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好像是一间仓库,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装米用的大掼桶,有大竹篓,有咸菜坛子,有煤油罐子等等。巴增允想:这些东西都已搜查过,不会有问题。但当他看到被捆扎好靠放在墙根角的两个篾笆筒时,心里便产生了疑团:篾笆内会不会藏有人呢?于是他手握冲锋枪,走近了那两个篾笆筒。
两个篾笆筒每个直径约50公分,高两米以上,紧靠在墙角。巴增允用枪先拨了一下外边那一筒篾笆,好像是空的,没有多少重量。他把它推到一边,再去拨弄另外那一筒。另外那一筒就不同了;用枪一拨,感到重重的,拨也拨不动。他再用枪又拨了一下,还是如此。他立即意识到:里面有人!于是,他赶紧后退两步,利用装米的大掼桶作掩体,向那个篾笆筒下面地板“哒哒哒”连打了几发子弹,然后喊道:“什么人?快出来!解放军优待俘虏,缴枪不杀!”停了片刻,没有反应,又“哒哒哒”连射了三发子弹,说道:
“再不出来,我就给你个铁西瓜吃!”
这时,篾笆筒里开始传出了声音:“我出来,我投降!”
巴增允紧盯着篾笆筒,看他要怎样出来。只见篾笆筒开始摇晃起来。摇着,晃着,其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忽然,“扑通”一声,整个篾笆筒像木头一样栽倒在地上。
巴增允被惊了一下,用枪对着篾笆筒大声说:“你想耍什么花招?给我老实点!你若不老实,我就送你上西天!”
篾笆筒里的人连声说:“长官老爷,我哪敢耍什么花招!我是因为在篾笆筒里站了十几个小时,两条腿已经麻木不管用了。我想摇晃快点,早点出来谁知两腿支持不住,所以就栽倒啦!”
“那好吧,你快点钻出来。”
“是!我尽快钻出来!”
巴增允紧握手中的枪,眼睛盯住篾笆筒。只见篾笆筒里的人慢慢地向后倒退,先退出脚,而后整个身子也慢慢地退了出来。待他的头和双手退出来后,没敢站立起来就赶快跪下,连连磕头,说:
“长官饶命,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巴增允看他的服装像个当官的,便问:“你是干什么的?是个小参谋吧?”
“是的,小人有罪,请长官饶命!”并接着说:“长官,我的枪还在里面,还有几十发子弹。”说完,他把手仲进篾笆筒里,摸出了手枪和子弹带,然后举在头上。巴增允把他的手枪和子弹收缴了过来,一看那支手枪,便高兴地说:“嗬,还是支美国造的。”
巴增允接着问:“你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
“我是93师278团的参谋,名叫黄连。”
“你为什么会藏在这个篾笆筒里?你是怎样进去的?”
“最近,我们被你们追得到处跑,我们的队伍一到这里我就想:再逃也无法逃脱被消灭的命运。这里是边疆,再逃就只有逃到国外去了,但到了国外也只能是死路一条,还是早点作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们解放军走了,再想办法脱身回老家去。于是,我就抽空若无其事地到处走走看看,寻找藏身之处,最后发现并选择了这个篾笆筒作为藏身的地方。今天清晨枪声一响,我就知道是解放军来啦,于是趁人员混乱之机,溜到这个屋里,将那篾笆筒举起来往头上一套便藏在了里面。
“开始我感到我很安全,但过了半小时就不行啦!脚又酸又麻,呼吸也感到困难,于是我就采用单脚轮换站立的方法来支持,心里在不断告诫自己:保命要紧,一定要坚持住!
“这间屋子一遍又一遍有人来搜查,你们这次是第4次来搜查了,每一次来搜查,我脚也不敢换,气也不敢出,心口‘咚咚’直跳。上一批搜查的人走后,我暗暗庆幸,心想,这下总算躲过去啦!哪知道最后还是被你们发现抓了出来。不过,我还算幸运,虽然当了俘虏,总算保住了性命。”
巴增允将俘虏押回了侦察班的住处,班里的同志一见便高兴地说:“我们的小巴又挖回一个活宝贝!看样子是个小官吧?”
刚才被俘的那个年轻俘虏在一旁赶快插嘴说:“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黄参谋!”
