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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士气旺盛齐退敌(4)

这些天最着急的是鲁文聪,他儿次到二纵队司令部请求尽快派人,但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没有结果,有人答复是暂时抽不出人,实际上是不太信任鲁文聪的部队,认为素质太差,成分复杂,大部分是商人、马帮等私人武装拼凑起来的,怕不好领导。车佛南又是边疆少数民族地区,交通闭塞,气候炎热,医疗卫生条件差,各种地方病广泛流行,人们都害怕去,在这种情况下要派人去,派谁去一时定不下来。

鲁文聪整天到司令部磨嘴皮,几次声称,他前两次派人请共产党都没能请到,车佛南的局势一天比一天难以控制。自己队伍内部无法统领,敌人却时常来骚扰。最后他说:“如果共产党真的不派人去领导,我也就不回车佛南去了。”二纵队司令部见鲁文聪态度坚决,请求非常诚恳,再则,二纵队党委早就按省工委的指示精神,准备挺进车佛南开辟工作,只是各方面条件不太成熟,现在鲁文聪、召存信亲自来请,何不趁此机会派人前去呢?于是,6月底决定派邹垲夫同志作为二纵队政治代表到车佛南。

九、垲夫受命

邹垲夫,原名陈垲,号公衡,云南大理凤仪县人。30年代初在家乡凤仪读中学,开始接触新文化思想的熏陶,喜欢读太阳社的《太阳月刊》及郭沫若、茅盾等人宣传新文化运动的作品,特别喜爱蒋光慈写的《少年漂泊者》。初中毕业后考入大理中学读高中,参加进步学生运动,而后到昆明,在本家同宗堂兄陈天义引荐下,进入滇军,在滇军第三旅旅长安恩甫手下当文书。

1937年“七·七事变”后,安恩甫所率第三旅编为60军,即日开拔抗日前线。邹垲夫在大哥陈垲的支持下,报考龙云在云南昆明开办的一个政治训练班,政训班毕业后参加了新组建的滇军58军,继而转战湘、鄂、赣一带抗击日寇达5年之久。

后因向往延安,并趁到西安学习之机,奔赴延安,途中被国民党特务抓捕关进西安劳动营,在狱中结识了中共党员陈毅书、田耘、吴甫生等人。由田耘同志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

抗战胜利后获释出狱,被党组织派回云南工作,曾任云南人民自卫军五支队政委、七支队副政委、思普军政干校行干班教导员。

二纵队司令员刘宝煊(李伯雄)和政治部主任卓孟晋就他们所掌握的车佛南方面的情况,向邹垲夫作了详细介绍。邹垲夫听完介绍,深感前路艰险,但共产党人的英雄气概、越是艰险越向前的大无畏革命精神鼓舞着他,他没有退却,也不打算退却,他唯一的要求是:“司令员,请再给我几个同志,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有个商量的地方。”纵队司令员一分钟都没有犹豫,“要谁,你点将吧!”、“余松同志、照鹿合同志、贺力同志”,邹垲夫听司令员叫他自己“点将”,一口气提了3个同志。

“谈谈你的想法,为什么要抽这几个同志。”刘司令笑笑说。

邹垲夫想了想说:“这几个同志都是我们七支队的,我们彼此比较熟悉。余松同志人灵活,工作能力比较强,可以协助我抓全面工作;照鹿合同志对后勤工作比较熟悉,去管后勤;贺力同志活泼开朗,搞文娱宣传,组织发动群众等工作很需要。”

“好哇”,刘司令听完邹垲夫同志的陈述,高兴地说道,“想得周道,到底是干政委出身的,怪不得张华俊同志力主派你去,是个将才哟!卓主任,你负责通知其他3个同志,好好准备一下,后天一早出发。”

准备时间只有一天上午,邹垲夫把余松、照鹿合、贺力3个同志叫到一块,洋细交待了此去任务的方方面面,大家听后都说:有政委在,我们一定完成任务。而后他就独自找鲁文聪去了。

