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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军对峙(8)

其五,对敌人堵塞我船筏出口的障碍物,或直接排除之,或另辟水沟驶出船筏,或推船筏翻过坝头出江,均须依据具体情况而决定之。但船筏应排列于隐蔽的船坞,以便防空而又容易出航。

其六,因长江及其两岸地形经常变迁,故不能专靠地图,必须实地侦察,进行判断,而善于利用之。

(一)江幅狭窄部容易漕渡,且便于我岸火力掩护,但一般流速大。

(二)江幅过宽,则与上项相反。如江中有浅底,特别是有错综罗列的江洲,则敌人舰队受到一定航路的限制,易遭我炮击,故只能以小艇游击。这些江洲我应分别夺取之,而以火力互相掩护,逐步跃渡长江,或仅据江洲作为掩护渡江的阵地。

(三)江身弯曲部向我岸鼓出者,可以组织交叉火力,掩护渡江。

(四)南岸常有淤泥,特别在敌短兵火力下不易登岸,这要我们善于组织战斗,并铺上芦苇或木板通过之。

(五)南岸湖沿限制我登陆机动,我只能用之作为掩护阵地。我在登陆后,必须向无障碍地带机动。

(六)如登岸处急峻,则先头部队须带绳子、梯子攀登之,尔后即修筑码头与通路。

其七,当我占领南岸掩护阵地时,我炮兵应先以一部转移到南岸阵地,支援部队向前进展,压制坦克活动,拦阻敌人逆袭;或炮击敌舰,掩护渡江。此时两岸的对空射击,应能确实掩护渡江。

其八,各路渡江军队应以宽正面而有重点地(对敌弱点)同时渡江。一达南岸,即控制要点,首先以足够的兵力横扫敌人,扩大突破地段,接应友邻登陆,其主力接着(即主要地)放胆向指定地点透入挺进,贯穿敌人纵深,截敌退路而兜歼之。不可为途中残敌(或掩护部队)所抑留。这些残敌,只能由后梯队派一部兵力肃清或封锁之。各部队在挺进攻击中,应有随伴炮兵并大量发扬飞雷(注:即以迫击炮或抛射筒发射炸药包,炸毁敌工事)与爆炸的威力。

其九,我军一达南岸,应向主要方向派出先遣支队,察明敌人纵深部署与我军前进道路之状况,最好以工兵带器材附于该支队,扫除地雷与修复道路。

其十,在渡江作战向江南进军中,对敌人的政治攻势必须与战斗密切配合实施,以达到从政治上瓦解敌人之目的。(《刘伯承军事文选》,战士出版社1982年11月版,第580—583页。)

刘伯承将这份战术指示交给参谋长李达,对他说:“将它印一些,下发到团一级指挥员。我们要让每一个指挥员打明白仗,要让他们在战斗之前就知道如何去战斗,这样可以避免许多无谓的牺牲。”

3月31日,李达参谋长拿着一份电报走进刘伯承的办公室。“司令员,总前委来电子,让我们在棕阳至望江段之间渡江,渡江后以一个兵团向浙赣线挺进,其余部队往东向三野靠拢,接替三野留下的任务,准备攻取南京。”

刘伯承高兴地说:“好啊!我们该往前转移下。通知部队,明天出发,进驻舒城!”

十二、大战未起,“御林军”倒戈,国民党朝野上下震动

1949年3月24日,国民党第97师师长王宴清率部渡江北上,投身于人民怀抱。大战未起,一支“御林军”即已倒戈,在国民党朝野上下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国民党第97师是“首都警卫师”,原是蒋介石及其高级官员的内卫部队,该师的289团,前身是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警卫团,直接负责蒋介石本人的警卫工作;第290团是陈诚任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和军政部长时的警卫团;第291团是顾祝同的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部警卫团。三个团共13000余人,是—支地地道道的“御林军”。

