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解放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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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白昼破西门(6)

孙司令员把自己的打算报告陈士榘参谋长,陈士榘立即表示赞同。他说,能否巩固突破的胜利,迅速扩张战果,主要关键在各方面友邻部队的积极配合,协同攻击,使敌人难以集中全力对付东门。只要把足够的兵力投入进去,力量超过敌人,敌人就不可能把我们反击出来。进了东门的部队,必须迅速猛烈地向纵深发展,从城内向城外攻击,接应南门、西门、北门的部队破门突入,分割歼灭守城之敌。

孙继先向九师何师长、八师王师长交待;“命令各团,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突进去,占领阵地!”

纵队政委丁秋生,用坚决的口气在电话里对各团指挥员说:“陈毅司令员曾经称赞我们‘是很好的头等兵团’,在这个时候,特别要讲究猛冲猛打这股硬劲。要知道现在是敌守我攻,我困难敌更困难的时刻。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硬一点就把敌人硬下去,就奠定了胜利的基础。需要硬的时候,一定要把敌人硬下去;需要拼的时候,就不能怕伤亡,要拼下去争取胜利!”

孙继先还是不放心,他又拿起电话,向陈赓司令员报告东门危急的情况。他心里希望陈赓兵团第四纵队赶快猛攻南门、西门,以便分散牵制反扑东门的敌人。但他想到四纵也有自己的困难,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其实,不用说什么,陈赓也知道孙继先的心思,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命令各部队猛烈打枪打炮,积极佯攻。同时,他和十旅旅长周希汉研究,决定以二十八团接替二十九团主攻西门,尽快发起攻城。

周希汉知道,二十八团是有名的红军团,全团将士的集体荣誉感极强,所以下命令的时候,有意用了“激将法”。

3月12日凌晨4时,赵华清团长正在与其他团首长开会分析敌情,等待命令,电话铃响了,赵团长拿起耳机一听,是周希汉旅长的声音:

“华清同志,昨夜我旅二十九团两次突击西门都未成功,仅华野部队在东门突击了一个营,因为西门、南门和东北门尚未突破,敌人正集中炮火和预备队,对付突击东门的兄弟部队,他们的处境很困难。”然后,周旅长用征求意见的口气问道,“现在陈赓司令员给我们指出了两条进城的道路,一是按原定计划,由我们坚决打开西门;二是把我们部队调到东门,跟着兄弟部队进城。二者必择其一,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赵华清想了想,自己的二十八团,不仅是十旅,而且也是四纵唯一的红军团。抗日战争时期,在太行、太岳地区;“老二团”威名远扬。二十八团有着光荣的战斗传统,打过许多漂亮仗,曾荣获过“夜摸常胜军”的称号。如今怎么能放弃攻打西门的任务,而跟着兄弟部队进城呢?再说,都从东门进城,必然出现拥挤,遭敌炮火杀伤,造成更多的伤亡。赵团长拿定主意,坚决地说:

“周旅长,我的意思是按原计划,排除一切困难,一定从西门打进去!”

周旅长高兴地问:“谁打?”

“我们团打!”

“白天打还是夜里打?”

“今天白天打!”

“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最迟不超过今天下午两点钟!”

周旅长用很重的湖北麻城口音说:“很好,很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由你们团主攻西门!”

陈赓司令员得知二十八团白天攻西门的任务布置妥贴后,又和十一旅旅长李成芳商量,要求攻南门的部队,争取在白天发动第三次攻城。考虑到南门与东门比较靠近,可抽调十三旅的二十七团的一个营从东门突破口进去,接应攻南门的主力。李旅长完全赞同。

12日拂晓,二十二团、二十一团,相继进城,进城的兵力达到了4个团,与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当日中午,三纵的二十五团、二十七团也迅速从东门跟进,陈赓兵团四纵的三十七团一个营也杀进了东门。至此,全部进城的兵力,达到6个团1个营。与敌人反扑的兵力相比,已成绝对优势。

