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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白昼破西门(3)

邱行湘也决非等闲之辈,他有他的“杀手锏”。他先拿起电话,通知负责守东门的赵云飞副师长(兼第一旅旅长),叫他赶快派人炸掉瓮城下面外壕上的桥。这桥是瓮城外面的守敌进入瓮城的唯一桥梁,现在到了最后关头,没有必要保留了。千万不可留下来方便攻城的解放军。赵副师长答应,立即炸掉此桥。接着,邱行湘又拨通第二旅旅长盛钟岳的电话,让他立即派人炸掉西门下面外壕上的桥,这桥是西门外守军进城的唯一途径,现在西宫发电厂尚在国民党军队手中,所以此桥也一直保留着。炸掉此桥?解放军攻城就难上加难。最后,他把电话打到文峰塔,这是炮兵观察所,可指挥全城的远程炮。他要求观察所密切注视解放军的炮兵活动,只要解放军一打炮,就尽快测出解放军炮兵阵地的位置,予以摧毁。

五、总攻从炮战开始

11日这天,天阴,太阳露头晃了两晃就不见了,邱行湘日夜盼望的飞机,没见飞来。到了下午4时左右,天上的云越来越黑,风一阵紧似一阵,一场大雨就要来临。大风大雨会造成路滑难行,对进攻的解放军非常不利。而对处于防御地位的邱行湘和他的青年军,却是以弱抗强难得的好时机。

总攻之前格外静,枪声、炮声都暂停了。

城内,商店早就关了门,街上除了零散的青年军,看不见老百姓。

城外,解放军指战员已经各就各位,步兵擦好了枪和刺刀,备足了子弹,绑紧了手榴弹带子。炮兵不仅把炮弹擦得亮亮的,而且发发试过膛,进行了检查。大家静静地等待着总攻时刻的到来!

下午5时40分,等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东、西、南、北和东北五个城门外,五颗红色信号弹同时升空。接着,数不清的炮弹脱膛而去,带着火光,下雨般地飞向城门内外。轰轰炮声,响彻大地,振耳欲聋。

在解放军的重炮阵地上,三五成群地摆放着榴弹炮、重迫击炮、野炮。那榴弹炮,炮身短而粗,射出去的炮弹,弹道弯曲。既可打近,也可打远,既可打水平目标,又可打遮蔽后的目标。那重迫击炮,炮身粗大,弹道的弯曲度比榴弹炮还要大。炮弹由炮口“喂”进去,顺着炮口下滑,滑到炮身尾端时,炮弹的“底火”,撞击炮身尾端的击针,发火把炮弹射击出去。迫击炮专门用来打击遮蔽后和反斜面的目标。那野炮,是小型的加农炮,这种加农炮,口径为75、毫米,常用于野战,故称野炮。它的身管长,初速大,射程远,弹道低伸。这种炮威力大,适用于打击远距离目标和装甲目标。

此刻,上述三种重炮,主要打击敌人的炮兵阵地,和一般小炮所不能克服的坚固而庞大的目标,如敌指挥所。

这些炮的位置,像梅花式,三五门为一群。其中一门为令炮,令炮发射后,其余的炮接着齐放。一弹落入敌阵爆发,敌人被打得四处奔逃,其余数弹接着落地开花,弹片的散布面大,杀伤效力奇大。

在前沿第一线,摆放的是山炮、战防炮、步兵炮。那山炮,是适于山地作战的火炮,重量较轻,大部分部件可以分解结合,用骡马驮载或人力搬运。当时的山炮多是日本造。那战防炮,是旧时的称呼,现在叫“反坦克炮”。它初速高,射速快,直射距离远,因为装有测距与瞄准合一的瞄准装置,射击精度高。战防炮便于对运动目标射击,主要用于击毁坦克和其他坚固目标。那步兵炮,指的是装备团以下部队的各种炮,既包括直射炮,也包括曲射炮。解放军以山炮、战防炮和步兵炮,进行直接瞄准,近距离的射击,专门摧毁敌人的工事和火力点,为步兵开辟突击道路。在这三种炮的后面和两侧,解放军又配置了很多小迫击炮和六O炮,这些轻便的曲射炮,专打敌人工事内沿和壕沟里的敌人,杀伤敌人的反击部队,掩护部队冲锋。

