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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白昼破西门(4)

第二包炸药安全送到,又炸塌了敌人一个地堡。紧接着,第三包、第四包炸药也响了。爆破的勇士们在千万颗子弹组成的火网下面,像穿梭一样来回奔跑,连送七包炸药,全响了。七包炸药,包包奏效,炸毁了敌人6道副防御设施。连同砍断的电网、搬开的鹿砦和木马,三连仅用半个小时,就将外壕前的12道障碍全部清除。更使张明感到高兴的是,爆破员竟无一伤亡,这真是奇迹!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克服外壕。首先必须查清:外壕上原有的桥,是否被敌人拆除或炸掉?当时雨大天黑,张明看不清楚是否有桥。

架桥队是三连二排,排长焦急地问:“张营长,我们上不上?”

情况不明,张明很难下决心,他没有回答。

三连长派一个班长和一个战士,带炸药一包,一面侦察桥,一面爆破。

敌人疯狂地射击,打炮,加之雨大天黑路难行,两个人行动迟缓,去了许久没有回来。2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仍没回来。

突然,敌人打来的两发炮弹落在营观察所爆炸,张明的脊背上负伤,鲜血冒了出来。大家围上来关切地问:“营长,怎么样?”

张明不愿意在战斗最关键的时刻,脱离指挥岗位到后边去包扎。他忍着疼痛,镇静地坐下来,说:“没有什么!快把重伤员架下去包扎!”

40分钟过去了,那个班长和那个战士回来了。他们无功而返,什么也没看清。

三连长果断地命令平时精明机警的副排长张法成带领一个副班长,再去侦察桥的有无。

张法成去了好长时间,还是不见回来。张明听到其他方向的枪声十分热闹,估计兄弟部队攻城进展很快,他怕自己的部队落后,有点沉不住气了。大声地下命令:

“架桥队,上!”

通信员小周连忙拉一下营长的衣角,提醒他别急躁,张明一愣,忙改口:“回来!”

张法成和那位副班长,带着满身泥水,终于摸到外壕边。开始,也是什么也看不清。他俩想了个办法,朝外壕里丢石头,弄出响声,引诱敌人。敌人想弄清情况,打了两颗照明弹,他俩利用敌人的第二颗照明弹,看得真切:确实有桥!

张法成和副班长赶快往回跑,喘着粗气,向张明营长报告:“有桥!”

张明心里想,刚才多亏通信员提醒,要不然,架桥队冒冒失失上去,不但用不上,还可能招来无谓的损失。于是,他重新命令,让架桥队放下桥,参加二连爆破夺取瓮城的战斗。

两次侦察桥,共费了1小时。也就是说,在东门的瓮城外壕之前,两军僵持了1小时。这就给邱行湘造成了一个错觉,以为解放军在东门也受阻了。这么算起来,他的青年军在洛阳的5个城门,都成功地挡住了解放军攻城的第一道冲击波。邱行湘颇为得意,在心里说,解放军也不过如此,其奈我何!得意之余,向蒋介石发了一个表功的电报,电文中吹嘘:“我军士气旺盛,迭挫凶锋,斩获甚众……”

但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七、争夺瓮城的恶斗

邱行湘曾下令炸掉东门瓮城外壕上的桥,为什么还有桥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桥炸得不彻底,毁了大部分,留下了小部分。这个“小部分”,实际上是两根窄木杆,是一条不便通行的独木桥。这几天雨多,过桥的人把烂泥带上了桥,滑得很,且是斜坡,一不小心就会从桥上掉下壕沟。外壕深2米多,宽3米,掉下去难免受伤,想爬上来也不容易。更何况壕内还有敌火力杀伤,还有暗藏的地雷!

瓮城的城门又叫“小东门”,青年军用高、厚各三层装满泥砂的汽油桶堵塞了城门,三层汽油桶的厚度是5.5米,必须用35~40斤的特制大包炸药,连续爆破才能炸开。

迭炸药的距离是160米。抱着这么重的东西跑这么长的距离,天黑路滑,枪林弹雨,独木桥难过,不是钢铁硬汉,完不成这般艰巨任务!