下午,司令部通知邹垲夫、余松、照鹿合、贺力连同鲁文聪等到司令部接受任务。政治部主任代表司令部交待了三项任务:第一、经二纵队党委同意接收鲁文聪领导的反蒋革命武装,原“普光支队”番号取消,改为“云南人民自卫军第二纵队车佛南支队”,任命鲁文聪为支队长,黄应文、朱宝元为副支队长,朱宝元不再担任政委,支队不再设政治部主任一职,邹垲夫等同志是我党派到车佛南地区的政治代表,邹垲夫同志担任支队党代表。司令部、政治部还专门写了一份正式派令(任命书),派令上盖有二纵队司令部的印章,还有司令员刘宝煊、副司令员余卫民、罗正明,政委赵文,政治部主任卓孟晋的签名。第二项任务是:立即着手对部队分批分期进行整训。第三项任务是尽快与澜沧的邱秉经同志取得联系,全力协助他争取同93师在乡军人进行谈判。

任务刚布置完毕,二纵队参谋长彭光领着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同志们,我来介绍一下”他指着站在身旁的小伙子说:“这位是我们二纵队参谋处的联络参谋李严同志,纵队司令部决定派他跟邹垲夫同志一同到车佛南去,今后你们与总部的联络就由李严同志负责。”

邹垲夫、余松等同志带着党的嘱托,肩负着人民的期望,从宁洱出发时已经是1949年6月下旬。

十、途 中

六月天,娃娃脸,有时一天变三变,有时一连几天阴雨绵绵,满天乌云,遍地泥泞。路边的每一片树叶都像是在哭泣,在流泪。远处的山峰在雨幕中隐隐约约,分不出轮郭。透过雨帘,随处可见披着棕色蓑衣头戴篾斗笠的农民在雨雾中劳作。邹垲夫、余松、鲁文聪一行20余人也同农民一样,每人披一件蓑衣,穿过田埂,爬上山梁,不一会就消逝在茫茫林海之间。

一路上,邹垲夫和鲁文聪走在一起,同住一处。邹垲夫经常向鲁文聪询问车佛南的情况。鲁文聪说:“邹代表没到过西双版纳,其实那里有许多古朴民风,比我们内地更吸引人。我从小生长普洱凤阳,18岁还在念初中,但家境越来越贫寒,父母实在拿不出学费供我读书,我自己也没有多少心肠读书,回家来砍柴卖,找几个零花钱。正好那年我有一个亲堂哥从佛海回家乡探亲。我知道他在佛海帮人做些零工,就跑去问他:‘佛海那边有什么话计做?’他说:‘活计到是有,那边内地人也多,你又有文化,可以去闯闯。不过就是气候太热,让人受不了,蚊子又多,还会打摆子。’我说:‘气候热我不怕,病也不怕,我身体好,抵抗力强。’就这样,我跟堂哥到了佛海,一住就是十四、五年了。”

邹垲夫说:“你18岁到佛海,住了十四、五年,那你今年有30多岁了?”鲁文聪说:“是的,今年32岁”邹垲夫又说:“那你是属蛇的?”鲁文聪说:“是的”。邹垲夫说:“我是属龙的,我们龙蛇是一家,同一类,只是我比你大一岁。”鲁文聪爽朗地说:“你属龙我属蛇,我要称你邹大哥。”邹垲夫笑笑说:“年龄上我是你邹大哥,你是我的鲁老弟,在革命队伍里,我们都是同志。”

鲁文聪拉着邹垲夫的手说:“邹大哥,邹同志,你尽管放心,我鲁文聪从来是说一不二,我是看准了你们是好人,千方百计把你们请来,我们就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今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邹垲夫也激动地紧紧握住鲁文聪的双手:“谢谢你,我的好兄弟,前面的路还很长,只要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就放心了!”

“听你口音不像是思普区人。”鲁文聪说。

“我是大理凤仪人。”

“我真是佩服你们共产党人,离乡背井,明知山有虎还要向虎山行。”

“你不也一样吗?一个人跑到傣族地方,做了傣族姑爷不算,还当上了司令。”

“邹大哥笑话我了,草寇一帮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没有你们来帮我,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很不错的,主动寻求共产党的领导。”邹垲夫说着,又继续问起有关西双版纳的情况,从政治经济情况到风土人情,都详细作了询问。鲁文聪就其所知,一一作了回答。几天的行程,大家边走边谈边问。脚下的路越走越长,邹垲夫等五位西双版纳的新客人,所了解到的知识也越来越多。