解放军把直射炮与曲射炮配合使用,效果尤佳。直射炮向敌人工事平射,把敌人工事打烂,把工事内的敌人赶出来,敌人朝哪个方向跑,再用曲射炮朝哪个方向追着打,打得敌人无处藏身。

邱行湘到底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面对解放军排山倒海袭来的炮弹,他并不发怵,果断地命令炮兵发炮还击,重点打解放军的炮兵阵地,也打集结于前沿准备冲锋的步兵。这一招叫“以炮制炮”。

双方展开了一场炮战,城外的炮射向城内,城内的炮射向城外。邱行湘掌握的炮并不少,各种大炮小炮共181门,其中3门105毫米榴弹炮是美国造的,性能优良。位于文峰塔上的青年军炮兵观察所,根据火光声响,很快就测出了解放军主要炮阵地的位置。随即,炮弹像长了眼似的,一发跟一发飞来,在解放军的炮阵地上爆炸。与此同时,解放军炮兵也准确地测出了敌人炮阵地的位置,打起来也相当准确。

东关的炮兵阵地上,敌人的一发炮弹落地爆炸,三连炮手魏金华、袁新合同时负伤,他俩都是一炮手,负责射击的,岗位重要。连长让他们下去休息,他们谁也不挪步,坚持射击。山炮四连班长赵东青,看到前面一棵树影响了射击,冒着敌火,爬上树砍掉了许多枝叶,扫清了射界障碍。敌人为了破坏射击效果,集中机枪扫射,企图封锁炮口。团炮兵连伍克东、孟召才,不管敌人的机枪子弹如何疯狂,一直沉着射击,毫不退避。迫击炮手李玉亭在躲敌人的炮弹时,宁愿自己卧倒在泥水中,把炮放在自己身上,也不使炮身倒地沾泥。

支前的民工们忙碌地为解放军运送炮弹,靠着他们源源不断的输送,解放军总有打不完的炮弹。这些来自新解放区的翻身农民,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免不了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新奇和兴奋。看到炮弹打中目标时,就高兴得大叫:“好啊,中啦!”

炮火准备中,敌人的防御工事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以东门为例,东大桥左右两个伏地堡被击中,虽然没有垮掉,但把堡中的敌人赶跑了。

瓮城外最大的梅花堡,其东南和东北的射孔被打烂。这个梅花堡,住着一个加强班守敌,发发炮弹落在碉堡顶上开花,就像千斤重锤砸在人的头上,守军排长吓破了胆,与他的士兵们龟缩在一个角落里,不知如何是好。

堵塞瓮城大门的汽油桶,打烂了不少。瓮城城墙与油桶结合部的小门,也被打得歪歪斜斜。汽油桶南北两边的机枪掩体的射孔,大部分被摧毁,这样,就压制了敌人的火力。

敌人的一个双层高大碉堡,上层的覆盖物被掀掉了,驱走了大部分敌人。城门楼也中了弹,上层被打垮,守敌逃了不少。

总之,这一阵猛烈的炮击,达到预期的效果,为突击营的突击,扫除了一些必须扫除的障碍。

敌人的炮火,虽然也打得猛烈,使解放军数门炮被打坏,遭到了一些伤亡。但邱行湘到底对运用炮兵缺乏经验,他的大炮只顾打解放军的炮阵地,没有集中炮火轰击对他威胁最大的地区,如东关、西关解放军攻击的准备位置。这样,解放军的突击部队就能保持比较完整的队形,按预定的作战方案,向城门发起冲击。

六、春雷滚滚的时刻

解放军用猛烈炮火完成了对敌前沿工事的摧毁后,转为向前延伸射击。这时炮兵的任务,一方面是继续压制敌人火力,一方面是直接掩护爆破。

下午7时,暮色降临,3发白色信号弹升上天空,这是步兵攻击的信号。5个城门前,解放军的突击开始了!一时间,枪声四起。

这时候,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枪声、炮声、雨声、雷声连在一起,火光、闪电、浓烟连在一起。洛阳地动山摇,五彩十光!