二连的任务就是炸开瓮城城门,歼灭瓮城守敌,为一连攻击第二道城门——东门开辟道路。如果这第一道城门攻不下,将影响下一步攻第二道城门。真是环环相扣,环环重要!

二连是1938年在山西成立的老连队,有不怕死的光荣传统,曾经出过一名舍身炸碉堡的英雄陈金合,被陈毅誉为“彻头彻尾的共产主义战土”。此刻,爆破队的13名爆破员,都抱着誓死的决心,像老英雄陈金合那样,粉身碎骨也不怕!

第一个爆破员郭玉升要出发了。指导员王仲春握着他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郭玉升同志,你是共产党员,是全连的第一炮,一定要打响啊!”

“请指导员放心,天大的困难我也一定要克服!”郭玉升说完,向指导员行了个军礼,就带着副手娄金良冲向瓮城,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

掩护的炮弹,一排排飞向瓮城,随着郭玉升的前进,又逐渐向后延伸。

指导员王仲春是个有名的老爆破队员。他勇敢地靠在桥西头的一个地堡上,端起冲锋枪,用短促的火力封锁敌人的枪眼,掩护爆破员。

郭玉升夹着沉重的炸药包,在满是泥水的道路上,一步一滑地走着。敌人打照明弹时,他又赶快蹲下。好不容易,终于走上了外壕上那鱼脊式的窄桥。因为太滑,不幸连人带炸药包掉进了深深的壕沟,摔得头晕目眩,动弹不得。

团指挥所里,首长焦急地问营长张明:“为什么二连的爆破还没有响?”

二连指导员立即命令第二名爆破员上。第二名爆破员是经验奉富的谢光安。谢光安一直抱着炸药包在指挥所里等着,听到命令,像猛虎般地冲了出去。

再说掉进壕沟的郭玉升,听着耳旁的枪炮声,好似在催促自己。想起指导员的嘱咐和自己的保证,想起战前的立功计划,他顽强地爬起来,伸手摸了一阵,又摸到了炸药包。于是,他沿着壕墙摸索,想摸到一条路爬上去。摸呀摸,路没摸着,却摸到了一根被炸弹炸掉的桥栏。郭玉升高兴极了,把这根桥栏靠壕墙竖起来,踩着爬上了墙壕。然后,他小心地慢慢地爬到了瓮城的城门下,稳稳当当地安好炸药包,拉了火。

郭玉升往回紧跑,过外壕时,又从桥上掉下壕沟。这一回摔得更重,他简直没法向上爬了。

第二爆破员刚到半路,听到一声震天巨响,瓮城门上像落了一个霹雳,谢光安高兴得大叫一声:“郭玉升的第一炮响啦!”

石团长听到爆炸声,终于放下心,忙向师长王吉文报告:“二连的爆破响了!”

谢光安在第一炮响声的鼓舞下,加快速度,一口气冲到城门,然而奇怪,路上没碰到返回的郭玉升。他又顾不得多想,扒了扒第一包炸药炸开的洞口,将自己的炸药包填到洞内,拉了火。他要来个重爆,这样威力更大!

他赶快往回跑,刚刚返到外壕的桥上,忽然听到壕沟内有人喊他:“小谢,谢光安!”

谢光安一听,是郭玉升的声音。这时他才知道,郭玉升返回时掉进壕沟了。

外壕就在瓮城门脚下,自己安在瓮城门的炸药包眼见就要爆炸,只有5厘米长的导火索正在滋滋地燃烧,真是危急万分!怎么办?谢光安过桥后,毅然地在壕沟边伏下身子,伸出双手,去拉壕里的郭玉升。他与郭玉升是同生死、共患难的革命战友,怎么能见危不救呢?要死同死,要生同生!

