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大海盗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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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长舰横行(1)

自古海盗出北欧

公元793年6月8日黄昏,英格兰诺森伯兰郡的林第斯法恩修道院里灯火通明,修道士们坐在大厅里,正在为世间受苦的众生默诵祈祷。

此刻,修道院外不远的海岸边上,几艘首尾对称、舷身低矮的海船静静停靠过来,这些船的船首雕刻着花纹,近看像是某种兽类。风很小,空气中游荡着一股海藻的腥气。船队一靠岸便从船上走下来许多人,他们身上穿着铠甲,头戴着一直遮到鼻子末端的金属头盔,手里拿着战斧和短刀。虽然人数众多,却始终没有人说话——除了刀和斧磨擦时偶尔发出“噌、噌”的声音。还有人从船上牵下了战马。

渐渐地,月亮爬上树梢,月光洒在那些金属面罩上,散发出阴森森的寒光。这些人偷偷靠近了那座教堂,其中一个人抬头看看天(估计在校准时间),然后环顾周围,用力挥手。顿时,人群像决堤的潮水一下子把教堂吞没,到处是凄厉的尖叫声和呼号声,火光熊熊,鲜血染红了教堂的墙壁和窗户……第二天,小镇上弥漫着恐慌,人们咒骂着这群洗劫教堂的强盗。以至于三个世纪后一位英国僧侣达拉谟的西门还留下这样可怕的讲述:“,大地卷起旋风,天上电闪雷鸣,闪电中出现一条巨龙。这些强盗手持刀斧,在疯狂劫掠的同时,所有东西都糟蹋殆尽。他们肮脏的脚印玷污了圣地,他们在神坛下使劲挖掘,抢走财宝,杀死我们的兄弟姐妹,临走时还抓去一批教友,逼迫他们赤身裸体,受尽屈辱,”

人们也许并不知道,这次抢劫在整个欧洲历史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它宣告了一个时代的来临,这个时代叫做“维京时代”,这群海盗叫做“维京人”。在近三个世纪里,他们的名字和“北欧海盗”、“北欧人”近乎等同。

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个时期、哪一个种族能像他们那样和“海盗”这个词联系得如此紧密。以至于人们只要提起维京人就会说:“哦,那个海盗民族。”他们的名字也有翻译成“维金”、“威金”或者“威京”的,直译即为“海上远征”,不管哪种翻译,都是指代从公元9世纪到11世纪席卷整个欧洲大陆的、来自斯堪的纳维亚一带的海盗。他们纵横四海不可一世;他们发现了格陵兰、冰岛,掠夺了英格兰和爱尔兰;他们远征俄国,血洗巴黎,攻打意大利,甚至到达过美洲(比哥伦布早了差不多500年!),他们是勇士,是开拓者和探险家。

维京人祖先的成分十分复杂。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是,他们是日耳曼民族的一个支系。

我们知道,日耳曼民族几乎构成整个欧洲民族的先祖(他们的祖宗就用“印欧人种”这样的地域因素命名),主要分成三个支系,北边的一支据说就是维京人的前身。当然,任何一个种族的形成都不会是纯粹的,在迁徙的过程中,总会有相邻族群的混合。即便是斯堪的纳维亚或者冰岛这样生存条件相对恶劣的地区,早在公元前8000年就有明显的人类活动痕迹,而这些人从哪儿来至今还是个谜。维京人也不是纯粹的日耳曼人后裔,但他们无疑继承了许多日耳曼民族的特征并在冰与火的环境中继续发扬光大。这些维京人体形高大,头发金黄,身体强壮,这也是成为海盗的有利条件之一。

至于维京人为什么选择做海盗,我们只能通过后来出土的维京墓葬、生活器皿和用如尼文字撰写的诗集来做出判断。

首先,维京人的居住环境是相当恶劣的。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靠近北极圈,有着绵延的雪峰和广袤的原野,一年当中超过一半的时间都是冰天雪地的隆冬,农作物难以生长。北极圈特有的极昼和极夜现象让“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仅仅是一句台词而成为每天必须面对的生活现实。

