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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千里追赶穷寇(1)

李宗仁知道,蒋介石是故意促成他早日垮台,愈快愈好。李宗仁想:“如果我能守住长江,与中共周旋,时日延长,美国政府可能改变对华态度而大量助我。如此,则李某人坐拥半壁河山,中共固然无法南侵,而蒋先生的独裁政权亦将永成历史名辞了。”

一、李宗仁从南京仓皇出逃,江防守敌溃不成军

4月2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大举渡江,李宗仁、何应钦、白崇禧、顾祝同等国民党高级将领在南京开会,会商今后战略。与会诸人莫不慨叹。

白崇禧说:“蒋先生如不暗中掣肘,今天的局势不会如此一团糟。”

李宗仁知道,蒋介石是故意促成他早日垮台,愈快愈好。李宗仁想:“如果我能守住长江,与中共周旋,时日延长,美国政府可能改变对华态度而大量助我。如此,则李某人坐拥半壁河山,中共固然无法南侵,而蒋先生的独裁政权亦将永成历史名辞了。”

蒋介石生性便是极端狭隘的人,他断不能坐视李宗仁取他而代之。所以要把汤恩伯撤往上海,目的是要争取时间,抢运物资。然后把汤部精华撤往台湾,另建一个清一色的小朝廷。

顾祝同说:“南京已处于共军的炮火之下,断无法再守。”

白崇禧说:“南京既然守不住,不如放弃京、沪,将汤恩伯主力移至浙赣线和南浔线,与我华中部队成为犄角,以固守湘、赣,防止共军侵入西南。”

何应钦说:“倘能如此,则我还可保留抗日时的局面。”

李宗仁对这一计划极为赞同,但要调动汤恩伯的部队,谈何容易,没有老蒋的旨意,汤是不会动一兵一卒的。因此,他们的谈话只能到此结束,商定好第二天去杭州见蒋,还得看蒋的意思如何。

4月22日晨,他们分乘3架专机飞往杭州,蒋介石已在笕桥航校等侯。

李、何、顾、白,四人面色沉重地走进航校会客室。他们很气恼共产党,和谈协定的条件太苛刻了,让他们无法接受,无法实现“划江而治”的愿望。更可气的是共产党人说到做到,而国民党军队则不堪一击。一个晚上,苦心经营了半年的长江防线,就垮掉了。天险竟没有发挥出作用。

在会客室沙发上坐定后,蒋介石还没有露面。李、何、顾、白四人对蒋介石也心存不满。要不是蒋介石既缺乏军事指挥才能,又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局面断不会演变到今天这般地步。

没容他们细想,蒋介石就走了进来,他们起身恭迎。

寒喧一番后,李宗仁首先向蒋介石说:“你当初要我出来,为的是和谈。现在和谈已经破裂,南京马上就要失守,你看怎么力?”

蒋介石说:“你继续领导下去,我会始终支持你,不必灰心!”

然后,蒋介石尽量安慰李宗仁,要他务必继续领导下去,他当尽其所能支持他。后来,蒋又撇开众人,领李到另外一间房里继续商谈。

李说:“你如果要我继续领导下去,我是万死不辞的。但是现在这种政出多门,一国三公的情形,谁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领导?”

蒋介石说:“不论你要怎么做,我总归支持你!”

蒋介石的态度真是诚挚万分,此时如果李宗仁对他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一口答应。然而,南京已危在旦夕,李宗仁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辛酸。在这种情况下,蒋介石既然一再说明,全盘由李来负责,李宗仁如再逐条列举条件,要蒋答应,反显得李宗仁小气。所以,李宗仁也只能轻描淡写地提出,这是他不能破除情面的弱点,也是他还没有真正了解蒋介石。

不过,当时纵然李破除情面,和蒋摊牌,蒋逐条答应了,还是无用。李和蒋介石相处数十年,深知他久染洋场恶习的个性。他说话照例是不算数的,嘴里说得再好听,做起来还是不会放手。