1948年,在人民解放军强大攻势下,国民党频频失利,兵员枯竭,首都防务捉襟见肘,不得不将这支“御林军”与第102师合编为第45军,名义上算是野战部队,实际上仍然负责南京城内的警备任务,归卫戍总司令张耀明指挥,军长是赵霞。王宴清于1948年9月接任97师师长之职。

1948年11月中旬,97师奉命调往沿江一带布防,3个团分别在板桥、江宁和铜井三镇,师司令部设在居于三镇之中的江宁要塞,与289团毗邻。因此,王宴清同该团团长杨镇洲、副团长邓健中,有比较多的见面机会。从不断的接触中,王宴清发现,杨镇洲粗犷豪爽,邓健中沉毅稳健,二人为人都很正直。三人每当谈起战局,观点总是不谋而合。

一天,他们相聚中山陵,在无梁殿北伐烈士祠前,面对四壁镌刻的北伐阵亡将士名单,无不有感于衷。邓健中感慨地说:“人生百年,终难免于黄土。一个人死后,能在这里占有方寸之地供后人瞻仰怀念,应该说是不虚此生了。”

杨镇洲说:“等我们这些人死后,怕享受不了这种待遇。”

王宴清见时机已到,有所指地说:“那就该好好地反躬自省。当前,共军已占领东北,百万大军入关,平津陷入重围,听说黄百韬兵团全军覆没,看来华东战局不日可见分晓,共军挥师南下,饮马长江,恐怕也不是天方夜谭吧?像我们这般下去,将成为千古罪人。”

话已近乎讲明,邓健中见此似乎也就无所顾忌了,他说:“我记得唐太宗李世民说过这样一句话,‘勇夫当识义,智者必怀仁’。作为军人,决不能不明正义地一味盲从,一味愚忠。历史上岳飞的悲剧,不能在我等身上重演。”

杨镇洲点头称是,王宴清心中暗喜。

对王宴清的情况,南京地下党也有所掌握,他们派《大刚报》记者、地下党员陆平同王宴清建立了联系。不久后,地下党负责人之一史永来到壬宴清家,对他说:“在这伟大的变革时代,你们能分清善恶,明辨是非,甘愿冒生命危险作一番壮举,精神实在可贵。我们表示极大的感谢。”

王宴清说:“我们之所以决定起义,完全是顺应时代的潮流,希望为人民作一点贡献。如果计较个人得失,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望能理解并向地下党和党中央转达我们的衷曲。”

地下党组织对王宴清等人的心情是十分理解的,他们正式通知王宴清,今后的行动归第三野战军司令部指挥,到时候,会通过电台指挥他们行动。陆平对王宴清说:“你现在把师部电台的呼号告诉我,随后我把密码告诉你。”

王宴清将电台呼号告诉陆平后,陆平又问:“在唐诗里面,你哪一首最熟?”

王宴清说:“葡萄美酒夜光杯”。

陆平说:“就用它作密码,今天定下来,我立即电告三野。”

“估计行动之时为期不远吧?”王宴清兴奋地问。

陆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吟了两句古诗:“正是春雷动地时,城头已闻战马嘶。”这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暗示。

王宴清从此后心情就非常激动,结果一下子办了三件欠考虑的事。

第一件事是,在全师连以上干部会上,王宴清为了给起义打一点思想基础,说了几句真心话。他说:“抗日战争打了8年,接着又于打内战,真是无意义,老百姓不愿打仗。纵然有长江天险,打下去也无必胜把握。”

第二件事是,起义骨干赵昌然,自告奋勇去做守卫机场的宪兵队的工作,他说:“那里有我一个同乡同学,可以去试试,争取他采取一致行动。”王宴清考虑到控制机场的重要价值,表示同意了。

第三件事是,在同陆平确定了三野同师部的电台联系方法后,王宴清返回师部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向三野呼叫的信号,于是用电话同舅父联系,想找陆平问个清楚。接电话的正是陆平。王宴清开门见山地张口就问:“你们的电台呼号是什么?”谁知“啊”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这个从军部转出去的电话,谁能担保无人监听呢?