第五天,终于来到鲁文聪的家——小勐养。

天开始放晴,大队人马来到坝子边,从山梁上就可以看到宽阔的勐养坝子,大家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啊!到家罗!到家啰!”小伙子们高兴地脱下蓑衣,兴致勃勃地朝着坝子中间跑去……。

当天下午,驻勐养的宣慰官亲刀定国摆出丰盛的晚餐招待鲁文聪请来的客人。邹垲夫、余松、贺力、照鹿合、李严几个同志第一次吃到傣家风味的饭菜,都觉得特别香甜。开始还不太习惯用手抓糯米饭,鲁文聪一一地指点着。刀定国还专门派人打来几斤好酒,一个劲地劝邹代表他们多喝几盅。

饭后,邹垲夫叫照鹿合照价付钱。鲁文聪一听马上说:“不用,不用,在我大舅哥家就像在我家一样”。接着他把刀定国如何支持他组织革命队伍,在勐养建立反蒋武装,初期出钱帮助买枪,动员青壮年参加打“贺浪广”(傣族人民对在乡军人的称呼)等情况简单向邹垲夫等同志作了介绍。邹垲夫激动地拉着刀定国的手说:“召勐养,非常感谢你积极支持革命,将来革命成功后,共产党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在小勐养休息了一天就向车里进发。翻过三达山,隐隐约约看得到山脚下有一块大平坝。随行的士兵指点着说,这就是车里坝,澜沧江就在山脚下,江那边是车里县城。听说快到目的地,又看见大平坝,队伍里顿时活跃起来,有人大声唱起了二纵队党代表们路上才教唱的歌,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甚至顾不得坡陡路烂,连走带滑地下了山。

十一、走进车里街

被傣族人民称为“大象之河”的澜沧江就在面前。江两岸都是茂密的竹林,洪水刚上涨,江面上泛着很多白沫,湍急的江水一个旋涡套着另一个兵涡。江边沙滩兵上气候灼热,队伍在岸边竹蓬下稍事休息,鲁文聪按事先约定的联络暗号,叫通讯员仲以信对天鸣了3枪,两长一短。不一会儿,江对岸也鸣了3枪,两短一长。枪声响过不久,江对岸便划过来一支大竹筏。那竹筏是用许多又粗又长的竹子扎成的,上面横竖架了一些木板。邹垲夫、鲁文聪他们一行二三十人,两匹马站上去并不觉得拥挤,再看脚底下,几十根大竹子几乎沉没在水中,而架在上面的木板却稳稳当当地把这许多承载物托起。3个船夫,都是傣家汉子,一人掌舵,两人前后划船;岸边撑杆,江中打浆,动作娴熟,敏捷。竹筏从上游向下游斜冲过去,大约一刻功夫,就靠上了江南岸。

上了岸,余松说:“快进城了,队伍应该整齐一些,有点革命气概!”大家都说:“好!”并推举余松带队,余松也就不推辞。他叫大家整理好行装,集合排好队,准备唱着歌,喊着口号进城、过街。路上,大家都学会唱《人民军队真正好》等好几支歌。走到曼允村寨附近,看到道路逐渐开阔起来,两旁的黑心树排列整齐,夕阳的余辉把高大的椰子树影拉得老长老长;袅袅的炊烟飘过之处有几栋小洋楼时隐时现,使人觉得好像是进入了城郊。余松兴致勃勃地问战士们:“格是要进城了?”回答说:“还在城外,不过很快就到了!”余松想,街子可能还不小哩。走不到两百步,他看看两边都是矮小的茅草房,行人也没有几个,不像是街。他想等到大街上人多处再喊口号、唱歌。谁知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到了一间木柱瓦房顶的街棚样的房子前队伍就自动解散了。士兵们忙着卸下枪,放下背包席地而坐。有几头瘦骨丁当的猪见有人进棚子里来,它们不得不懒洋洋地挪了一下窝,对这些不速之客赐予不屑一顾的哼哼,鲁文聪说:“到了,到了!”便张罗住处去了。余松有些纳闷,他问,“街子在哪里?”士兵兵们指着背后说,“那就是街子,刚才过来的。”大家都埋怨余松刚才过街为啥不喊口号,也不指挥大家唱支歌。余松想想,觉得有点委屈,又好笑,又扫兴,“唉——”。