谈话结束后,白崇禧随即飞返汉口,何应钦坚决约李去上海。李说自己应该回南京去看看。李怕的是南京撤退时,如自己不在场。或许要发生抢劫现象,那他就更对不起人民了。

4月22日傍晚,李从杭州返回南京时,四郊机枪之声不绝,南京已是一片凄凉。平日最繁华的通衢大道,如中山路、太平路等地商民都关门歇业,街上行人绝迹,只有少数部队在作撤退的准备。

回到南京,李宗仁立即电召汤恩伯来见。

当晚,汤恩伯匆匆从芜湖赶到南京。汤恩伯自恃是蒋介石的亲信,抗战期间,他与陈诚、胡宗南分掌重兵,各当一面;是蒋介石军队的三巨头之一。所以,汤恩伯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对李宗仁却忌惮三分。其原因不仅是因为李宗仁是代总统,而且在十年前的台儿庄会战中,李就曾是汤恩伯的顶头上司。

李宗仁见到汤恩伯就问:“汤司令,前线的战况如何?”汤恩伯表字克勤,李宗仁不像你以往那样,在非正式场合称呼他的表字,而称呼他职衔,暗示了李宗仁对他的不满。

汤恩伯说:“江防中段,芜湖上下游,已被共军突破,不可挽回了。”

李宗仁嗯了一声:“这并不出于你的意料。”

汤恩伯知道,在部署长江防御时,他将主力集中于南京下游奉行“守上海而不守长江”的方针,这一点使李宗仁很是气愤。他面色尴尬地说:“德公,我岂不想守住长江,保住半壁江山。可是长江要守也断是守不住的,况且总裁……”

“此时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李宗仁打断汤恩伯的话,“南京那面情况如何?”

汤恩伯回答:“南京有江北‘三浦’拱卫,今晚决不会有事。但请德公至迟明日清早离京,以策安全。”

李宗仁还没有将代总统的宝座捂热,就不得不离席而去了。

在此同时,李宗仁派往北平的代表章士钊、邵力子等人,联衔来电,劝他不必离京,如嫌南京不安全,不妨径飞北平,中共当遇予上宾之礼,谒诚欢迎。

李宗仁没有看出中共、以及和谈代表们对他的一番好意,反而气恼和谈代表临危变节。但他鞭长莫及,已经不能对和谈代表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了。于是,他遂将电文掷去;对此不加理会。

入夜,南京四郊炮声隆隆,机枪声尤密。李宗仁知道解放军正在加紧进攻城外据点,蒋军亦正在掩护撤退。遂解衣而卧,一夜辗转反侧,未能入寐。

4月23日清晨,汤恩伯又来电话,催促李宗仁起飞。

李宗仁不紧不慢地起床,他并不急于离开南京。离开南京,他去何处呢?天下之大,但已无他安身之地。国民党将政府搬到了广州,他应该去广州,但却不能去。李宗仁曾让广州的政府迁回南京,现在自己落得个走投无路,又去广州,这是万万不能的。他宁愿呆在南京,成为解放军的俘虏,也不愿狼狈地逃向广州。

上海亦不能去。南京一失,上海顷刻就会被解放军包围。去上海,无疑自投罗网。

李宗仁略微吃了点早餐,就招呼总统府侍卫长李宇靖备车往明故宫机场。总统府随员39人乘吉普车随行,他们通宵未睡,面色惺松而紧张。

车抵机场时,汤恩伯和首都卫戍司令张耀明已在机前等候,专机马达亦已发动。李与汤、张略谈,便进入座机。飞机旋即升空。在南京上空盘旋两周。其时东方已白,长江如练,南京城郊,炮火方浓,李宗仁心头一片愁怅。

在镇江正面约60华里上防御的,是国民党第4军,共下辖两个师。

4月21日,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分别由荻港、江阴两地—举突破长江天险,对蒋军江防部队形成了钳形包围。在国民党第4军镇江正面,解放军则没有发起真正的攻击,只是采取了一些牵制的措施。

军长王作华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他打电话到南京国防部询,问战况。一名处长告诉他:“不要紧的,共军在芜湖方面只过来几千人,已窜入繁昌以南山区打游击去了;江阴方面情况无多大变化。”