侦察班的战士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着,唐登岷、邹垲夫、召存信等“边纵”和地方的领导到各个房间看望野战军战士,此时刚好走进了他们住的房间。
“同志们,‘边纵’和地方领导看望大家啦!”走在前面的一位领导介绍说。
大家立即起立鼓掌欢迎。领导同志和大家一一握手,表示问候。唐登岷主任用宏亮的声音说道:
“同志们辛苦啦!你们是功臣,一天打了两仗,都取得了伟大胜利。打完仗后还认真搜查了县政府大院和乌龟山,把暗藏的敌人都搜出来了!”说完,他指着旁边的两名俘虏问道:“这个……”
“哦,这是侦察员巴增允同志刚从楼下房间内搜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上交。据了解,其中的一个还是敌尉官参谋。”侦察班班长向首长作了介绍。
“嗬,你们的警惕性蛮高,眼睛还挺雪亮嘛!”唐登岷连连夸奖道。
邹垲夫接着说道:“野战军的同志经过千山万水来到这里,的确是很辛苦,今天赶上过大年,本应让大家好好休息,但敌人不消灭,人民不得安宁,大家也无法休息。现在把敌人消灭了,大家也可以安心休息了。另外,本想今天给大家庆功,但因为今天连打了两仗,老百姓都躲到深山老林去了,时间也来不及。我们已派出政工人员出去动员群众赶快返回家园。部队指挥部和地方领导已经作了决定:明天上午在这里召开军民祝捷大会,庆祝南峤战役的伟大胜利,庆贺车佛南全境解放!”
“太好啦!”战士们欢呼着,一个劲地鼓掌。
三十一、县政府里的新客人
2月17日下午的乌龟山战斗一结束,地方“边纵”部队的政工干部立即发挥了思想政治工作的威力。他们在召存信带来的民族自卫队员和“边纵”部队中的当地民族同志的带领下,深入附近各村寨,向仍留在村子里的老人们做宣传解释工作,然后通过他们去把躲藏在山里的家人和亲友叫回来。吴效闵率领的野战军部队也派出了小分队,和地方“边纵”的政工干部一道出动,做好动员群众回家的工作;经过多方面出动深入做工作,群众很快打消了顾虑,大多数在17日下午和晚上返回了家园。“边纵”部队政工人员又从回家较早的群众中邀请了一部分有一定威信的人到县政府大院部队驻地“走走串串”,以加深群众对解放军的了解。这样,在硝烟过后,于2月17日下午晚饭后,被我军接管的南峤县政府迎来了第一批新客人,一批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现在已翻身作主人的人民群众的代表!
群众来到部队驻地,径直走进了师指挥部,部队首长和参谋、于事、警卫员等马上迎上去,和他们握手,并用刚刚从“边纵”的民族同志那里学来的几句简单生硬的傣语与他们交谈:
“当来,喃罗!”(大家,请坐!)
“咪涛哎,金难温!”(老大妈,喝开水),
“波涛哎,路丫!”(老大爹,抽烟),
“侬崽,侬允,部队莫米桑金哩!”(小弟,小妹,部队没什么给你们吃!)
“……”
部队极其热情地接待了来访的群众,但却受到条件的限制。让老乡坐的只是矮小的竹木制成的小凳子,让老乡喝的只是一碗白开水。此外,在今天下午乌龟山的战斗中从敌人马驮子里缴获了两大箱香烟,首长为了关心会吸烟的同志,给机关会吸烟的同志每人发了两包,这烟现在可派上用场了。
“波涛,路丫,比崽(大哥)路丫!”身上有烟的同志热情地给老乡递着香烟。
巴增允不会抽烟,但首长也给他发了一包。这时候,他也赶快拿出烟米招待老乡。因老乡来的多,没发几转就发完了,而他也陪老乡抽了两支。
见到解放军给老乡发烟,来的客人中有几位年纪较大的男人也把自己随身带来的土烟请解放军抽。
“比侬哎,路丫姑!”(同志,请抽我的烟!)一个老大爹边说边从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土布挎包里拿出一个直径约3公分,长约30公分的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支自制的卷烟。只见那支卷烟一头大一头小,呈喇叭型,用来卷烟的并不是纸,而是一种韧性比较好的叶片。那老大爹拿起这支自制卷烟,用随身带的火柴点燃,自己先吸了两口,然后便笑着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旁边的解放军同志抽。
解放军战士都是北方兵,从未见过这种自制土烟,都不大敢抽,有的甚至还怀疑那是不是大烟?但见老乡热情地递过来,不好推辞,只好接着,硬着头皮抽了两口。哎呀,好辣!呛得让人受不了!但为了不使老乡失望,为了军民关系,再辣再呛,再难抽的烟,战士们还是坚持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