北门的攻势一直不断。不久,南门和西门又发动了新的猛烈攻势。

邱行湘的青年军遭到内外夹击,再也招架不住,节节后退。

城内的解放军用小炮开路,紧随后退的青年军攻击。邱行湘的副师长赵云飞在指挥部队后退时,被炮弹击伤了。

解放军付出于较大的伤亡,终于把东门的口子撕裂了,裂口越来越大,敌人无法弥补了。

十一、前仆后继冲过护城桥

二营五连连长安廷兰得知主攻西门的任务落到了本团肩上,非常高兴,和指导员商量后,就到团部请战,要求担任突击连。

安廷兰对赵团长表示决心,我们全连人要尽一切智慧与力量完成任务,要想一切办法打进洛阳城。万一碰见敌人的顽抗,也决不退缩,把我们的血流在洛阳城上是光荣的。

赵团长立即和二营的首长商量,把突破西门的光荣任务交给了五连。

五连是久经战火考验的硬骨头连队。战斗作风勇猛顽强,攻如猛虎,守如泰山。这里只说两件事,足见其勇猛。一是1946年在闻夏反击战中,攻城时缺乏火力掩护,他们架上云梯猛登城墙,和城上的敌人在梯子上白刃格斗。敌人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五连战士站在梯子上动作不便。但五连战士不怕死,敢拼,步步争夺,硬是把敌人拼了下去,登上了城楼,歼灭了敌人。二是在晋南攻击运城北关时,他们坚守野外工事,遭受敌人三面炮火的轰击,每天都有将近两千发炮弹落在他们这一线,阵地上的土地都被打得松酥了,像被犁翻耕过一遍似的,人的伤亡之大,可想而知。但他们没有后退半步,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一直坚守了三天三夜。五连出的英雄模范,是全团最多的,像李步周、关怀保、傅立志、李志华、李永晶、霍守聚、王贵生、高启年、康丑孩、王引生,几乎每打一仗,就要产生几个英雄。在大家的心目中,五连成了专门产生英雄模范的连队。赵团长把突击任务交给这样的英雄集体,自然很放心。

赵华清团长是个智勇双全的指挥员。山东茌干县人,1937年投身革命。解放战争时期,任过副师长。解放后,任过昆明军区副参谋长、福州军区副司令员等职。1964年授予少将军衔。攻打洛阳时,赵华清是个年仅29岁的年轻团长。赵团长总结了昨夜二十九团两次攻击不成功的教训,特别重视对敌情的调查研究。

天刚麻麻亮,赵华清团长、王非副团长(兼参谋长)、顾永武副团长就同五连干部一起,悄悄地摸到冲锋出发地的最前沿,凭借一幢民房的掩护,仔细地观察西门的地形和敌人的火力部署。看后,大家得出一致的结论:要攻进西门,关键是冲过护城河(又称外壕)上的大桥。

瓮城下的外壕又深又宽,想搭跳板过壕几乎不可能,唯一的办法是从桥上过去。桥上有各种障碍:鹿砦、铁丝网、拒马。对攻击妨碍最大的是三道带有铁丝网的拒马,这家伙又长又粗又沉,人少了搬不动。昨天夜里总攻时,只扫除了地雷,砍断了铁丝网,拉开了一道鹿砦,三道拒马基本上未拉开,此外,还有其他的障碍物,等待五连去克服。

敌人用各种火力,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包围着大桥,使解放军难以通过。威胁最直接的,是来自正面从城壕底到城墙顶的三层火力:城门楼和瓮城以及两侧墙上的碉堡和掩盖工事,可以自上而下对大桥进行俯瞰射击,这是上层火力;从城墙脚的枪眼和桥头的地堡里,可以对大桥进行水平射击,专打人的胸腹部,这是中层火力;在外壕内不到200米的距离内,有各种暗堡20多个,可以直射、侧射、倒射,从底下用交叉火力封锁大桥,这是下层火力。此外,城内敌人纵深阵地的各种炮火,也可以控制大桥。

赵华清心中有数:要通过大桥,必须把城墙上下的三层火力网全部封锁起来!可是一算细账,炮火不够。这也没难住赵团长,他灵机一动,在全团集中了50挺轻重机枪,精选了120名特等射手,摆了个规模可观的机枪阵。

王非副团长指挥炮手和机枪手,把敌人的各种工事和火力点,进行统一编号。各种武器和人员分工负责,哪门炮哪挺机枪打哪个工事哪个火力点,使大家都心中有数,了如指掌。

指战员们提前做好了战前准备,都要求提前攻击西门。

安廷兰连长说:“赵团长,你赶快下命令吧,我们一定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如果攻不进西门,我就不回来见首长!”