王作华放下电话,对南京破口大骂。据他所知,此时解放军渡到南岸的兵力已超过数万,在这样严重的情况下,南京国防部还讳莫如深,不肯将真实情况转告所属部队,甚至捏造情报,欺骗下级,怎能让他不为之气愤。

4月22日下午6时,第一绥靖区司令丁治磐打电话向王军长下达命令:“奉汤总司令命令,共军在突破我荻港、江阴地区江防阵地后,正大举渡江,我军决定放弃沿江阵地,转移上海、杭州附近地区,再与敌人决战。本绥区司令部决于本日19时以后由武进出发,向杭州移动,尔后司令部设在杭州。”

王作华接到这个电话后,火气比昨天还大。他骂道:“丁治磐这个老油条,前天对我吹牛,要抽几个军同江阴渡江的共军作战,今天就下撤退的命令,真是开玩笑。现在全线撤退,没有一个军担任掩护,离上海近的跑掉了,远的都要吃亏。”

骂归骂,行动可不能有丝毫含糊,跑晚了就要被歼。王作华赶快下达撤退命令。可是部队久住城市,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很多,加之前线听到撤退后所造成的混乱,所以,他们直到23日0时20分才做好从镇江撤退的准备。

临走前,王作华打电话给南京首都卫戍司令官张耀明,向他告别。王作华说:“张司令,我接到丁司令的命令,现在准备从镇江,沿丹阳、金坛、溧阳公路向杭州撤退。”

张耀明在电话那一头着急地说:“王军长,我正在找你。”

王作华问道:“有事吗?”

张耀明说:“你不必听丁司令指挥了,从现在起,你第4军归首都卫戍司令部指挥。你们应该沿镇江、句容公路,转京杭国道向杭州撤退。到达句容附近后,要掩护南京撤退部队沿京杭国道退却。”

放下电话后,王与参谋长、副军长进行研究,三人之间发生了一场争执。

参谋长罗旷平说:“由镇江经句容转京杭国道,这条公路虽然运动也很方便,但比走丹阳、金坛,直下溧阳,再转京杭国道大约要多一天的行程。我们现在退却的任务是迅速脱离解放军的追击,在目前情况下,最紧要的是争取时间,及早逃出包围圈。因此,我们应选直路走,不应选弯路走。南京方面指示的道路太弯了,很不适宜。我认为军主力的退却路线应维持原案,按绥区指示执行。”

“那么对张司令如何交代?他要我们掩护南京撤退。”王作华问。

罗旷平说:“派1个步兵团,找一个副师长率领,让他们走句容方面,遵照南京的指示办理,尔后沿京杭国道到杭州归建。这样一来,双方的命令都执行了。”

副军长李子亮这时接着说:“我基本同意参谋长的意见,但我主张一个兵也不派,全部走丹阳、金坛、溧阳公路。绥区既然要我们走这条路,我们就走这条路,将来打官司有绥区负责。”

王作华犹豫了一阵,最后坚决地说:“你们都说得有理,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张司令的指示,如何能不执行呢?”

罗旷严说:“他让我们掩护南京撤退,是把我们当垫脚石,此话不听也没有什么。让我们掩护南京撤退,就是让我们去送死,解放军不等南京撤退完,就会跟踪追击过来的。那时我们怎么守得住呢?长江天险都丢掉了,现在我们依靠什么来守。”

王作华说:“我们是军人,要服从命令,还是听张司令的命令好了。”

李子亮埋怨王作华说:“都是你好卖弄人情,要不是你临行前打个电话告别,那会有这回事。说不定这一来,咱们都跑不了啦!”

