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解放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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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攻克省政睢杞捉“鳖”(2)

陈士榘又看了看敌人的工事,都是用钢筋水泥修的,确实很坚固。他对随行人员说,国民党政府腐败透顶,失去了民心,再坚固的工事,也挽救不了失败的命运。

解放军战士们身上满身是泥水,有的还赤着脚,为了解放洛阳,他们吃了很多苦。大家都欢笑着,忙着押运俘虏,打扫战场。

一个参谋指着俘虏群的一个瘦小个子,对陈士榘说,他就是邱行湘。

陈士榘定眼一看,自己的这个对手,实在其貌不扬,戴着一顶士兵帽,帽子下面扎着绷带,身着肥大的士兵服,耷拉着脑袋。如果不是旁人指点,怎么也想不到此人就是不可一世的国民党青年军二O六师中将师长邱行湘。

陈士榘走进战壕里,看望劳苦功高的指战员,和大家一一握手,询问战斗的细节。鼓励大家继续努力,为解放全中国吃大苦立大功。

随行的一个记者要给陈士榘照像。陈士榘指一指周围的官兵们说,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和大家一起照吧!

于是“咔察”一声,一张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陈士榘同志巡视战场》就产生了。

解放军另一个主要指挥员陈赓也巡视了战场,他心里最关心的是城市纪律。那一天,陈赓在城内看到几个民工在街上哄抢东西,立即上前加以制止。教育他们说,以后,城市就是我们人民自己的了,绝不准破坏。随后,他下了命令,让所有民工都撤出城外。陈赓说,刚收复一个城市,如果只执行城市政策,不防止郊区农民拥入,这座城市还是保管不好的。因为在正常秩序建立之前,大批郊区农民拥进城来很容易发生乱抢事件,无法控制。将城市搞乱了,从长远看,对农民也极不利。

陈赓确实有远见卓识。

解放洛阳的高潮戏中,还有一个精彩的片段,那就是陈赓训“虎”。

15日,邱行湘当了俘虏后的第二天,天刚亮,早上6时,他和副参谋长符绍基一起,被押送到陈赓兵团十旅的临时司令部,等候陈赓将军的审询。

邱行湘认得这个地方,这是洛阳参议会。战前,他曾在这里召集洛阳党、政、军头目的联席会议,虚张声势说洛阳“固若金汤”,共军攻洛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没想才过去十多天,他就成了阶下囚!

败得这么快,这么惨,怪谁呢?邱行湘被俘后,昨天晚上未合眼,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怨恨蒋介石指挥不当,蒋介石既想守洛阳,却又舍不得下本钱。他为了保西安,把裴昌会的兵力抽走了,还要把能够用来援助洛阳的三十八师空运西安,使洛阳兵力空虚,成了共产党的“孤立好打”之敌,他怨恨胡琏和孙元良行动迟缓,他苦撑了六日六夜,援军仍然迟迟不到。特别是孙元良,简直是见死不救!他怨恨天公不作美,老是连绵阴雨,空军飞机不能到洛阳助战。他怨来怨去,就是不怨自己。他认为自己的指挥是完美无缺、超常发挥,如果蒋介石指挥不出大错,如果胡琏、孙元良动作再快一点,让他重来一次洛阳战役,他一定会战而胜之。

可是,邱行湘明白,战争不能搞试验,失败了无法从头再来。他当了共产党的俘虏,无法凯旋回南京了,无法与张小姐完婚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真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邱行湘内心是痛苦的、空虚的,但是表面上强装镇静,硬充好汉。他虽然当了俘虏,还放不下“中将师长”的架子。昨夜刚进入俘虏队不久,他就歪着脖子对看押他的一个解放军干部嚷着说:“你们有你们的主义,我们有我们的主义,现在我们战败了,被俘了,成了你们的阶下囚。要杀头,或枪毙,随你们的便!”

