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下午6时30分,我军集中600多门大小火炮,向龙亭阵地猛烈轰击或抵近直接瞄准射击约半小时,敌人的野战工事和绝大部分钢筋水泥工事被摧毁。7点10分左右,我军在龙亭胜利会师,开封战役胜利结束了。
一、扫除残余据点
在总攻敌核心阵地歼敌主力的同时,解放军派出兵力,积极收拾残余据点。这些据点是攻城时有意留下来的“钉子”:九龙台、潞泽会馆、发电厂。但是,最先收拾的不是这些地方,而是东门外一个被遗忘的敌地堡。
这个地堡是敌人用来防守东门瓮城的,住着一个加强班。解放军攻东门时,遭了炮击,又被炸药包炸了一下,塌了前面半边。里面的敌人也算命大,居然没死没伤,但是,都吓破了胆,没有一个人敢开枪了。在为首的敌排长的带领下,大家缩成一堆,只等着解放军来抓他们。因为地堡里无声无息,解放军以为里面的敌人死光了,忙着攻城,就没人管它了。结果,把这地堡连同地堡中一个加强班的敌人“遗忘”了。
敌排长和他的兵在地堡里等了一天,也没见解放军来抓他们,想当俘虏没有门路,他们着急了。敌排长看见几个解放军干部路过此地进城时,灵机一动,便从地堡的射孔里,伸出一条白毛巾使劲地摇晃。
他找对了,这些干部中,为首的便是华野三纵八师二十三团团长石一宸。石团长看到地堡里有人乞降,便知还有残敌。派人上前,命令他们出来。原以为顶多三两个漏网之鱼,没想到从地堡里走出来一个加强班,足有20余人,有两挺重机枪和20多枝冲锋枪。石团长吃了一惊,这个地堡可以“倒打火”,前后都可射击,如果我们向城里冲锋时,这股敌人凭借地堡突然向我们背后开火,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敌排长表白说:“你们解放军的炮打得真准,机关枪打得那么猛,好厉害哟!你们的第—包炸药,把我们震坏了,害怕了。我从枪眼里看到你们来来回回往瓮城送炸药,我没有下命令开枪。你如果不相信,可以问我的弟兄。”
石团长点了点头,表示欢迎他们弃暗投明。敌排长和他的弟兄们,高高兴兴当上了俘虏。
潞泽会馆是13日拿下的。
潞泽会馆位于城的东南角。是个比较坚固的独立据点,里面有十多座坚固的房子和两个很高的望楼。围绕楼房的,是数十个暗堡;暗堡群外面,是一条又深又宽的外壕;外壕前面,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想冲进外壕,必须通过这片开阔地,并且跨越外壕上的一道木桥。敌人在桥头修了一个大地堡。会馆的背后就是城墙,城墙上的机枪、望楼上的机枪、桥头堡的机枪,组成交叉火力,控制着木桥和开阔地,要攻进去确实很难。
防守潞泽会馆的,是敌人的一个加强连,配属有12挺机枪和两门炮,火力可谓强矣!