人们在冰岛发现了当年维京长屋的遗迹。这些大屋只有一间房,长12米,其屋顶外观乍看有点像是一艘翻过来的船。房子造得相当粗糙,缝隙由草柴泥填塞,屋顶覆盖了草、木片或是铺了草皮的石板。其内部结构也很简陋,不过却紧密结实,最重要的是既温暖又宽敞。屋子里有大块石头铺面的前厅,主厅设有火炉,大屋里还有卧室、厨房。墙壁用泥炭制成,最厚处可达3米。另外,除了排烟口,整个大屋没有窗子(窗子要到维京时代末期才出现,当然不是用玻璃,而是用透明的动物膀胱外衣)。以上这些都保证了屋子能够有效地为维京人抵挡严寒。因为维京人常常需要在家中待上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他们希望有更为宽敞的活动空间并使长屋拥有更多的生活功能。所以有的公共大屋还设有浴室和仓库,用来洗浴和储藏粮食。有时还专门开辟出一间“储藏室”(或者叫乳品室)来制作和储藏乳制品。在大房间里,维京人沿着墙垒起两至三个土台,宽1.5米,可做椅凳使用,土台中间挖有炉洞,既可用于取暖,也可用于照明。这些安排无一不体现出维京人为了应对悠长的白天或是绵延的黑夜所做出各种尝试和努力。

此刻也许正有一个想法在你的头脑中产生:拥有如此温暖舒适且宽敞的家,又何必还出去做海盗呢?我想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维京人的大家庭还崇尚“一夫多妻”,妻子数量的多少取决于男主人财富的多寡。其中只会有一个妻子算是“正房”,统管家里的财产,其余的则都是“小妾”。多妻带来最直接的一个后果就是家庭人口的急剧膨胀。茅屋虽大,可这些家庭富余劳动力在有限的土地上却无所事事,有利润的营生似乎除了倒卖家乡砍下的树木就是吆喝水里捞上来的鱼。在这种自然条件之下,“孩子们”的海上运输活动(包括抢劫)自然而然得到了弘扬。

其次,多得数不清的河流与湖泊正是练习航行的实习基地。

斯堪的纳维亚地区临近北海和波罗的海,到处是峡湾和险恶的山峦,高山上密布难以穿越的森林,陆上交通不便,于是水路成为维京人的集体选择。我们知道,海盗赖以生存的主要交通工具便是船。先天条件给予他们充分的机会展示自己的造船工艺。“盗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适宜的“利器”,就具备成为海盗的先机。

另外,从史料当中,我们能够找到维京人早期商贸的许多证据,他们和希腊人、阿拉伯人甚至整个西欧都发生过商业来往。

在前一章我们已经讲过,不论是希腊人还是阿拉伯人早早地就在地中海亦盗亦商。这种狡猾的生存方式很容易模仿,当维京人发现双刃剑和大斧头更容易换取贸易协议的时候,他们很快就选择了这种获益更丰的方式。

还有一点不能不提,维京人对待犯人有一种特殊的嗜好——小到偷一根针,大到杀一个人,法庭的判决如出一辙——那就是流放。被撵到四方漂泊的维京人似乎只有海盗这种职业可以选择。

对于中古世纪的欧洲而言,本文开头提到的对林第斯法恩教堂的洗劫仅仅是个开始。紧接着维京人又洗劫了更多的教堂和修道院:贾罗、蒙特威尔穆什、圣帕特里克、圣高伦邦,这些教堂和修道院全都位于不列颠群岛和欧洲大陆漫长的海岸线上。

为什么喜欢盯着教堂?