赵团长说:“你们不回来见我,说明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团党委对你们的希望是,把突击力量组织好,迅速地突上去打个漂亮仗,这才不辜负党和上级对你们的信任。”

何云峰政委叮嘱说,发扬军事民主,不仅战前要搞,战斗中也可适当搞。要动员大家想点子,发挥大家的才能,征求大家的意见,群策群力,去夺取胜利。

攻击定于12日下午1时提前开始。攻击令还没下,炮击就开始了。

原来,杨五珠、高五娃、阎狗子三位炮手,他们发现瓮城城门侧边一个大碉堡里的敌人,正从里面爬出来,往外面的暗堡里钻,这伙敌人想藏到暗堡里向冲锋的解放军“放暗箭”。杨五珠等三位炮手一见就火了,刚才转移炮阵地时,他们的副连长和一位战友被敌人的冷枪打成重伤,他们下决心要打好炮,为副连长和战友报仇。于是,立即瞄准,对准大碉堡射出一发复仇的炮弹。只听轰的一声,大碉堡塌了下来。这一炮打得真准,炮弹从枪眼里钻进碉堡。用望远镜仔细看,枪眼上还留着一道炮弹的擦痕。那几个敌人回头一看,砖瓦石块堵住了回路,不敢回大碉堡,只得钻进暗堡。杨五珠对准暗堡,再放一炮,随着一团火光、一声巨响,暗堡里的敌人伴着黄土烟尘,飞了出来,暗堡也变成了一个坑。

“打得好!打得好!”步兵们欢呼着。

杨五珠是老功臣,神炮手,昨天晚上总攻时,尽管雨大天黑影响瞄准,他们打出的7发炮弹,还是准确地落在城门楼上。其中一发炮弹打中了城门上蒋介石的画像,让人民公敌的“脑袋”开了花。

攻击正式开始了。炮手和轻重机枪手们对准自己负责包干消灭的目标,精确瞄准,迅速射击。炮弹枪弹就像下冰雹似的,倾泻在敌人的工事上,凡是被查清发现的目标,大都被摧毁。杨五珠等人的神炮,先用5发炮弹,把城墙上的一个高大碉堡打掉。接着,发现城墙根下面有一个低矮的暗堡,里面有敌人朝桥上打机枪。他们迅速调整炮的方位,打了一炮,打在暗堡的顶上,暗堡里的敌人带着黄土和木片飞上了天,机枪再不叫了。

炮火和机枪猛打了20多分钟,敌人的火力顿时哑了。与此同时,由工兵组成的6个爆破小组,把数十包炸药,一齐投进外壕。炸药包一个接一个在壕底爆炸,把敌人设在壕底的暗堡和竹签,炸掉了大部分。

冲锋号吹响了,在炮声的伴奏下,号声显得更加雄伟,更加震撼人心!

这时,天下着细雨,地上满是泥水。五连副连长李志华带着负责搬拒马的二排四班战士们和爆破队员们,像箭似地冲了出去。

李志华副连长是河南人,22岁,优秀的共产党员,打仗总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

敌营长在城楼的工事里看到解放军冲锋了,急令各种火力向桥上开火。敌人正面的火力被压制住了,但敌人众多的侧身火力和暗火力点,是无法完全压住的。敌人纵深的炮火,更没法压住,打得特别猛。

因为是白天攻击,不便隐蔽,不便秘密行动。敌人对解放军阵地和冲锋人员,看得清清楚楚,枪炮打得更准,所以造成的伤亡自然会更大些。对伤员的抢救也更为不易;向纵深发展难度更大,当然,白天攻击也有好处,容易联络配合,便于组织火力。容易发现目标,好瞄准,便于封锁压制敌人。敌人一旦被发现,就休想跑脱漏网。