洛阳孤城守将邱行湘听到惊天动地的春雷,开始,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随后很快恢复了镇静。他意识到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援军是靠不住的,必须下决心“独立作战”,多顶住一天算一天,多顶住几小时算几小时。他拍拍脑门,提醒自己别忘记既定的作战指导思想:依靠坚固工事和优势武器,逐步抵抗,拖延时间,待到解放军伤亡很大,消耗很大,十分疲劳之际,乘机举行反击。如果那时援兵到达,还可内外夹击。邱行湘唯恐各门守将松懈斗志,分别给他们一一打气,督令他们务必死守,不得后退!

解放军的战场主帅陈士榘听到第一声春雷,心情很不平静。洛阳在轰轰的春雷中,将获得解放,他为受尽了苦难即将获得解放的洛阳民众而兴奋。同时,他又为正在突击的指战员们着急,雷鸣电闪,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见,给指战员们冲锋陷阵增加了许多不可想象的困难。他早就想过,攻取洛阳,有七八分把握,但还有二三分困难,需要在战斗中克服。没料到这二三分困难中,头一件就是狂风暴雨。他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风雨,赶快回到屋里,坐在桌子前,守着摊开在桌子上的洛阳地图,听参谋人员报告从电话里听到的战斗进展情况。

暴雨果然给攻城的解放军带来了许多困难。一是影响瞄准,枪炮难以打准。二是影响走路和攀登,降低前进速度。

陈赓兵团十旅旅长周希汉,命令在攻打周公庙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二十九团,乘胜夺取西门。

西门的瓮城之下,有一座桥架在护城壕上,人称“西门大桥”。邱行湘在解放军总攻之前,曾命令炸掉此桥。解放军二十九团以突然动作,控制了西门大桥,使敌人无法按预定计划派人上桥炸桥。现在桥的两头,一方是解放军,一方是青年军。

解放军要冲过桥,困难重重,敌人从不同的方向,用密集的火力,封锁着桥面。

二十九团刚刚打完周公庙,几小时后又来此地攻城,到底时间仓促,对敌工事侦察难以详细。战斗中天黑雨大,观察困难,影响射击。这样,就难以有效地压制敌人的火力。敌人以逸待劳,熟悉地形,对各个射击目标早就测量好了,可以不受天黑和雨水影响,只管对着预定目标射击。

在炮火和机枪的掩护下,一连悄悄地摸上西门大桥,把桥头的铁丝网砍断,把一道鹿砦拉开,扫除了地雷。在拉桥头拒马时,被敌人发觉。敌人一顿机枪猛射,一连受到较大伤亡。

鹿砦,前面已经讲过,简单说就是放倒了的树。那么,拒马是什么?这是一种移动式的障碍物,古代人用于防阻骑兵,因而取名“拒马”。防步兵的拒马,一般是矩形,用一根长长的木横杆,将3个“十”字形的木架连接在一起,四周用有刺的铁丝围起来。安放在道路中间,阻止步兵前进。

一连受挫后,二连接着向桥上冲击,冲了两次,都因敌人火力太强,未能成功。

战斗英雄李保全带着他的班,再次冲上桥。他们不怕牺牲,把前两道拒马拉开了一点,刚把第三道拒马拉开一角,一发炮弹打来,全班壮烈牺牲。

敌人集中火力封锁大桥和城门,打击攻城部队的第二梯队。西门攻城受阻。

陈赓兵团十一旅三十二团和十三旅三十七团攻打南门,开始之时,战斗很激烈,猛烈的炮火和连续爆破,打得南门守敌胆战心惊,连忙向邱行湘求援。南门的城墙比较低,城外地形复杂,便于解放军突破。守南门的是杂色部队,如搜索营、宪兵连、“人民服务队”等,邱行湘担心“杂色部队可能因沉不住气而过早地为解放军突破”,连忙命令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刘宏远率预备队增援南门。南门守军得到增援后,火力加强了,情绪稳定下来,战斗效果明显提高。把解放军攻城部队的5门山炮打坏了3门,封锁了解放军的突击道路。