大多数历史学者是这么解释的:一方面,因为基督教的影响,教堂成为地区性的活动中心,神职人员成了精神上的领袖,打击教堂就可以轻易地摧毁这个地方的抵抗意志。另一方面,当时的教堂除了祈祷,也成为收集和供奉神器的地方,那些神器多数做工精美,真金白银,钻石玛瑙,价值连城——林第斯法恩修道院当时就供奉着英格兰主教圣卡斯伯特著名的神龛!所以抢劫这里省去了挨家挨户搜查财宝的麻烦。再有,手无寸铁心存感念的教士和信徒们是海盗们最喜欢的对象,不会有太多的抵抗,获利顺理成章。

很快,整个欧洲都在传扬着维京人的残暴,以至于只要有维京人即将大驾光临的消息,很多人立刻逃之夭夭。

其实维京人并非不可战胜,甚至只需适当的抵抗和耐性就可以阻止他们掳掠的步伐。

比如蒙特威尔穆什教堂就曾打退过维京人的进攻,公元844年在西班牙的阿拉伯军队也抵抗过维京人,而法国的巴黎在面对袭扰时更是坚守城池达一年之久!这使得维京人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在西班牙和法国面前畏首畏尾。事实上,除去奔袭,维京人正面作战的历史并不光彩,失败的次数还略多于成功的次数。至于英格兰的阿尔弗雷德那样的贤明君主与维京人签订了城下之盟,实在是因为烦不过细若蚊蝇般的骚扰,与其拿着蝇拍整夜守在床前,不如一次买回灭蚊器来得干脆。

即便如此,维京人的海盗表演仍然趋于完美,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海盗老师希腊人和阿拉伯人。相信很多生活在公元9世纪到11世纪的欧洲人早就把希腊海盗和阿拉伯海盗的可耻行径忘得一干二净,他们的脑海里只记着一种海盗——就是这伙儿来自北欧的野蛮人,他们叫“维京人”。

这也是维京人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即使是今天,维京人的后裔还在通过修建海盗博物馆和海盗纪念堂这种方式来告诉人们他们对于这段历史的自豪。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在挪威的奥斯陆,在许多教堂里,这样的纪念遗迹星罗棋布。

11世纪中叶,维京人忽然从历史舞台上悄然退出。促使他们消失的原因很多,有当地人的感化、基督的召唤,还有瘟疫和严寒,仿佛是一个晚上的事情,整个维京民族的辉煌走到了尽头。

维京人的破坏客观上大大加速了欧洲民族和文化的融合,深深影响了欧洲的历史进程。如果没有他们,法国不会选择巴黎、英国不会选择伦敦、爱尔兰不会选择都柏林作为首都;丹麦、瑞典和挪威的民族意识不会那么早觉醒;俄罗斯和冰岛不会建国,种种破坏的功过是非谁又说得清楚呢?

他们还做过许多事情,我将在这一章里详细告诉你。

正宗维京人

公元前6000年左右,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迎来了第一批居民,他们来自何方至今还是个谜。公元前4000年左右,这批最早的土著人掌握了造船技术,足迹开始踏出海岛。公元前3000年,又有一批后来者到此定居,除了渔猎,他们引进了一种更为先进的生产方式,那就是“刀耕火种”,这也预示着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迎来了青铜器时代。当时的人们制造出很多精美的青铜饰品和工具,市场上也开始用“以物换物”的方式进行最简单的贸易。到了公元前500年,半岛迎来了铁器时代,来自四面八方的居民不断迁入,这当中日耳曼民族、条顿民族和克尔特民族迁入的人最多,他们相互通婚,和谐共处。

