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逐渐亮了,高地上的石围子明显地露了出来。敌人的两架战斗机飞来助战,不断向我军阵地低空扫射,高地上的敌人也企图反扑,而攻击部队距离石围子只有二三十米,情况万分紧急。
面对猖狂的敌人,副团长秦镜抱起一挺机枪“哒哒”地向敌人猛扫过去,反扑的敌人一个个倒下了。常言道,将是兵之胆,兵随将转。指挥员的镇静、勇敢,就是对战士们的巨大鼓舞。被压下来的战士们,在各级干部的带动下,又在冲锋号声中冲了上去。520高地附近,到处是烟雾、灰砂、火星……我军组织的多次冲击,还是被敌人压了下来。子弹快打完了,掷弹筒的箱子也一个个空了。敌人十分狡猾,一会儿喊着:“我们缴枪!”企图骗我军上当;一会儿又阴阳怪气地叫着:“你们不行了,投降吧!”妄想瓦解我军。无论敌人多么狡猾,每一个战士都有着坚定的信念:520高地非拿下不可,一定要消灭敌74师。
战斗越是紧张,艰苦,指挥员越要沉着、坚决。秦镜一边暗暗地告诫自己,一边冷静地分析了头几次攻击的情况。真是多想出智慧!经过一番仔细的思索,他的心里豁然开朗了,石围子即是敌人的重要依靠,也是我军攻击的主要障碍。如果把轻、重机枪都组织起来,封锁住石围子,使敌人的冲锋枪手抬不起头来,攻击分队就可以乘机接近,然后,再用准确的炮火炸塌石围子,攻占520高地就差不多了。
团炮连连长陈应洪和2个追击炮排、1个重机枪排,被调到了无名高地。狭长而窄小的无名高地上,密排着迫击炮、轻重机枪,还有掷弹筒,武器挨着武器。子弹和炮弹都运上来了,更加密集的火力组织起来了。一切准备就绪,苦战迫在眉睫。
秦镜叫来侦察班长刘勇,命令他说:“去,通知各连冲!我们用一切火力掩护,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来!告诉6连连长,10分钟内拿不下来,你就执行我的命令,枪毙他!”
6连连长周锡康,是个敢打敢拼的硬汉子。他带领战士冲击了几次,都因为敌人火力太猛,而没有成功,连队伤亡了一半,不得已被压在石围子下边,他接到命令后,知道了团首长的决心和时间的紧迫性,便立即调整了部署,严肃地对2个排长说: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攻上去!”
突击排长毛长龙,仔细观察了地形,决定以正面火力吸引,排主力从侧后攻击。
正在这时,无名高地上火力齐放,排山倒海地扫向石围子,陈应洪连长亲自操炮,轰轰几声巨响,石围子被炸塌了多处,高地上顿时烟雾弥漫,尘土飞扬,3个连队的指战员不约而同地发起了攻击。冲在最前面的1排副王春生,班长王德胜、战士杨德兴、张培根等,一面向前扔手榴弹,一面顺烟雾攻击。突击排长毛长龙、通信员朱风林,也从后面突上去了。正在这时,8班副陈福毛带领的两个战斗小组从西北角迂回到敌人侧后开了火,吓得敌人扭头就跑。4班长周学贵率排主力在机枪掩护下,利用左侧凹部接敌,翻过石围子向敌人猛冲,歼敌10余人。5连接到命令后,不顾山势陡峭,迅速秘密接敌,也一举突入了阵地,与敌人展开了近战搏斗、一个连的敌人反扑过来了。6连周连长手举驳壳枪,接连撂倒了几个敌人。他跃起身勇猛地冲向敌人,不幸中弹牺牲。
6连、5连和特务连攻占520高地前沿阵地后,与反冲击的敌人展开了浴血奋战,每一块阵地都经过了反复争夺,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烈士的鲜血。
争夺还在继续,我军的战果正在一步步扩大。此时,36团3营、4纵11师及友邻9纵各一部,也都相继攻进阵地,敌人被打垮了。
蒋政委和秦副团长收拢部队以后,命令3营继续由西北向东南540高地发展进攻,部署配属34团的36团从右侧迂回攻击。
在我军攻占520高地的同时,我4纵10师30团一部已经夺取了西540高地。他们和先后到达的29团及友邻1纵一部,经过顽强抵抗,粉碎了敌人以整营、整团兵力发动的反扑,巩固了既得阵地。我军夺取520和西540阵地后,设在奉540高地的敌人师指挥所,失去了2个重要屏障,危在旦夕。敌人反击未成,便慌忙将指挥所撤到600高地。但他们早已陷入我华东野战军的层层包围之中。此时,我9纵从北向南攻击,占领了雕窝高地,6纵也从西南面强攻上来了,8纵攻占了东南的万泉山,1纵又从西面迅速侧击过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了,各路大军云集,直捣孟良崮,张灵甫成了瓮中之鳖。