四班第一组的战土们冲上桥,那是李世如与他的两个战友,子弹从他们头上飞过,把一个战士的帽子也打掉了,他们一齐用力,搬开了第一道拒马。他们正要跑向第二道拒马,敌人密集的子弹向他们射来,勇士们都倒在泥泞里牺牲了。

在炮火机枪的掩护下,第二组战士们又冲上桥,迅速动作,用斧头砍断了连接拒马的铁丝,拉开了第二道拒马,又牺牲了两个战士。李西凯负伤倒在桥上,带着伤,慢慢地爬向第三道拒马。

第三组战士又冲了上去,他们和李西凯一起,不顾子弹从身边擦过,不顾炮弹在身边爆炸,带着伤,流着血,用尽平生力气,终于把第三道拒马搬开。拒马刚搬开,他们全倒下了。

四班的勇士们,为冲锋的战友们开辟了通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都光荣牺牲了!

好个李志华,一见三道拒马拉开,立刻率领爆破组,抱着两个各30斤的炸药包,像飞似的,快速冲过大桥,来到瓮城之下。瓮城的城墙上,已被炮弹打得弹洞累累。爆破队员们找到一个小缺口,把两包炸药都安在里面,拉上火,只听两声巨响过后,城墙上露出了一个大缺口。

搬开拒马和炸开城墙,对于攻城的胜利来说,只是踢开了头两脚,更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

十二、英雄血洒城头

安廷兰连长见城墙被炸出了大缺口,立即命令突击排向瓮城冲击。战斗英雄李步周带领突击排,应声冲出,奔向桥头。敌人的交叉火网追着他们打,李步周刚冲到第三道拒马边,他的大腿中弹负伤,倒在桥上。他爬了起来,想挣扎着向城上爬,但爬不动,又倒不了。安连长与指导员傅立志,带着突击队员们,飞跑着从李步周身边走过,奋不顾身地向城墙缺口冲去。

指导员傅立志刚冲到城墙边,两条腿都负了重伤。傅立志—看,子弹是从瓮城右侧与城墙结合处的一个暗堡里射出来的,那里隐藏着一挺重机枪。

傅指导员用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盯了那个暗堡一眼。他拖着伤腿,挣扎着爬上瓮城缺口,大声喊道:“同志们,冲啊!我们要牢记自己的誓言:打进洛阳城,活捉邱行湘!”

这个暗堡,这挺重机枪,阻住了后继部队,使他们难以冲过桥。如果后续部队被封死截断,前面突入瓮城的人就要孤军奋战,甚至可能被优势敌人包围而吃大亏。赵团长焦急地对王副团长说:“赶快派人封锁那个新发现的火力点!”

赵团长背后是待令跟进的七连和八连。七连一个机枪班长听到团长的话,端起他的轻机枪,就直奔桥头。他卧倒在桥上,对着暗堡的枪眼猛射,压住了敌人的重机枪。

狡猾的敌人指挥官见右侧的暗堡被压制,又指挥桥北侧外壕内隐蔽的又一个暗堡里一挺重机枪开火,一梭子弹打过去,那个勇敢的机枪班长牺牲了。又一个机枪手主动奔上桥头,端着班长的机枪,向着壕内暗堡猛射。

必须把这两个暗堡彻底摧毁!炮兵连长姚国栋指挥十多个炮手,把步兵炮拖到外壕边,直接瞄准了暗堡。两个暗堡里的敌人,眼见死期来近,垂死挣扎,一齐向炮兵射击。倾刻之间,有7名炮手或伤或亡。姚连长不怕伤亡,沉着地指挥炮手开炮,终于把这两个暗火力点打得稀烂。

五连的勇士们,全部冲过了大桥!

敌人又使出了新的花招,指挥瓮城左侧与城墙连接处暗堡里的重机枪疯狂射击,再次封锁了大桥,阻住了后续部队。李志华副连长见敌人如此顽抗,怒从心起,带着4个战士,抱着炸药包,顺着城墙根,接近了暗堡。。他安上了炸药包,点燃导火索,让战士离开后,自己才走。只见火光一闪,敌人的暗堡被摧毁了。可是,敌人射来的子弹,打中了副连长李志华,这位河南人民的儿子,为着解放洛阳,在城墙上英勇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