只好从严处理,你……
其实老头一开口我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且先不说学校会给我们什么处分,光是把那次四级考试成绩作废就够把我折腾死的,成绩作废了也就等于我没有过四级,要知道我们学校没过四级可是不能毕业的,如果不能顺利毕业,那我留校的事情就更无从谈起了,我紧张起来,我抓住老头的手握的紧紧的,我说,宋老师,那我是不是就没有毕业证啊?也许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应该问,从老头的眼神中就可以找到答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我很希望他能笑着对我摇摇头,但是我失望了。
老头看着我,特不忍心的点了点头。
我看着老头点头,本来以为自己会很难过,毕竟在这个学校混了四年,且不说浪费了多少青春,光是那几万块钱的学费就够让人心疼的了。可是我却没有难过,或者说我难过不起来,我什么都没说,就淡淡的“哦”了一声,其实那会儿我挺郁闷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意外太多了吧,我的神经已经产生抗体,已经做不出更强烈的反映了。意外固然可怕,可意外发生在你身上的几率比感冒还来的高的时候,我想任何人都会见怪不怪了吧。这会儿就算冒个人出来跟我说我不是我妈亲生的,估计我也就这个反映了。
我那会可能脸色苍白的厉害,把老头吓着了,他草草的安慰了我两句就借口有课,撒丫子跑了。老头走了,空旷的教学楼就剩下我一个人,冷清的让人害怕,我想离开这里,却不知道该向哪里迈步,霎那间我仿佛置身广袤的旷野一样,四面八方都是路,但是我却失去了方向。我把手中的一摞论文扬在了空中,看着那轻盈飘落的纸片我像是看着惨白的蝴蝶在飞舞,我的红本本也离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