果然,3月22日,事态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上午首都卫戍总司令张耀明召集45军营长以上军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一开始,张耀明就突然宣布撤消军长赵霞的职务,遗缺由副司令陈沛兼任。他声色俱厉地说:“我们卫戍部队中有人意志消沉,在军官集会上散布失败情绪,瓦解军心,这实际上是为共匪张目。如果他不愿意为党国效忠,他可以立刻滚蛋!我决不允许有人在我们内部搞鬼!”

王宴清的心一下子紧缩了,他已经猜到张耀明话中所指。就在王宴清忐忑不安,准备迎接灾难临头的时候,张耀明把目光盯到他的脸上,恶声恶气地说:“王师长,你今晚到我家里去,我有话同你谈。”说罢就悻悻离席而去。

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王宴清百思不解。在同军长赵霞同桌吃饭时,王宴清终于打听到一个消息:原来有人告密,说赵参谋在外边乱说乱讲,引起了上头的注意。王宴清总算有了一点底,回味张耀明所说的“谈话”二字,以及谈话的地点是在他自己的家里,他觉得事情尚未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谁知,原本约定晚上的“淡话”,又改到24日上午8时在卫戍司令部进行。这一下王宴清可紧张了。他想当晚把家属转移,并同地下党联系,商量一下对策,但又担心特务跟踪,弄得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误了大事。所以只好静观事态的发展,走一步应付—步。

24日,王宴清按时来到设在长江路上的卫戍总司令部,举目望去,警卫森严,连总司令办公室的门口也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时至今日,王宴清往回走已是不可能的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闯。

张耀明一见到王宴清,就恶语伤人:“我过去把你当作小老弟,现在看来,你不是人!”

王宴清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他虽然感到事情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但他觉得,既然用谈话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说明自己还有辩解的余地。于是,他故意茫然地问:“我究竟做了什么事?”

张耀明把一张纸条往王宴清面前一推,“你做的好事,你自己看!”

白纸黑字,历历在目:“王匪宴清被共产党金条收买,拉拢部下,密谋叛变,该匪在军中散布流言,扰乱军心,并派参谋赵昌然发动宪兵队参加叛乱,欲占机场,拦捕我高级将领。”

语语道中,字字惊心。王宴清虽然不寒而栗,但他知道,眼下需要的是沉着、冷静。他缓缓地坐下来;说:“总司令,如果这张纸条上说的是事实,就请拿出证据,既然共产党用金条收买了我,我请求,现在就派人到我家去搜查,搜出金条,我甘受军法制裁。”王宴清的口气很硬,因为他家里根本就没有金条。

“那么,你集合全师连以上军官讲话,说这个仗打得没有意义,这也是冤枉你吗?”

王宴清不得不承认:“确有其事。”

张耀明说:“你身为师长,怎么能对部下讲这种混账话?”

“那天,我心情不好,又喝了酒,发了几句牢骚,事后自己懊悔了好几天。总司令明鉴,如果我真的图谋不轨,会集合大家公开宣传吗?我当真蠢到这种地步?”

张耀明面对王宴清的“以攻为守”,一时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命令道:“你打个电话,叫赵参谋到这里来一趟。”

明知他要对质,王宴清也不敢违抗,索性坦然地打了个电话,叫赵昌然立即赶到总司令部。

“你在这里等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张耀明说着走到门口,又同卫兵嘀咕了几句,急匆匆地走了。

王宴清被软禁起来。

不久,副总司令覃异之突然来了。王宴清抓住机会,激动地对他说:“我是黄埔军校和陆大毕业,历史清白,而且校长亲自召见,委以重任。眼下却蒙不白之冤,希望你能主持公道。”

覃异之和颜悦色,似有同情之感,但却笑而不语。当赵昌然来了之后,覃异之即把他领到了隔壁,进行了一番盘问。

一直等到下午5时多,谁也没有再来见王宴清。就在王宴清痛苦、焦灼中冥思苦想时,覃异之又来了。他带给王宴清一句意想不到的话:“你回家去等着,随传随到,快走吧。”