11日前扫清外围作战时,攻了几次都未拿下。好在这个据点对攻城妨碍不大,攻城时就用少数兵力包围监视,没有动它。等到破城之后,解放军就腾出手来,拔这个“钉子”了。
12日下午,陈赓兵团突破南门和西门后,一部兵力攻到了潞泽会馆。但是,他们没法立即向潞泽会馆发动攻击。因为会馆背靠东南角的城墙,城墙上的敌人尚未消灭。那里的敌人用猛烈的侧射火力,居高临下控制着会馆,想靠近会馆是很困难的。
陈赓兵团的战士们,眼巴巴地望着城墙。
不久,突破东门的华野部队,沿着城墙一路杀来,把这段城墙上的敌人赶跑了,占领了东南角城头。
陈赓兵团的勇士们看到侧背威慑解除,欣喜异常,没有等到下达攻击号令,便自动地冲了出去。
顽固的敌人按照他们的预定计划,各种枪炮一齐开火,威力颇强。而解放军的各种武器没有很好地协同配合,火力分散,攻击力不大。在冲锋的道路上,杨振海排长和几个战士倒下了。营首长为了减少伤亡,立即下令停止攻击。
失败乃成功之母。万海山副营长把战防炮、迫击炮、机枪、工兵重新组织,明确协同的方法。哪门炮打哪个目标,哪挺枪封锁哪个枪眼,规定得清清楚楚。接着,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第二次攻击效果很好。一发发炮弹准确地落在敌人的望楼上,把那里的敌人赶下楼。机枪子弹像长了眼睛,直往敌人地堡的枪眼里钻,打得敌人不敢抬头。工兵刘拉水迅速地跑上桥头,用炸药包炸开了桥上的鹿砦。一班的战士们冲过桥去,对准桥头堡的枪眼,塞进几个手榴弹,把里面的敌人轰了出来,占领了桥头堡。
敌人组织反冲锋。40多个敌人迎面向解放军冲来,扔出一排排手榴弹。可是,他们哪里知道,陈赓兵团的战士们,投弹技术最高,每个人都能轻轻松松投50米远。勇土们立刻以手榴弹还击敌人,他们投得又远又快,青年军士兵根本不是对手。在这场手榴弹大战中,青年军大吃其亏,死伤十余人,剩余的连忙往回退。解放军追着敌人扔手榴弹,青年军士兵吃不消了,连连求饶:“别打手榴弹了,我们投降。”解放军抓了30多个俘虏。
敌连长带着他的残兵,退到院子的东端,企图顽抗到底。这时,天已黑了,又下起大雨,人实在疲劳了,解放军暂停攻击。
第二天,即13日上午,华野部队也派出一支人马前来助战。华野部队的炮兵力量强,陈赓兵团的士兵投弹远。两支兄弟部队的指挥员约定,一方炮兵掩护,一方投弹,一块突击,共同消灭敌人。
第三次攻击开始了,华野的炮兵,很快就摧毁了余下的工事。陈赓兵团的勇士们,50多米外就把手榴弹打到敌人堆里。两路大军并肩冲击,俘虏了全部残敌。
潞泽会馆攻克了,两路大军的同志互相问候欢笑,分享胜利的喜悦。
九龙台比潞泽会馆更牢固难攻,解放军连攻未下,伤亡很大,一直留着它没有处理。待到打下敌核心阵地,就轮着解决九龙台了。
“无炮不攻坚”。解放军的十多门大口径炮,拉到了九龙台附近。炮口对准了九龙台,只要一个“放”字,九龙台就要夷为平地。
这些天,九龙台的守敌一直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解放军破城时,那轰轰炮声,就仿佛落在他们的头顶,那样厚的城墙都轰塌了,这个用土堆起来的台子又算得了什么?解放军总攻核心阵地时,数千门炮齐鸣,一口气打了近一个小时,整个洛阳地动山摇。核心阵地那样坚固都不堪一击,九龙台还经得起炸一个小时吗?九龙台的守敌,诚惶诚恐,不知何时成为解放军打炮的“靶子”。
解放军指挥员拿着大喇叭高声喊话,下了最后通牒:“九龙台青年军官兵们:我们最后的攻击就要开始了,如果你们不及早放下武器投降,在我们强大的炮火下,你们将死无完骨……”
“我们既往不咎,缴枪不杀!”
“不投降就坚决消灭!”