此话竟言中了。

此时,南京已一片混乱。

国防部的大员们,包括顾祝同在内,已于21日乘飞机逃往上海。那些小喽喽们则爬上汽车,沿着京杭公路逃跑。

4月22日下午,南京卫戍司令部各个办公室乱成一团,纷纷清理准备带走的重要文件,焚毁不便带走的文件,加紧准备交通工具。有的单位已将行李、公文早早地装上汽车,只待命令一下便逃。有的单位汽车不够,就到处去抢。

当晚9时左右,李宗仁下达了撤退命令。

第二天,23日拂晓,李宗仁的飞机—上天,地下的数百辆汽车也开动了。他们夺路而逃,完全不顾行军计划。由于解放军已从江阴渡江,沪宁路被切断,溃逃的部队只得直奔杭州,有的则由杭州转道上海。

总司令张耀明甩开了他的司令部,先逃到杭州,副司令覃异之也不要部队,乘飞机逃往上海。

在撤退之前,计划规定:行军时,前有装甲部队引导,空中有飞机侦察,后面有部队掩护。但是刚开始出发,部队就乱了套。部队为了抢汽车而互相殴打。出了中山门,道路被各机关、部队的车辆堵塞得水泄不通,汽车不得不放慢到最低速度,从缝隙中挤出一条路来。沿途车毁人亡之事频频发生,尸体弃之道旁,无人过问。

到了吴兴,城内挤满了军队。家家户户,人心惶惶。忽传“解放军到了”,部队顿时大惊,有的仓皇开车,有的抛弃行李,只身而逃。

28军从江北退回南京,已是22日晚,军长刘秉哲已不知司令张耀明去了何处。他从汤恩伯处接到命令,要部队于夜里增援镇江。当刘军长忙于调集车辆时,又接到汤部命令停止出发。原来,镇江王作华的第4军已经逃走了,解放军正在镇江登陆。

翌日上午10时,刘秉哲将部队集合在孝陵卫。他现在也顾不了许多,只好下令将所有文件全部焚毁,抛弃重火器,轻装撤退。

尽管如此,部队仍很混乱,行动迟缓,因为重火器虽然抛弃了,但妻子儿女总不能抛弃。刘秉哲见此,急得说不出话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解放军的大炮声越来越近,28军在混乱中于下午2时左右才开始出发。

刘秉哲将主力李西开的80师放在最前,任前卫;他率军部和52师为本队,暂7师紧随其后;全军的炮兵和辎重走在最后面,因为他们经常阻塞道路。从这样的行军队形可以看出,刘秉哲完全是以逃命为主,哪管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理。

约摸走了3个小时,后面传来消息说,暂7师1个团刚出南京,就在市郊起义了,全军的所有炮兵和辎重都被扣下。前进的部队一听此言,拼命往前跑。

天公偏又不作美,下起毛毛雨来,道路一时间泥泞难走。从南京撤下来的国民党军队、各机关,以及地方团队拥到一起,不时传来枪声,真是风声鹤唳,狼奔豕突。

24日上午,第28军在溃逃时,发现京杭公路已被解放军切断。刘秉哲眼见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只好下令往安徽境内逃窜,各师自行前进,最终到上海、杭州两地集中。

二、粟裕、张震指挥若定,两路大军关门打狗

1949年4月23日,第三野战军指挥部。

参谋长张震向粟裕报告:“南京、镇江、芜湖之敌开始向杭州撤退。芜湖以西至湖口地区之敌向浙赣线撤退。常州以东之敌向上海收缩,出现了我们估计的第三种情况。”

杭州是闻名中外的秀丽古城,粟裕心想,怎么也不能让这十万敌人逃到杭州,使杭州遭受一场浩劫。他自言自语地说:“不能让敌人跑掉!”

此时,粟裕将他指挥的重心,转到追歼逃敌上来。

在一张大地图前,粟裕察看着敌人逃跑的路线。敌人要逃到杭州,必须经过广德至长兴一线。粟裕计算,敌人从南京到长兴、广德约140公里,其中一部分地区;,且敌军在撤退的路上,还要受到追击部队的攻击和拦阻,其速度必受影响,故估计需4至5天才能到达。

粟裕又计算:东集团现在从江边直插太湖,到达宜兴地区约50至80公平,如果发展顺利,仅用2至3天的时间,就可以在这里切断南京至上海的通路。再用1至2天的时间,就可以在长兴地区切断南京至杭州的通路。与此同时,中集团从渡江地区到广德、长兴地区约150至200公里,这是新四军过去活动过的地区,干部熟悉那里的山山水水和道路情况。再加上他们吃苦耐劳、猛打猛追,故有4至5天的时间,也可以到达那里切断南京到杭州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