陈赓司令员知道邱行湘态度顽固,很生气。他决定教训教训他,不仅在军事上打败他,在政治上也要降服他。陈赓不仅要灭掉邱行湘的气焰,而且要挽救他,让他放弃顽固立场,在全国解放战争中为人民做点有益的事,戴罪立功,走上新生的道路。

邱行湘不知道今天来审询他的人是陈赓将军,以为顶多是个科长、团长,所以仍然态度蛮横。歪着头,眼望楼板,旁若无人。

陈赓和他的随行人员走进屋来。屋内的解放军官兵,“啪”的一声,都向他立正敬礼。陈赓刚巡视过战场,满身尘土,他在屋里正中的一张楠木雕花椅上坐定。

一位参谋走到陈赓面前,递上一张照片,指着邱行湘说:“陈司令员,他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这时,邱行湘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威名远扬无人不晓的陈赓将军!陈赓是黄埔一期的,邱行湘是黄埔五期的,论资排辈,邱行湘差远了。加上陈赓救过蒋介石的命,有很多传奇式的事迹,国民党军队中那些资格最老的将领,与陈赓相比都黯然失色。在陈赓面前,邱行湘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脑袋耷拉了下来。他不知道陈赓将如何处置自己,看在黄埔同窗的份上高抬贵手,还是根据自己给解放军造成的巨大伤亡严惩不贷?邱行湘表面上摆出不怕死、,准备一死了之的样子,实际上到了尚有生的一线希望时,他又舍死求生了。他心里疑惧不安;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默默地等待陈赓的问话。

邱老虎再没有往日那种凶狠威严的样子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可怜。不由得想起战前看到过的那首童谣,上面有一句话:“虎落平阳休猖狂”,不觉心中暗叹:邱老虎啊,如今你真是“虎落平阳”了!

陈赓看到邱行湘神情紧张,就先从有“共同点”的问题上谈起,让他安定下来。陈赓看了看照片,面带微笑地说:“你是邱行湘吧?”

邱行湘点点头。

陈赓声音温和:“你是黄埔五期的吧——我们是同学哩——我叫陈赓。”

邱行湘抬起头来,惊奇地望着穿灰色棉军服的陈赓将军。他毫无胜利者的傲气,只有长者的宽厚和大将的雅量。那“同学”二字,使邱行湘疑惧顿失,放下心来。

“邱师长是哪里人?”陈赓问。

“江苏溧阳。”

溧阳是新四军的老根据地。陈赓对这一带很熟悉,谈起此地的风土人情和有特色的出产如数家珠。邱行湘听着听着,差点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间或失声笑起来。

等到邱行湘的紧张情绪消失,陈赓把话题扯到洛阳战役来。

陈赓问:“你是不是把‘固若金汤’四个字挂在东城门上?”

邱行湘面露愧色,苦笑了一下,说:“穿黄衣服的解放军正是最先从东门攻进来。”

陈赓说:“得人心者得天下,正义战争必胜。国民党政府腐败透顶,不得人心,士兵不愿意为他们卖命,城池再坚固,也是守不住的。”

邱行湘低头不语。

“你们的情报是从哪里来的?”陈赓是共产党搞情报的老手,作战中最重视情报工作,所以对此问题感兴趣。

“从你们的电台上,你们的无线电台一集中,不就表明你们部队所在的位置了吗?”

陈赓微微点头。心里想,这是一个教训。今后打仗,规模越来越大,为了隐蔽部队,将来应从无线电伪装方面,想更多的办法欺骗迷惑敌人。

邱行湘突发奇想,讨好地说:“我家里是贫农,陈毅将军在我家住过,请问陈毅将军便知。”他鬼主意很多,想用“贫农成份”求得共产党的宽恕。

陈赓知道他家不是贫农,这是临时编的,但不点破。用灰谐的语气说:“如果你家真是贫农,倒还不错。可惜呀,你是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服务,而且是他们的忠实帮凶!”

陈赓这话虽然是带着笑说的,但在邱行湘听来,却字字千斤,因为这是给他定性。他不敢再多嘴了。

此后,进入正题,陈赓表情严肃,抓住两个问题,严厉地质问和教训了邱行湘。

第一个问题是杀害战俘的事。

陈赓问;“你们对我们被俘人员是怎么处理的?”