在解放军强大的军事威慑和政治攻势之下,在小围子被攻克的第二天,即15日,九龙台的守敌终于举着白旗投降了。
二、鏖战发电厂
对发电厂的最后攻击,几乎与总攻核心阵地同时进行。
发电厂的工事异常坚固复杂,是获过邱行湘颁发的“固若金汤”奖旗的模范阵地。
此处的守敌头目谢营长特别顽固,解放军第一次攻击失利时,两个战士落入敌手,被谢营长下令残杀了。谢营长自知罪大恶极,如果被解放军抓了活的,肯定不会轻饶,抱定了与解放军顽强到底的决心:死守成功,他成为“党国”的功臣;死守失败,他成为洛阳的野鬼。
三十一团的指战员们,总结前两次攻击受挫的教训,针对敌人的防御部署和工事的情况,做了充分的准备,创造了新的战法和新的武器。
发电厂的外壕又深又宽,没法搭桥。敌人在壕内又设了无数暗火力点,解放军两次攻击,都是因无法通过外壕而受挫。团首长集中大家的主意,想了个绝招:用大量炸药,连续爆破,把一段外壕,两边都炸成斜坡,使战士们突击时,不用架梯子,就可以进出外壕。同时,用爆炸时产生的大量土石,埋掉外壕中的暗火力点,使敌人的暗火力点射不出一颗子弹。
发电厂不是有60个明暗碉堡吗?也想好了对付的办法。一个办法是用炮猛轰,集中全团数十门山炮、没良心炮(炸药发射器)、迫击炮、六O炮,把敌人的表面工事轰垮。第二个办法是用手榴弹和炸药包炸。战士们挖空心思,创造了好几种炸地堡的“新式武器”。
一种叫“炸药手榴弹”。在普通手榴弹的外面,绑一圈炸药,用来增大手榴弹的威力。这种炸药手榴弹,专门用来对付不太坚固的小碉堡,一个小碉里投入一个炸药手榴弹,就能解决问题。
一种叫“长竿手榴弹”。以七八尺长的竹竿,在顶端绑三四个手榴弹。专门对付发电厂的土山碉。这种土山碉,上面盖有厚厚的一层土,枪眼厚达2米,位置又很低,紧贴着地面。用一般的方法,很难把手榴弹投进去,即使投进去了,威力也很小,难以破坏土山碉。所以,只能用长竿手榴弹,插入碉堡内,才有效力。
一种叫“长竿熏烟弹”。在长竹竿的顶端,绑上手榴弹的爆发管。外围包上一圈发烟物、炸药、辣椒粉等。作战时,把长竿熏烟弹插入敌人的地道口或者地下工事的枪眼里,爆炸时产生浓浓的黑烟和呛人难闻的气味,使敌人在一定时间内没法开枪。
这真是:防有防的法,攻有攻的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管邱行湘和谢营长把发电厂的工事修得多么坚固,战法设计得多么奇特,解放军都找到了合适的破阵手段和战法。
解放军总的战法,叫作三面火力围攻、两路突破。两路突破,就是选择西北、西南两个突破口,同时突击。西北角的突击队为一营三连,西南角的突击队为二营四连。这两路部队从南北两面,沿着围墙向敌人的核心阵地进行钳形夹击。两路突破可以很快地破坏敌人的防御体系。三面火力围攻,就是组织三个火力集团,每一个集团齐备各种火器,把敌人的发电厂阵地分成三个地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上,保障两路突破。
14日下午4时,对发电厂的第3次攻击打响了。部队刚要冲击,敌人打来一颗枪榴弹,指挥西北角突击的一营营长王争和教导员都负了伤。冲锋号一响,王争仍然奋勇当先,沉着指挥战斗。
首先是山炮发威。山炮射出的炮弹,雨点般地落在突破点附近,摧毁突破点周围的敌人工事。轻重机枪进行稀疏的单发射击,掩护山炮。山炮完成了摧毁突破口附近及左右纵深敌工事的任务后,向突破口两侧转移火力,摧毁前沿各火力点。
接着是工兵大显身手。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下,工兵们对又深又宽的外壕按预定的方案,进行三次爆破。先用一包40多公斤重的炸药,安放在外壕外沿1米处的地方。这是经过反复测算的,既不能远也不能近。第一包炸药,炸开一个深坑。然后,用一包90公斤重的炸药放进坑里,进行第二次爆破,将外壕的外沿,炸成一个斜坡。再后,用一包100公斤重的炸药,炸外壕的里沿,使里沿垮下后成为斜坡。外沿与里沿两个斜坡相接;就成了便于行走的交通路。