一直到公元8世纪,瑞典、挪威和丹麦还是边界模糊的国家。最初联合起来对外征讨时,他们操着模糊不清的斯堪的纳维亚语言,信奉同样的北欧诸神。

到了公元7世纪,日耳曼民族的两个分支高塔人和斯维尔人最先融合在一起,建立了瑞典王国。这个时候,挪威还不是一个国家,大片的森林和荒漠把这里居住的人划分成若干个小部落,每一个部落的头领就是他们的小国王,这种人员杂居、各自为政的局面一直延续到公元9世纪末金发王哈拉尔德首次统一了挪威为止。丹麦王国成立的时间也许还要晚一些,10世纪初才有关于“丹麦”这个词汇的记载。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人口从9世纪初开始爆炸性地增长。一方面,气候开始变得暖和,农作物生长旺盛,人口的自然增长率上升,死亡率大大下降。另一方面,维京人的“一夫多妻制”让控制人口成为天方夜谭,在家里,除了“正室”的地位得到尊重以外,地位形同奴隶的妾室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传宗接代。由于人口数量膨胀,加之地域限制,斯堪的纳维亚居民之间的“异国通婚”十分普遍,他们自发模糊了国家的界限,加速了半岛各个民族的融合。

整个斯堪的纳维亚在后期终于统一到了“维京人”这个名震四方的范畴里,在生活上,他们的行为和习惯也越来越相似。

维京人的社会分为三大阶层:奴隶、自由人、头领。

同其他相似的社会一样,奴隶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一般是生而为奴或是战俘。女奴与自由人生的孩子身份同于母亲,必须为农庄工作。他们穿着遮不住身体而且没有颜色的羊毛衣服,被剥夺了一切权利与自由。杀死一个奴隶必须赔偿其主人的损失,移居英格兰的维京人就将一个奴隶的性命定价为八头母牛。因此维京人会像爱护牲口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们的奴隶。有时还会因为感情原因而永久释放奴隶。到了维京时代的末期,因为基督教的影响,奴隶的地位有所改善,法令开始禁杀奴隶。

自由人占人口的大多数,也构成了维京社会的主要经济力量和政治基础。维京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属于自由人阶层,相比于等同于奴隶的“妾”,她们腰系家门钥匙,拥有更多支配家庭财产的权利,受到社会的尊敬。这些心性刚毅的北欧女人保卫着家庭的财产,甚至常常驱使她们的丈夫去从事残暴的劫掠活动。

头领和国王则由类似于议会的机构来选举产生,他们必须对自己的选民负责。实际上,这些国王和后来的封建君主有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他们的权力受到诸多限制,不仅没有立法权,而且他们的权力“取决于人民的意愿,大家决定的事情,国王必须同意,除非他有更英明的决定”。

随着文明的发展和分工的细化,维京人的社会又出现一个“专业工匠阶层”,类似于今天社会上的“科技工作者”。他们由懂得一门手艺的专业人士构成,例如木匠、铁匠、商人等等。这些人因为有着特殊的技艺而受到社会的承认和尊敬。

当这些维京海盗留在自己的家园里时,他们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农民。丹麦和瑞典的维京人生活在靠近海岸的村庄,而挪威的农庄就更偏远一些。

在这个社会里,家庭成为独立的单元,不需要与外界社会接触就可以生产出所需要的一切生活资料。家中一般人口众多,大家挤在一间大屋中男女混住,不仅有主人家的人,还有妾及其所生的孩子,还有奴隶和佣人。所有人都在公共大屋中过夜,床在白天收起,到了晚上才摆出来,家中只有男女主人才在卧室中拥有自己的床。如果生活空间实在不够的话也可以在大屋主房之外加以扩建。

制作各种口味的面包和乳酪对于维京人而言是最简单的生活常识。如果想要喝一杯热牛奶,他们会先在炉子里把石头烤至高温,然后将它扔进需要加热的水或牛奶里。他们保存食品的方式也很独特:将鸡蛋埋到冰冷的地下,捕捞上来的鲜鱼全部做成干鱼,牛奶则放入装满冰块的桶里。

维京人的心灵手巧还不限于此,他们制作自己需要的一切农具和武器:木桶、锄头、十字叉、斧头,甚至是剔牙的牙签。每个维京人都有自己的工具箱,他们把自己对美的理解体现在每一件精美装饰的生活用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