战斗中,两位解放军重要干部负伤。一位是十一旅徐其孝副旅长。突击前,徐副旅长为了找到最佳的突击方案,亲临前沿观察地形。突然飞来一弹,打在徐副旅长腹部。徐副旅长负重伤后,躺在担架上还叮嘱三十二团的领导,突击时,如强攻不成则改为偷袭。三十二团的王政委,也在战斗中负了重伤。

邱行湘依靠机动力量,挡住了南门攻城部队的猛打猛冲,而且使解放军伤亡不小,看起来青年军的形势好似有利。其实,邱行湘已经在指挥上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叫作“预备队使用过早”。等到真正需要大量使用预备队的关键时刻,他就无兵可调或调动不灵。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北门和西北门,攻城的解放军也受到青年军的有力抵抗。面对敌人强大的火力,一时找不到攻城良策,受阻于城下。

攻打东门的作战,尤其激烈紧张,惊心动魄!

炮火准备前,石团长和王政委就进到突击营的指挥位置,这个位置虽然紧靠前沿,但是比较安全。敌人打手榴弹,够不着;打炮又因距离太近,炮弹从头顶上飞过去了。团首长就在这里观察敌情,指挥突击。

炮火准备时,张明营长看到,装了延期引信的炮弹,一发发准确地落在敌人的工事上爆炸。机关枪子弹像长了眼睛,像掏洞一样,直奔敌人地堡的枪眼飞去。他尽力抑制自己的激动,闭上眼睛把突击的安排最后想了一番,觉得一切妥当。但是,他还是担心打起仗来感情冲动,像上次打卓家圩子那样鲁莽行事。他对身边的通信员小周说:

“给你一个任务,看我脑子发热时,就拉我一把,别忘了!”

“是!”小周回答。

白色信号弹升空后,张明一个箭步,跑到突击连的位置上,沉着地下达开始突击的命令。

三连的爆破开始了!三连长对自己的任务很清楚:扫除从出发地到瓮门外的150米距离内十余道障碍。如果瓮门前外壕上没有桥,还要在炮火下架桥。三连要为二连突击瓮门开辟冲锋的道路。任务是重要的,这是突击的第一步。第一步如果完不成任务,后面的行动无法进行。

全营指战员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三连的第一炮是否能够炸响。

三连长信心十足,他与爆破员们已经把要爆破的各种障碍物的位置、形状、特点,牢牢记在心里,谁炸哪道障碍,作了明确分工。怎样接近障碍怎样炸障碍,都进行了反复的演练。头天晚上,爆破队先用两包炸药,用偷袭的办法,已经炸掉了敌人大石桥上的两道障碍,其中一个是桥头堡,另一个是一道木马。

在炮火的掩护下,战土马景春首先跃出战壕,冲入敌阵。他抡起用胶布缠好把子的大铡刀,照准带电的铁丝网一顿猛砍。顿时,火花飞溅。附近梅花堡里的敌人,连忙用机枪向马景春射击。马景春不顾一切,越砍越快,不一会儿,就把带电的铁丝网砍出3个大口子。

爆破员抱着炸药包,立即从电网缺口冲进去。那时,敌我双方的子弹横飞,织成一片火网,爆破员担心子弹打中炸药包,把炸药包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身体遮蔽着。负责第一炮的刘焕之,抱着35斤重的炸药包,扑向梅花堡,安上炸药,拉了火,只听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梅花堡的半边飞上了天。

说来也奇,梅花堡中加强班的敌人真是命大。炮火轰击时,梅花堡被击中,只打烂了东南和东北的射孔,这些守军没死没伤。此刻,地堡被炸,也没炸透,只塌了一半,他们依然活着。这些敌人虽然还活着,但经过两次重击,已经完全吓破了胆。呆呆地躺在地堡里,看着解放军爆炸员来来回回送炸药,也不敢举枪射击,尽管这个地堡安有“倒打火”——可以从后面的枪眼里向攻城的解放军射击。

梅花堡被炸后,瓮城的守敌集中火力,从正面封锁解放军的爆破队前进的道路。机智的三连长,命令第二包爆破员,从侧面迂回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