邱行湘想了想,编了一段话对付:“我根据国际公法优待战俘,凡送来司令部的俘虏,我一律让集中到专区看守所……他们都活着,和我们一起在这个围子里。”

陈赓厉声责问:“西宫呢?”他指的是攻发电厂时,青年军杀害了两个解放军被俘人员。

邱行湘一怔,脸色顿时变白。停了一会,辩解说:“我听说,据守西宫方向的守军谢营长,确有杀害俘虏的事情,不过,这不是我的命令。你们炮击我们司令部后,我早就跟谢营长断了通讯,无线电也无法架……”他把杀害俘虏的罪责,都推到了谢营长身上。

质问的第二个问题,是诱骗青年学生为国民党当炮灰的事。陈赓义正词严地说;“你们太残酷了,把这样纯洁无辜的青年学生用无耻的手段弄来当炮灰,用特务统治和麻醉欺骗把他们变成法西斯的‘党卫军’,强迫他们到战壕里替你们送死,这是一种残害中国青年的滔天罪行。我为在这次战役中被你们陷害的这样多的青年学生,深感万分的惋惜!”

邱行湘被训得哑口无言,有一种被彻底击败了的感觉。

看到邱行湘已有触动,陈赓态度缓和下来,用满含希望的口气说:“现在;你被人民解放了!我相信,如果你能努力学习革命的道理,正确地认识过去的作为,改变对人民的态度,还能获得人民的谅解。重要的是,自己解放自己。从今天起,欢迎你到我们解放区去。”这一席话中,给邱行湘印象最深的是那“自己解放自己”六个字。这六个字后来成为邱行湘人生的座右铭,伴随他指导他走向新生之路。

分别之时,陈赓还吩咐随行人员给邱行湘头部伤口换药,准备一些猪肉罐头,供邱行湘路上食用。此时,特别顽固倔强的邱行湘,第一次对共产党流露出些许感激之情。

与邱行湘一起受训的,还有副参谋长符绍基。符绍基被俘后态度较好,又是华侨,所以,陈赓对他一直比较客气。符绍基希望回到南洋去。陈赓许诺说:“我将来一定帮助实现你的愿望。”还告诉他:“不把蒋介石的卖国政府推翻,华侨在国外的地位永远是恶劣的。我们当前的战争目的之一,就是解放华侨。”符绍基又提出,希望能看望还在城里的家属。陈赓爽快地答应,立即派人跟符绍基去寻找他的妻子,还给他家送了一笔现款和食粮作安家之用。符绍基十分感动。

四、开仓救济群众

解放军攻克洛阳后,为人民群众做了很多好事。

打开监狱,放出了百余个被关押的穷苦人和政治犯。这些人感谢共产党的救命之恩,纷纷买笔买纸,写感谢信送给解放军。

赠送进步书报。解放军为了宣传群众,组织人员上街,把青年军的标语全部洗刷掉,换上解放军的标语。如,“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等。还把许多进步的书报以及其他宣传品,,送给学生和教师。洛阳本是个文化名城,知识分子多,而解放军准备的书报数量有限,不能满足需要。许多人为了获得珍贵的书报,不惜花高价从个人手中购买。古老的成语“洛阳纸贵”此时变成了“洛阳书贵”。

赠送衣服等物。解放军收缴了青年军的许多旧军衣、棉衣、大.衣、日本皮鞋、木料、燃料和千余桶汽油。一则是因为洛阳没衣穿的穷人太多,需要救济;二则是因为敌人的援兵仍在向洛阳攻击前进,解放军预计3天后撤离,这些物资必须尽快处理,不能留给敌人。所以,解放军就把大批的衣物燃料,分给了群众。

解放军为洛阳群众做的好事中,影响最广泛的,莫过于开仓放粮,救济群众。

开战之前,邱行湘为了长期固守洛阳。曾派兵四处征粮抢粮,在城内各仓库里蓄存了大量粮食。青年军把粮食搜刮光了,市场上没有粮食买,老百姓大部分都缺粮。特别是四关那些被青年军修工事拆了或烧了房屋的灾民,战争中被战火烧了房屋的居民,更是没饭吃,城内外打了六天六夜,商店不开门,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很多人已经饿了几天了。