郭玉升艰难地踩着那根桥栏,向上伸出双手。谢光安握住郭玉升的手,用力往上拉,终于把身负重伤的郭玉升拉上外壕。他背着郭玉升刚刚跑到安全地方,第二包炸药就在身后响了。

第三次爆破未成功,第四次爆破成功。

送第五包炸药的战士范玉山只有18岁,他正生病,已经两天没吃饭。范玉山坚持要去完成任务。他抱着炸药,摇摇晃晃地奔向瓮城门。他看到爆破口上还竖着一包未拉火的炸药,心想,这一定是前面的爆破员没来得及拉火就负伤了。他迅速地将两包炸药安放在一起,同时拉火。这种“并蒂”炸药包作用更大,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终于将瓮城门炸开了一个可以过人的大口子。

第六包炸药没有送到。

第七包炸药过桥时掉下壕沟,挂着壕底的铁丝网,拌响了。

团指挥所催促加快突击速度。邱吉太连长见已炸开勉强可以通过人的口子,待第七包炸药响过后,立即命令开始突击。

邱吉太连长的决策是正确的,如不乘敌人被炸得昏头昏脑的时候突击,待敌人清醒过来,迅速恢复组织,重新占领阵地,再把口子堵起来,那时突击就更困难了。

突击队出击了!

石团长从指挥所的嘹望孔里看到:突击队员们头戴钢盔,左手拎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右手握着揭了盖的手榴弹,机枪斜挎在腰间,一个紧接一个,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身姿很低很快地行进。

出发前,大家都向连队党支部表示了决心:“我们要坚决地突进去,即便在外面负了伤,爬也要爬到城里去!”

突击排长宋苍富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宋苍富原是鲁南山区的一个穷放牛娃,15岁出采参军时,体弱多病,几乎连枪也扛不动。经过部队的养育,多次战斗锻炼,已成长为钢铁般的勇士。紧随其后的,是五班长胡登发,他也是个勇不可当的硬汉子。

宋苍富身先士卒,踩着圆滑的汽油桶,第一个从缺口爬进瓮城。他顺着墙向北拐,在昏暗中,隐隐约约看见两个黑糊糊的东西走了过来。宋苍富伸手一摸,是钢盔形的细布帽子。他知道,这是敌人的脑袋,飞起一脚,踢倒一个,又用抢托,打倒另一个,夺了两枝“加拿大”冲锋枪。

五班长胡登发刚过桥,敌人一阵子弹射来,紧跟他的战士受伤,在桥上晃了两晃,掉进壕里。这一摇晃,后面的几位也一齐掉进壕沟。胡登发一看.,自己受了轻伤,全班只剩下他一个人,但他毫不犹豫,跟着宋排长坚决向前冲。

瓮门内,距瓮城门二三十米的地方,有南北炮楼各一座。守敌从炮楼里向城门射击,企图封锁缺口,阻止解放军进入瓮城。

这时,连长邱吉太、副政治指导员李振荣已经赶来。邱连长命令迅速攻占威胁最直接的两个炮楼,这是两个制高点。

战士于喜风和副排长赵德堂,各用一枝“汤姆式”冲锋枪,对着北边的炮楼猛打。在冲锋枪的掩护下,宋苍富和负伤不下火线的胡登发,迅速向四方炮楼冲去。他俩各投出两颗手榴弹,都准确地飞进丁炮楼。吓昏了的敌人,都钻进了炮楼下层的地洞。趁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宋苍富、胡登发和战友们,飞步而上,抢占了北边的炮楼。

敌军想夺回制高点,集中炮火向突破口打来,炮弹一个接一个在炮楼附近爆炸。胡登发被飞来的弹片击中头部,第二次负伤。身边的战友劝他下去,他不干;给他包扎,他也不要。他激愤地说:“正是突击的时候,不要管我!”在这位勇士的带动下,任凭敌人重炮轰击,大家坚守炮楼毫不动摇。

与此同时,张传曾等4个战士,进突破口之后,向南边突击。他们把手榴弹,投到迎面的一个地堡上,把地堡里的敌人赶跑了。不料,一发炮弹落在他们中间,4个人伤亡了3个。南边的敌人乘机爬上来一个班,企图打掉剩下的这个战士,去重新堵塞突破口。敌人有的扛大木头,有的扛油桶。正在危机之时,二梯队一排长赶上来了。一排长机智地喊道:“同志们,快架机枪!”这一句话,就把这一班敌人吓了回去。一排长等到后面的战土们上来后,奋力向南发展,占领了南边的炮楼。

