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听说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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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昨日重现的爱

郑曦则和梁悦还在童装店里为方若雅家的宝宝挑选衣服时,手机突然响了。他回头看看梁悦,她正在低头犹豫究竟是买蓝色还是粉色,没有关注他的举动,他便快走几步出了店门,在玻璃门外按了接听键。

梁悦终于下定主意。为了以防万一,男宝宝和女宝宝的两个颜色都放弃了,挑了一套嫩黄色的宝宝装,这个颜色才是最保险的,正想回头准备跟郑曦则商量,却远远看见透明的玻璃橱窗外,他面色凝重,边讲电话,边不住地点头,又把指间的烟放在嘴边狠狠地吸。

心,顿时凉到谷底。

他来回地踱步,证明事情很棘手,他偶尔也会朝这里张望,证明事情和她有关。梁悦假意欣赏墙上的宝宝照片无视他的举动。那般忐忑,又是那般不安,眼角余光扫过去,他仍是笑意满面。

到底是她猜错了,还是他做错了,谁也不知道。只是把电话挂断后,他推门进来,淡淡一笑说:“我还有点事,先去应酬一下,明天我一定陪你去方若雅那儿。”

梁悦掂量一下手里包装好的纸袋,脸上同样淡淡地笑说:“那你把东西放车上,你先开车去。我一会儿打车回家。”

他的面色晦暗难辨,让她心里一阵阵发堵。

也许,也该到时候了。

郑曦则拎过她递给他的纸袋说:“嗯,你放心。我一定会来。”

梁悦像是没听见般回身,注视货架上的奶瓶,拿到手里把玩,笑容淡淡。那小巧的物件上是长颈鹿的图案,笑嘻嘻地看着它面前的两个人,她哽了一下说:“那你先去吧,我还要再挑一套。”

背后一直没有声音,他已推门离去。看来,她终比不过万丈红尘。温莎公爵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神话只能在大英帝国才会出现,中国若沉溺于温柔乡则是无为好色。

梁悦年少时甚爱83版《射雕英雄传》里的杨康,除了那苗侨伟英俊帅气,更多是因为那种抛弃爱人为江山的取舍。

爱人固然容易,于男人来说,却非天地。那种两难境地着实虐着男人的心,伤了女人的爱。明明爱人就在眼前,男人也是全心全意地对待,但真当女人逢了事业,男人总会有些惦记不舍,抑或辗转不定,心中的天平左右起伏,终究还是会选择江山。

爱江山更爱美人,世间哪来的如此好事,悉数尽占?

放得下最好,放不下,便推开那个阻挡的脚步也要放下,才是真。

梁悦一直没有回头,心平气和地与导购小姐说:“再帮我拿一件和刚刚那件一模一样的,包装好,我送人。”

导购小姐一时不解,知道不便发问,转身去找,梁悦则摸着眼前的东西,心神恍惚。

她真的不信,他还会把那件衣服带回来。

其实他们两人的相处也有了四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每每到了一举一动处她就是比别人更了解枕边的他。所以抓过袋子的她连看都没看就走出店外,果然,那辆送她来的车早已消失无踪。

漫漫夜色,天已经开始转凉。明天就是梁悦的生日,他已是不记得了。

婚后第一个生日,他还记得送她手链,往后的每一次生日都有同样精美的礼品奉上。去年,他去美国公干,她生日那天特地快递过来华贵耳饰,抿嘴的梁悦打开电脑,邮箱里躺着的贺卡闪着他一贯的冷硬作风。

生日快乐。才四个字而已,也让她着实轻松了一上午。

韩离带着严规员工送来的蛋糕,虽然没郑曦则定制的那么精致,也算是借了他那封邮件的光,被她吃掉了小半个。

也许,以后她该习惯一个人过生日。

打车到龙庭用了五十七块,实在是不便宜,梁悦要完发票迈出车门却看见对面一个熟悉的背影也刚从车门里出来。

许久不见,他似乎又瘦了些,脸庞清峻,眉目硬朗。连日来的疲乏和空洞随着偶然一次见面再度袭来。她很想走上前问问他,为什么台灯会天天准时亮起,为什么台灯最近又不再亮了,可又怕暴露自己似乎也在想他,时时刻刻关注了他的举动,不敢贸然上前。

于是,她收拾好复杂的滋味,低头假装没看见,迅速朝自家走去,动作僵硬下人都是恍惚的,耳膜里嗡嗡直响。

“梁悦。”