爆破外壕的成功关键,除了靠爆破员勇敢无比和技术熟练,还要靠猛烈的火力掩护。
解放军的迫击炮和六O炮,对敌前沿及纵深,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齐射,打得敌人既不能在地面工事立足,也无法转移,只能潜伏在地道或工事里。
解放军的重机枪,专门封锁敌人的主碉。用两挺机枪封锁一个枪眼。敌人的枪眼修得很特别,中央用砖堵死,而在大枪眼两侧,则留两个斜射孔,进行交叉射击,非常隐蔽。解放军通过侦察了解这些奥妙后,不射敌枪眼中央,专射枪眼两侧之斜射孔,很快就将敌人的主碉封死。
敌人外壕里的壕底碉堡不是让解放军吃过大亏吗?解放军就用特等射手来对付。特等射手都是精选出来的神枪手,指哪打哪,百发百中。特等射手在外壕的外沿边架起机枪,密切观察外壕内的动向,发现一个暗火力点,就进行抵近射击,将其摧毁或封死。
最后,由步兵来解决战斗。解放军吸取了前两次火力与突击配合不够密切的教训,这一次特别重视火力与突击的协调配合。
突击队冲锋时,各种火炮立即向敌之纵深转移火力,炮火扫除障碍,为步兵引路。突破口左右的轻重机枪;继续用猛烈的弹雨,封锁敌人的侧射火力点。同时抽调一定数量的重机枪加入突击队,与突击队原有的重机枪一起,伴随突击队向纵深发展。这样,突击队就有了持续不断的强大的火力支援。突击队的指挥员和炮兵指挥员,互相间架有电话,随时联系,突击队一召唤,话刚落音,炮火就跟着来了。还设立了战场观察员,睁大眼睛,搜索敌人阵地,发现敌人新的火力点时,立即向指挥员报告,组织火器及时进行压制。
突击队顺顺畅畅地通过了外壕后,冲入了敌人的地堡群。勇士们把他们创造的“新式武器”,“炸药手榴弹”呀,“长竿手榴弹”呀,“长竿熏烟弹”呀,一捆一捆地塞进敌人的地堡。巨大的爆炸声就像响爆竹一样,一声连一声,此起彼落。团团浓烟腾空而起,泥土石块纷纷飞入天空,然后又天女散花似地落下来。那长竿熏烟弹,尤其有奇效。浓烟使敌人变成了瞎子,什么也看不清,带刺激的怪气味,使敌人又打喷嚏又淌眼泪,出来怕挨枪子,不出来又实在难受。只要哪个地堡里塞进了一个长竿熏烟弹,这个地堡的敌人就基本上暂时没法打枪打炮,解放军乘机冲进去,大喊一声“缴枪不杀”,就能抓一串俘虏。
青年军谢营长傻眼了!他原以为外壕是拦阻解放军的“死亡线”,没想到三声巨响之后,竟变成了解放军的坦途;他原以为60个大小碉堡组成的碉堡工事群是解放军的“死亡地”,没想到在几十门大炮的狂轰下,竟成了一片火海,表面工事几乎完全被摧毁。特别使他不可思议的是,前两次作战中还“气壮如牛”的所属官兵,今天竟战斗意志大减。原来,下午4点半钟后,城内总攻核心阵地的隆隆炮声传到发电厂,那惊天动地的炮声犹如地震,震垮了发电厂守军的心里防线,他们都感到末日来临,大势已去,再抵抗已失去意义。在一片惊恐之中,发电厂的守军官兵,纷纷躲避逃命,死心踏地的顽抗之徒越来越少。
敌人的一个个碉堡被拿下来,集团工事被摧毁。解放军从南北两面包围过来,一片喊杀声。青年军很快就失去了抵抗能力,大部分当了俘虏。谢营长带了部分“铁杆”残兵,躲进地下工事。地下工事里蓄有足够的水、粮食和菜类。谢营长想在地下工事里,长期顽抗。解放军从地道口和地下工事的枪眼里,塞进大量的长竿熏烟弹。熏得地下工事的敌人睁不开眼,喘不了气,很多爬出来当了俘虏。最后只剩下谢营长等少数死硬分子,朝解放军胡乱放枪。解放军忍无可忍,只得冲进去扫射一阵,结果了这伙顽敌。
最后解决发电厂,只激战了三个小时。解放军的战法和武器,都针对了敌人工事的特点,打的是有准备之仗,所以顺利取胜。
三、陈赓训“虎”
刚刚攻下敌核心阵地,硝烟还未散尽,陈士榘参谋长就去视察战场。他看到,小围子里外,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和伤兵,大楼还在燃烧,烟火熏得人睁不开眼。火焰中,敌人堆在楼里的子弹“噼噼啪啪”一直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