十二、蓦然间,杀出一支奇兵
现在,我们来看6纵这支预伏的奇兵是怎样参加战斗的。
5月12日中午,6纵收到华野陈、粟、谭首长签发的十万火急的电报命令后,立即星夜兼程北上,抢占垛庄,参加围歼敌整编74师的战斗。此时,位于战线中央的敌整编74师态势突出,已侵占重山、艾山一带,先头已渡过汶河,其两翼有强大的掩护兵团,但进展迟缓,华野首长果断地定了虎口拔牙的决心。6纵首长得知我军的战役部署是:以4个纵队的兵力,在地方武装配合下,以两面开弓之势,牵制敌人的掩护兵团;集中5个纵队(包括隐伏在鲁南的第6纵队),向敌整编74师两翼穿插,截头堵尾,四面包围,将其一举全歼于孟良崮一带山区。
6纵全体干部战士听说要围歼死对头敌整编第74师,都非常振奋。同时,纵队司令员王必成知道要在两昼夜行军100公里,封闭合围口,掐断敌人咽喉,任务是十分艰巨的。纵队几个领导商量后,决定以第18师为左翼,第16师为右翼,纵队部率第17师居中,以神速动作坚决断敌退路。
5月12日黄昏,在苍茫的暮色之中,6纵各师向东北方向进军。沿途山峦重迭,道路崎岖,天上有敌机扫射,地下有小股国民党军队和土匪袭扰,而且粮草不足,困难很多。各单位充分发挥了我军政治工作的威力,边走边搞宣传鼓动,召开“飞行会议”,传递“飞行快报”,使部队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各级干部身先士卒,爱护战士,主动让马、让干粮,帮助战士扛枪、背背包。所有部队提前赶到了预定地点。
6纵的第一个任务是攻占临沂蒙阴公路上的垛庄。王必成考虑,垛庄能不能攻占,是完成对敌整编74师的包围,尔后将其彻底歼灭的极其关键的一着棋。把垛庄拿到手,就掐住了敌整编74师的咽喉,就能将其置于死地;垛庄拿不到手,敌整编74师就可能从这里溜走。为此,王必成决定派有攻坚战斗经验的第18师53团担负攻占垛庄的任务。
第18师接受任务后,派第53团第4连作开路先锋。于12日13时许,由鲁南白彦附近出发,昼夜兼程前进,14日凌晨到达垛庄以南的彭家岚子。这时,与敌整编25师1个连迎头遭遇,激战10余分钟便将敌人打垮。我第4连乘胜猛攻,占领垛庄西南岱山寺西侧无名高地,为第53团进攻垛庄抢占了有利地形。14日下午5点,第6纵队第18师主力部队全部赶到垛庄以南一线集结,查明了垛庄和垛庄附近的敌情,并与左右兄弟部队取得了联系。
此时,我军第1纵队与第8纵队分别向敌整编74师两翼勇:猛突击,插入敌人纵深,割裂了敌整编74师与左右两翼的联系;我第4、第9纵队向敌整编第74师正面迎头痛击,阻止了敌人前进,并从北、东、西三面将敌围住。
第6纵队第18师部队稍事休息后,即在友邻第1纵队协助下,于深夜对垛庄发起了攻击。第18师以第53团两个营的兵力,由沙屋后迂回到垛庄北侧,与攻击部队互相配合。
敌人以为垛庄是他们的可靠后方,全没料到在他们背后会杀出一支奇兵。在我军部队突然猛烈攻击下,守敌束手无策,顽抗不到半小时,就被全部歼灭。我军占领垛庄后,又乘势夺占了垛庄附近的要点,封闭了合围口。敌整编74师唯一的后路被截断了。蒋介石的这支“王牌军”被我第1、4、6、8、9等5个纵队团团围困在以孟良崮为中心的狭小山区,成了瓮中之鳖。
我华野主力部队在孟良崮附近突然出现,陷敌整编第74师于四面包围之中,使蒋介石非常震惊,他一面抚慰张灵甫,令其苦撑待援,一面调动10个整编师的兵力,妄图对我实行反包围,以解张灵甫之危,并借此机会与我军主力决战。
华野首长审时度势,对蒋介石这一着早有准备,在敌人可能增援的方向,都部署了强大的阻援部队。我第2、3、7、10纵队和鲁南地方武装,分别将敌第5军阻击于莱芜以南,将敌整编11师阻止于蒙阴以北,将敌7军、整编83、48师阻拦于孙阻、桃花山一线,将敌整编第20师和第64师牵制在青驼寺以南地区。使援敌不但不能解救张灵甫覆灭的厄运,而且遭我严重杀伤,自身难保。
当时,第6纵队奉命和友邻部队一起在敌侧后的两翼阻敌援军,一个是在孟良崮的西南方黄崖山、狼虎山一线,协同第1纵队阻击敌黄百韬的整编25师;另一个是在孟良崮的东南方牛头山、大朝山一线,协同第8纵队阻击李天霞的整编83师。