住处安排好后,邹垲夫他们趁天色未晚,到附近走走看看,原来车里并没有城,也没有街,就是勉强称得上路的一条宽约10余公尺长不过200米的沙石路两旁,有四五十间歪歪斜斜的茅草房,低矮破旧,房子周围随处可见猪鸡掏挖拱啄成的灰土坑。遍地猪屎牛粪。居住在“街子”上的城镇居民总共也不过三四百人,主要是旧县政府的职员和勤杂人员的家属,以及为他们解决吃、穿、用品的小商贩。其中有两三家草房,更大些的是提供来往马帮住宿的马店。街上几个商贩摆点纸烟、火柴、香皂、肥皂、牙刷、牙膏、毛巾以及奎宁、阿托品、头痛粉、十滴水、避蚊油,还有手电筒、电池、马灯、衣帽等杂货。大多是外国货,只有盐巴、针线、布匹、笔墨等是从内地运来的本国货。街上冷冷清清,居民大多面黄肌瘦,吹大烟的不少,晚上过街,随处都可闻到一股股弥漫在燥热的空气中的鸦片烟味。问他们为什么要吹大烟?他们说“这些地方瘴气太毒,着了瘴毒是很难医治的。吹大烟可避瘴毒,所以就吹了。”

街上也有几间小瓦房,除邹垲夫他们刚才歇脚的那个街棚外,还有一个旧税务所是瓦顶的。进“城”时看到的那几间用鹅蛋样大的鹅卵石砌成的小洋房,原来是法国人主持的基督教会办的一所小学校、一个医疗站和一个小教堂,还有一栋宿舍。传教士早已走光,房屋也都空着。街对面是旧县衙门——县政府,四周有围墙,里面倒也宽敞,前后三层庭院。走进第一道大门,中间是可容纳百十人的审判厅和传达室、收发室,两侧是县衙警卫住房和监所;中层中间是一座走马转阁式的办公楼,两侧,一边是会议室,一边是仓库;后层,中间是个小四合院的宿舍,一边是厨房、畜厩等。小四合院中间点缀有水池、花草之类。房屋全是砖木结构,只是破旧些,板壁和木头护栏上的猪肝色油漆已经开始脱壳。这算是车里唯一的一栋大楼了。

邹垲夫像是想起什么,问鲁文聪,“宣慰街在什么地方,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鲁文聪说:“离这儿大约有10多里地。要去也只有明天。不过,我想还是不去算了,那边情况有些复杂,国民党参谋团有部分人在那里,召存信不在,去了怕惹麻烦。”

“那就以后再去。”邹垲夫转而问道“街子周围都有哪些村寨?”

“有几个寨子,我们可以去走走。”

街子的东南面是曼景兰、曼厅寨;东北面是曼允和曼蚌囡寨,离“街”不过半里之遥。住房全都是草顶小竹楼,只有每个村寨都有的佛寺才是瓦顶砖木结构,三合土的地面,柱石房基和整个建筑都比较牢固。傣族农民的衣着多是古老而破旧的。男的多穿黑色或橙色对襟衣、大筒裤;女子多穿蓝色和白色长袖紧身蝴蝶衣,粗布大统裙,小姑娘好像穿着外国买来的细花布统裙。寨子周围,尽是一人多高的杂草或野芭蕉。苍蝇蚊子多得像刚离巢的蜂子。太阳才偏西,蚊子就一群群向人的脸上扑来,把人包围起来。每天一到黄昏,家家户户急急忙忙关好鸡猪,大呼小叫把娃娃找回家。怕什么?俗话说:“黄昏豹子半夜贼”,傍晚近黄昏,小草豹经常到寨子周围荒草丛中搜寻食物,哪家猪鸡关慢了,哪家小孩贪玩迟迟不归家,都有可能被豹子叼去,半夜三更起夜不必提防小偷而要注意更凶猛的野兽伤人。

那天夜里,余松迟迟没有入睡,一个人悄悄走出旧县衙门的小天井。天黑沉沉的,四周没有一丝亮光。他心潮起伏,吟诵了一首短诗:

一座旧衙门,

半条草皮街。

两行黑心树,

三栋小洋楼。

堂上一声吼,

全城居民悉。

边陲瘴疬地,

天黄人亦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