瓮城的守敌共有两个连,人不少,火力也足,他们不甘心失去两个制高点,还想重新堵住瓮城门,于是,连续组织反冲锋。

二连突进瓮城后,已经失去外面火力的支援与掩护,只能用手中的武器与顽强的精神,与敌人展开殊死的搏斗。

二连与瓮城守敌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从通往城内的地道里,又钻出敌人一个营的预备队,这股敌人从侧翼迂回过来,想包围二连。

正在这危机的关头,解放军的特务连冲进来了,原来准备担任架桥队的三连战士们也冲进来了。这批生力军像猛虎下山,扑向敌人。大家心里都明白,洛阳的老百姓和成千上万的战友,都在等待着突破城门的消息。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敌人想把我们压出瓮城,我们决不能后退半步!后退就是失败,坚持就是胜利!战士们子弹打光了,就从俘虏的身上取下子弹再打。手榴弹打光了,就与敌人拼刺刀。整个瓮城,刀光闪闪,一片火海。

此时在南门,陈赓兵团的十一旅正在发动第二次攻击。那边炮声隆隆,枪声大作。这一回,攻南门的解放军改变了战法,一边用炮火佯攻,另一边悄悄偷袭。但仍被敌人发觉偷袭的路线,用炮火阻击,没有成功。南门部队的偷袭虽未成功,但对解放军攻东门的部队却起了关键的支援作用,牵制了邱行湘派往南门的预备队,使这些预备队无法调来支援危机的东门守敌。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解放军终于打退了瓮城守敌的反击,牢固地控制了制高点。瓮城内的守敌虽未完全消灭,但已为一连突击第二道城门——东门(又称大东门),杀出了一条道路。此时,大约是12时。

八、浴血夺东门

张明没等把瓮城内的敌人完全消灭,就命令一连立即发起对东门的突击。当然,这有点冒险。因为瓮城之敌人数不少,既然只消灭了一部分,就存在组织反扑夺回瓮城的可能。如果敌人夺回瓮城,封住突破口,解放军就会吃亏。但是,与这些顽固之敌长时间胶着,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利。所以,为着争取时间,掌握战机,不能等待了,必须兵分两路,边打瓮城边突击东门。这真是:两军相逢勇者胜,时间就是胜利!

突击东门的重担?落在一连的肩上。提起一连,在三纵八师无人不晓,这是个光荣的有着悠久历史的连队,诞生于1927年的湖南平江暴动。上过井冈山,参加过两次打长沙、五次反“围剿”和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中,在有名的平型关大战中曾冲锋陷阵,在鲁南参加过多次反对顽固派的战役。第一次打枣庄的时候,一连的勇士们连续爆破了两道铁丝网,三道电网,全连有60多人负伤不下火线。机枪射手陈士诚一只眼睛受伤流血,还用另一只眼睛瞄准扫射。战士曾淑君腿打断了,还继续朝敌人阵地爬……要问一连的战斗作风是什么,那就是四个字:顽强不屈!

一连连长许升堂率领爆破队进入瓮城,雄伟的洛阳车门和高高的城楼的黑影展现在眼前。前两天搞调查的时候,许升堂一夜间访问过7个老乡,还与一位地下工作者核对过情况。他知道,就是在这座城楼上,悬挂着青年军二O六师师长邱行湘亲笔写的“固若金汤”四个大字。这座城门高约10米,距瓮城约70米,城门是用垒起来的汽油桶沙袋堵塞的。城楼上敌人的轻重机枪火力很强,俯射四周,威胁很大。许连长想,今天我们一定要把邱行湘“固若金汤”的牌子打得粉碎!

但是,好事多磨,出现了意料不到的情况。一名爆破队员的炸药包,不幸被汽油桶挂响爆炸,当时炸死3人,炸伤6人。敌人又乘机对准爆破队射击,爆破队伤亡大半,小火力队基本被打光。这么一来,突击计划就被打乱了。好个许连长,沉着镇静,冒着敌人的炮火和东门城墙上敌人的射击,在5分钟内,迅速集中9人和5包炸药。在10分钟内,编成了新的战斗组织。新的爆破队员向突击队员们表示:“请你们放心,剩下一个人,我们也要坚决把城门炸开!”突击队员们也表示:“只要你们炸得开,我们就能冲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