6纵司令员首长王必成等人判断敌整编83师战斗力比较薄弱,且与敌整编第74师矛盾重重,增援整编74师的积极性不会太高。遂决定队以第17师第51团向南伸展,占领东、西果庄,控制大朝山、大望山等高地,以阻该敌的可能增援;以第17师的第49、50团向北攻击,以防止敌整编74师夺路逃窜。而西南方的敌整编25师则不同于李天霞的部队,他们在蒋介石的督令下,拼命增援。距孟良崮只有5公里的黄崖山,是整编第25师通往孟良崮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该敌一旦越过黄崖山,经过一片开阔地,就能与敌整编74师联成一片。所以,第6纵队能不能抢占、固守黄崖山,是关系到取得战役胜利的重要环节。显然,这是一场硬仗,恶仗,王必成把它交给了善于打山地阻击战的第16师。
14日晚,第6纵队在攻击垛庄的同时,也开始了抢占黄崖山的战斗。第16师命令48团火速向黄崖山一线前进,务必先敌占领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敌整编25师。
这时,敌整编25师一部,也向黄崖山一线急进,企图抢先通过黄崖山,从这里撕开口子,打通与敌整编74师的联系。
15日拂晓,黄崖山浓雾弥漫,两军同时赶到了山脚下。我军由东坡向山上冲去,敌人从西坡向山上攀登。这是一场抢时间、比速度的激烈争夺战。我第48团3营9连连长翟祖先率领先头部队,冲破一切障碍,终于先敌一步抢占了制高点。他们往山下看时,一股敌人离山顶只有四五十米了,正在拼死拼活地往上爬。我先头部队迅速占领有利地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战斗,打得敌人仓皇退下山去。接着,我军后续部队陆续赶到,黄崖山及其附近的狼虎山、万泉山等要点也均被我军控制。第16师又令第47团接替第48团的防务,控制、扼守黄崖山,第48团则隐蔽、集结在大涧口一线,待机反击。
15日中午,敌整编25师妄图乘我军立足未稳之际,以2个营的兵力向黄崖山阵地发起猛烈攻击,冒死向山上进行集团冲锋。当其2个营向我军攻击时,遭到我军预伏于阵地两侧的部队的突然攻击,敌措手不及,纷纷后退。
敌人不甘心失败,于当天下午,再次发起集团冲锋。他们先对我第47团扼守的阵地进行疯狂的炮击,接着拥上来约1个团的兵力,分成3路,齐头猛攻。我阻击部队虽进行英勇抗击,但前沿阵地终于被敌人突破。在此万分危急之际,在前沿阵地指挥的我第47团团长黄祖煌,迅速指挥第1营和特务连跃出堑壕,迎着敌人冲上去。在我军将英勇无畏的气势镇摄下,敌人渐渐不支,败退下去,我军重新收复了阵地。狡猾的敌人在黄崖山捞不到便宜,便改变战术,从望海楼北侧迂回,向我左翼狼虎山、石屋山、老峪山一线阵地进攻,妄图夺路通过,同样被我军击退。
与此同时,南线与北线增援的各路敌军,在我兄弟部队和地方武装的坚决阻击和打击下,进展迟缓,自顾不暇。蒋介石的所谓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对我军实行反包围的计划遭到彻底破产。
敌人的援兵被阻,为我军围歼敌整编74师创造了有利条件。但是,要敲掉敌整编74师这个“硬核桃”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张灵甫是蒋介石的心腹干将,富有作战经验,敌整编74师人员、弹药充足,全部美械装备,配备有榴弹炮、山炮等重武器,还有空军部队协同,又处重兵集团的中央,这是必须认真对待的。为此,华野首长命令担任攻击的各纵队加速猛攻,要不惜任何代价,在各种援敌靠拢之前,彻底歼灭敌整编74师,决不让敌人跑掉一个。经过浴血奋战,终于在5月16日下午全歼敌整编第74师。孟良崮大捷后,陈毅司令员禁不住诗兴大发,赋诗一首,歌颂此次战役的胜利:
“孟良崮上鬼神号,七十四师无地逃。
信号点点星乱眼,照明处处火如潮。
刀丛扑去争山顶,血雨飘来湿战袍。
喜见贼师精锐尽,我军个个是英豪。
我军个个是英豪,反动王牌哪里逃。
暴戾蒋朝嗟命蹇,凄凉美帝怨心劳。
华东战场看神变,陕北军机运妙韬。
更喜雨来催麦熟,成功日近乐陶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