王宴清立即离开了卫戍总部,赶回家中。他在家中只停留了5分钟,除了对夫人曹恬说了几句宽心话,关于起义的事情连一点暗示也没有。接着飞车直驱江宁镇,他的师司令部。

几十分钟后,就在张耀明责怪覃异之不该放走王宴清的时候,王宴清已经召集杨镇洲、邓健中、政治部主任萧汉杰、警卫营长叶宏昌、中校参谋黄克栗等骨干,商量起义的事情了。王宴清知道,在这紧迫的形势下,再同地下党联系,和等解放军渡江战役开始,再开放江面,迎接大军,都是不可能了。这等于俯首待毙。与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

王宴清将提前行动的决定,公开告诉他们,几个人不禁为之愕然,有的提出了异议。

叶宏昌提出,江面控制很严,不宜过江。

黄克栗说:“所有大船均已强行集中在下关,几叶扁舟怎能抵挡封江的第二舰队?而且总部早有明文:凡未经批准夜间过江的船只,一律击沉勿论。这该怎么办?”

“船包在我身上。”邓健中说,“江边渔民还隐蔽有部分船只,只是小一点,等下我就派人去搜集。守卫江边的290团1营营长易文超是我多年老部下,他一定会协助,一般说来,二三十条不成问题。”对于炮舰封江问题,邓健中胸有成竹地说:“封江军舰的位置,在我们重追击炮的射程之内,它如敢对我们开炮,我们就用重追击炮的密集炮火还击,完全可以将其击沉。”

王宴清命令说:“就这么办。邓副团长,你马上就走,负责搜集船只,并在南岸设置迫击炮阵地。”

接着,王宴清又把大家招呼到作战地图前,冷静地分析了形势:“根据我们所知,在芜湖以东、丹阳以西沿江地区,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抽调一个师兵力来进攻我们,即使勉强纠集一些部队,最快也得在明天拂晓以后才能到达我们的防区。因此,只要今晚渡江,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稍停,王宴清又说:“我们不是走投无路才决定起义的,目的是想带大家共同走上光明之路。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不想过于勉强你们,自己决定吧。”

光明与黑暗的抉择,诚挚而善意的开导,使几位刚进入情况的参谋坚定了决心,他们都表示:“跟师长走,决无反悔!”

但是,眼下只是解决了289团和直属部队的起义问题,其余两个团又该如何办?王宴清不能不作一番缜密思索。290团一个营在江北七坝,离起义渡江的地方较近,部队过江之后,可以亲自下命令给黄子安团长,要他们随师行动,谅他不敢不从,至于291团,一来距离甚远,二来团长王义鸾政治上保守,即使骗他过江,也不易取得一致行动,反而可能招来一些麻烦。暂时放一放,过江后看情况再定。

直到一切布置停当,王宴清才想起了家人。他看了看仍在不安中的萧汉杰,心想:此人胆小怕事,带他走也起不了大的作用,倒不如让他回去通知妻子尽快转移,对他来说,也算是个顺水人情。于是把想法告诉了萧汉杰。萧汉杰自然是求之不得,匆匆告辞,返回南京。

3月24日,夜幕已经拉开,起义前的司令部里,人们都在根据王师长的安排,忙着各自的工作。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司令部的寂静。王宴清拿起话筒,听出是副司令兼45军军长陈沛的声音:“王师长,刚才张总司令叫我通知你,明天他请你吃早饭,你可一定要来。”

对于这个“邀请”,王宴清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他想:上午还骂我“不是人”,禁若囚徒,而今却以客相待,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他应酬道:“我来,我来,张司令这样看得起我,我一定赶早来。”放下话筒,他在心里说,再见吧,南京!

晚上8点30分,江面灰蒙蒙的,东南风一阵紧似一阵,二十多条小船聚集在小小的码头上,首尾碰撞。部队上船的动作静肃而迅速,井然有序。每条船坐30人,篷帆升起了,凭借着东南风,向江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