闻声,她手忙脚乱地回头,连带着手上的婴儿用品纸袋也跟着转了回来。他就站在她背后,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样。

他们最爱玩的游戏。黑色的走廊和楼梯上,他怕她跌倒,一直站在背后用手揽着她的腰,有时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她听不到身后的声音,双眼看不见时,便紧张起来,慌乱地挣扎和询问后,他会说:“你回头,我永远都在你后面。”

那一句永远,迷了她九年。

胸口突然闷生生地疼,那种钝钝的刀子割在心口上的疼,一下接着一下。

于是,她慌乱地笑问:“怎么,你出差了?才回来?”

他点头:“嗯,才回来,这两天有事儿,先回来办事。”

她低头,连忙腾出一只手在手袋里翻,偌大的手袋里找了半天又看不到钥匙。唐阿姨不在,如果没有钥匙,她就真的回不了家。

钟磊还是接过她的手袋,从内侧口袋掏出来钥匙,递给她,动作一气呵成,熟悉到极点。

那种,犹如亲人般的熟悉和宠溺,让她恨不得立刻还以信任和依赖。

那把钥匙攥在手心里,她和他只好并肩往前走,到了他家,他停住了脚步。她不敢回头,接着前行。

他在她身后问:“明天是你生日,我陪你过好吗?”

手心里全是汗,她牙一直咬着,鼻子又开始发酸,她不敢回头答应。

“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是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算是为你庆祝生日。”她的僵硬在他看来是极度的厌恶,于是连声音都变成小心翼翼的,为她宽慰了戒备的心。

在她被人抛弃和忘记的时候。

忽地,她眼泪簌地掉了一滴在面前,而后拧着脚尖说:“明天才是呢,明天再说。”

多么熟悉的场景,第一次过生日时,她也对他说过。他一时紧张记错了日子,早早地埋伏在自家门口,她下班回来,进门就被笑呵呵地亲在耳畔,忸怩的她只好等他笑够了才嘟囔说:“笨蛋,明天才是呢!”

九年过去了,她竟然把那天的情景记得这么清楚。曾经的笑,曾经的羞涩,曾经的片刻,曾经曾经的一切都在眼前咫尺之处,品在嘴里却变了味道。

眼泪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往下掉,越擦越掉。

他轻轻地说:“那,明天我给你过生日。”

梁悦手上的袋子晃了晃,扭头就走,连答应都没答应一声。

一夜过去,梁悦一直坐在落地窗休息区前,总觉得身边缺少了点什么,空得心发慌。想了想,又下去到厨房取了一份冰冻水果,一块一块含在嘴里吃下去,冻到心里麻木,才舒服了些。

清早起床,她煮了五个鸡蛋,热滚滚的从头到脚滚了一圈,小时候母亲总是喜欢拿鸡蛋在她还没醒的时候从头滚到脚,说是滚来这一岁的好运气。

后来,她找了孟旭,他也帮她滚过。碍于面子,只不过都是在晚上一同吃饭庆祝生日的时候做,滚也要躲着人看见。

钟磊会悄悄地给她滚。背着她在头一天煮好,怕烫了她。等生日那天早晨,悄悄地取到床头来,在她还昏睡的脸蛋上滚一圈,亲一口,直到她被痒醒了,挣扎反击一番才作罢。

年年如此。

至于郑曦则,她没告诉他生日要有这样的风俗。大富之家,即使有什么规矩也要那种上得了台面的,这种乡土风俗,他必然不会做,她也没有必要说。

所以,拿着鸡蛋的梁悦就站在自己家窗前慢慢滚了小腿,滚了腰,回身滚胳膊的时候,却发现钟磊正一动未动地站在对面阳台,望着她滚鸡蛋的动作。

正滚着鸡蛋的手就那么停住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阳台和他的那么近,近到他的呼吸也能感受到。

他清晨起来,白衬衫的袖子还卷在肘弯上,剪裁合体的西裤下穿着的是那双属于她的拖鞋。就像一切都没有变过,他也没去美国,她也没有经历婚姻,他和她只不过隔了一排栏杆,低低地说:“丫头,亲亲我。”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五年时间已经溜走。

她仿佛是打了个盹,眯了十几分钟,人和事就都在不知不觉中换了模样。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梦中的每次相遇。眼眶疼到不能忍耐,仍不敢哭。被她哭醒的梦很多很多,每一次醒来都要惋惜后悔。这次她不想惋惜后悔,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了,她至少还有机会回头。

他慢慢弯腰,隔着不远的距离说:“回家吧!”