如不救济灾民难民,解决民生问题,就会发生混乱,城市也无法管理。因此,解放军决定把收缴的一部分粮食,免费发放给群众。

当时洛阳全市人口12万,有30%的人口需要救济。最先定的标准是,灾民每口发粮20斤,失业工人每口发粮10斤,贫苦市民每口发粮5斤。

解放军开仓放粮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各行各业的群众都拿着口袋,争先恐后地拥向粮仓。有工人、农民、小商、小贩,有教师、医生,有商店老板,还有青年军的伤兵。那些灾民、难民和穷苦市民分到了粮食,个个眉开眼笑。大家七嘴八舌地说:

“国民党军队抢粮,解放军放粮;国民党军队烧杀,解放军救灾。解放军真是人民的军队!”

“这么好的军队,早该来了,今日可等到了!”

“你们再晚来,我们就完了,就要饿死在城里了!”

解放军官兵们忙忙碌碌地为群众分发粮食,还帮年老体弱的人送上一程,忙得汗流浃背。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吃饭没菜。馒头加点青菜叶子,就算一顿。很多老百姓吃惊:“你们也吃这样的?”解放军关心群众、艰苦奋斗的精神,令群众深深感动。

发粮的组织工作很复杂,很艰苦。

解放军派出77名干部带领一些战士,来完成救济工作。可是时间只有3天,必须日夜突击。

首先,要查清青年军的仓库的数量和位置,特别要找出藏匿起来的粮食,然后集中起来,准备分发。

接着,要对分粮的群众,按户进行登记。开始,还担心群众不敢与解放军接近;难来登记。实际上,群众热情很高,都主动找干部登记。很快就发觉,全靠解放军登记,速度太慢,难以在3天内完成救济的任务。于是想了个高招,让群众自己组织自己,按街巷分组分队,以十人为一组去领粮。解放军干部只负责指导帮助,宣传教育。群众分粮的时候,解放军负责现场组织,维持秩序,尽可能做到公平发放。

救济中也出现了一些插曲。有些地区存的粮食不多,粮食不够分,只得暂时停发。有些居民担心分不到粮食,就跑到有粮的地方自动强分。有些偏僻的小粮库,群众发现了,也自动抢分。抢粮的人往往对开仓济贫的口号有片面理解。解放军官兵去制止时,他们说:“你们要乡下农民翻身,不叫城里穷人翻身,这不行!”“乡下人分田,城里人应该分东西。”群众抢仓库,看守的卫兵劝阻无效,鸣枪警告时,群众又说:“解放军是叫我们活,不是叫我们死,他们的枪朝天打,不会伤人。”几个胆子大的一带头,其他人蜂拥而入,一仓粮很快就抢光。解放军卫兵只好望着,啼笑皆非。

据当时的统计,解放军有组织地向群众发放粮食共49万余斤。如果加上群众自动分发的青年军的零星存粮(估计为已知数的1倍),总数将近百万斤。全市的工人及贫苦市民大部分得到了口粮,按有组织地分发的粮数计算,每人平均得粮15斤,加上自动分发的,每人平均得粮30斥,解决了群众半个月的口粮。

此外,解放军还从缴获的物品中,拿出国民党政府发行的钱币1800万元,盐10万斤,救济穷苦民众。

解放军在救济工作中,积极地向群众作宣传,发动群众帮助搜查青年军隐藏的物资。发放粮食前,先开个简短的演讲会,或宣传胜利消息;或宣传共产党的城市工商政策。群众很喜欢听。不少群众积极提供线索,使解放军找到了隐蔽的物资、弹药仓库6处,被服仓库5处,大型粮食仓库1处。查出了躲藏于民家的青年军军官15人。还收集了敌人的一部分文件。

解放军还发动红十字会,组织群众掩埋了城西北角青年军战死者的尸体。

解放军关心群众的疾苦,群众也爱护体贴解放军。作战时,群众主动地给解放军带路,送茶送水,抢救伤员。打完仗,又纷纷问寒问暖,上门慰问解放军。

特别是华野三纵收容所住的东西山岭头,这里的老百姓,特别爱护解放军的伤员,不可不书写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