她紧紧攥着鸡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最后,啪的一声,碎了。

钟磊就那样看着梁悦,眼底全是渴望。那种爱了很多年后,终于可以等到她回家的欣慰。虽然她已过而立,他也将至三十,兜兜转转后,谁能说不是一种磨难后的大好姻缘。

用心爱过的人,即使消失了四年也是爱着的,他们还有未来的五十年需要去经营,这四年在一生当中实在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原本,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那个陪他走过困苦的丫头终究失去了,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公司回调的任命,挖开了原因看,也不过是想离她近一点儿,只要一点儿就好。

因为,有她的地方,连空气都呼吸得容易些。

虽然她变了,那笑眼早已隐藏在严厉之后,但他仍没有办法逃离回忆,没有办法学会忘记。他爱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有离开过。

令他着迷的人只有那个抱着他笑,抱着他哭的丫头。

永远,一辈子。

后来,她带着鸡蛋去了他的家,打量陌生而又熟悉的装饰,让她忍不住狠掐着自己的手背。

客厅奢华的沙发边上是一个小小的鱼缸,里面是两条不起眼的小鱼。梁悦不吃鱼,所以对水中游弋的鱼儿也没有好感。偏偏钟磊喜欢,她也只好随他养起来,两条五块钱的金鱼很好养活,每天一把食儿丢下去,撒欢地游。

客厅还用青花瓷盆养了一些花,是那种北方农村女孩子拿来染指甲的胭脂蔻,粉紫的颜色,茁壮的根苗,一根根钓鱼细线托着,线比花贵。

那是梁悦在下班路上曾经在花园里偷偷取下来的花籽,种三颗下去,连土都不用松,保管三个月过后,花满枝头,热热闹闹的喜庆。

那时,她与他,都是这些廉价的爱好。即使生活在最困苦之时仍不会忘记快乐。第一朵花的开放,小鱼游过来第一次亲吻手指,她和他都能微微会心一笑,眉眼温暖的对望,轻如蝴蝶般的亲吻。

满眼都是过去,一次都没看见未来。她就那么站在屋子中,手上的鸡蛋咯得手心疼。

他接过鸡蛋,默默放在手心,从她的头顶开始,向下一次次地滚,滚到眼睛时,她的眼泪在流,他默默亲去,然后再往下,她的嘴唇在颤抖,想说些什么,鸡蛋从嘴边滑过,他也跟着吻上。

离开颤抖的唇时,他才低头轻笑:“丫头,欢迎回家。”

梁悦的心口很痛,也很难受。任由他认真地往下滚着鸡蛋。怔怔地看阳光把他裹住,像梦里的人。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很多人,有的人来,有的人走,走的人再回来,会惆怅,来的人走了,会伤感。

她很想问,这世上,是否会有一个没有人进出的地方?

没有人回答。

鸡蛋顺着小腿滚到脚踝,他不得不躬身,全心全意跪在她的脚边,把一套做全。

宽厚的手掌最后裹住她的脚,没有动。

只能看见他头顶的梁悦再次落泪,因为她也记得他那封信上的许诺。

再等他一年,一年以后,脚上的水晶鞋他会帮她穿上。

握住她脚的时间晚了五年,五年后,她早已经穿了别人的水晶鞋。

世事无常,一切都已改变。

一滴泪掉在他的头发上,慢慢地洇进去,他缓缓抬头。

那动作很慢,像是老电影里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深情凝望,无语之中,数不尽的深切爱意。他说:“丫头,鸡蛋滚完了,你枕头边上还有礼物呢!”

她再度怔怔。他伸出手,拽过她的手指,一步步走到楼梯上。

这个房子和梁悦家一样的布局,连房间都是一样的,主卧室宽大的床头枕头边摆放着一个红色的盒子。

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很慢,他拿起盒子时她无声停下站在他身后,那个盒子真漂亮啊,梁悦闭上眼,心里发抖。

“我记得丫头说那年过生日时我买的戒指你不喜欢,今年我又买了一个。不知道这个喜欢吗?”他问。

紧闭的双眼溢满泪水,顺着面颊流下的那刻梁悦甚至无法站稳。

多少年期盼的东西,终于停在眼前,可是她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手就这样被抬起,她还不肯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