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荏苒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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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天以后,田君培再度在一个饭局上遇上了任世晏。

作东的人是他与老曹此行谈判的合作对象,汉江市经天律师事务所的主任老侯。

老侯五十岁出头,可是发型衣着十分入时,哪怕上班,他都没像其他律师那样一身职业装束,而是穿着颜色颇为娇嫩的粉色系POLO衫、休闲长裤加白色帆船鞋,T恤领子更是趋时地半竖起来。不过再怎么说,他的资历摆在那里,年龄摆在那里,发福的身材摆在那里,自然比其实方当盛年的曹又雄更够资格冠上一个老字。

他在司法界打滚多年,早混到身家丰厚,把妻小送出国后,独自一人在国内享受着临老入花丛无人监管的自由,没有了当年打拼的急迫感,经天律师事务所的业务一直呈下滑态势。

“功成身退”是他挂在嘴边的一个成语。老曹与田君培打量他设在一个不算好的地段写字楼内的办公室,不易察觉地交换一个眼神,当然,他们两人都没觉得老侯已经取得的成就有多了不起。

这一次合作谈得颇为顺利。老侯手下几个合伙人早就颇多怨言,各自为政,已经越来越不好驾驭。他本人也有些厌倦办公室政治,更乐于保留一个名义上的头衔,去过相对轻松的生活。

一俟达成基本的共识,老侯便兴致勃勃地说起晚上的宴请:“著名法学家任世晏到本地开会,我跟他是老同学了,晚上我们一块儿吃饭。”

任世晏与老侯年龄相仿,不过,行事风格迥然不同。他穿着灰色衬衫、深色长裤,身材保持得极好,毫无发福迹象,言谈举止更是自然流露出学者风度。他不喝白酒,声称早戒了烟。谈及他参与牵头征集的公司法修改意见,是在座众人都关心的话题,但他出言谨慎,只略略谈及几个热点问题,点到既止,随和中微带矜持。

席间话最多、最热闹的人还是老侯,一会儿回忆往昔学生生活,一会儿感叹去加拿大探望妻女时的见闻。任世晏保持着礼貌上的应对,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田君培的表现。

田君培在席间众人之中最为年轻,但看上去十分沉稳,并不随意接老侯那些俗滥的笑话,讲到席间众人共同的专业问题时,条理清晰,十分简洁睿智,给任世晏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任世晏抽个空与他闲聊起来,先是问了他毕业的学校,凑巧与他在北京读法学硕士时师从的导师也有交情,谈及那位同样知名的法学家的某个学术观点时,颇有一些共鸣。田君培就势向他请教证券法中几个热点问题,他十分详尽地做了解答,而且答应回头会把最近写的一篇相关文章发到他邮箱里。

隔了一会儿,任世晏若不经意地发问,“田律师是在什么地方认识我女儿的?”

田君培猜想,任苒并没将她在J市的三天拘留所生活告诉父亲,他谨慎地回答,“我在J市碰到任小姐,她行程耽搁在那边,我刚好要到汉江市公干,就顺路载她过来了。”

任世晏点点头,继而问起他们这次合作的业务范围。老侯顿时插上话来,滔滔不绝谈起两家以后的经营计划。

任世晏对这个话题似乎比较有兴趣,问了几个合作后具体的经营方向问题,老曹和田君培一一作答。

“到时当然还是以目前的合伙人为主,我们会派一个负责人过来衔接调整经营方向。”老曹笑着拍拍田君培,“只是君培还没有最后决定接下这个位置。”

田君培这几天与老曹长谈过,老曹对他详细分析了其他几个合伙人的想法,他承认,至少目前看来,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有几分动心,但还想再考虑一下。

任世晏一笑,“这么年轻就可以过来独当一面,果然是后生可畏。”

老侯也笑道:“世晏兄,我想过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是时候功成身退享受人生了。以后品品红酒,打打高尔夫球,过半退休生活,不用再理会那些案牍劳形。”

任世晏淡淡地说:“侯兄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的确有这个资格。可怜我只是一个清贫的教书匠,谈不上什么功成,哪里能轻易言退。”

老侯多少有些喝高了,大着舌头说:“其实世晏兄人到中年就赶上了好事,虽然没有发财,但升了官,学术方面也功成名就,太太更是知趣,及时去世,腾出位置让你续娶了年轻10岁的漂亮娇妻,比我早好多年享受到生活。我该羡慕你的好命才对。”

任世晏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恚色,但眼神一暗,锐利地看他一眼,声音低沉下来,“老侯,你喝多了,不要胡说。”

曹又雄见势不对,急忙打岔将话题拉开,谈到W市当年一起轰动一时、牵连极广的经济案件,才算将尴尬下来的场面盖过去。

田君培暗自猜想,这位所谓年轻10岁的漂亮太太大概就是任苒谈到父亲时表现淡漠的原因。

酒席散后,老侯已经喝到半醉,老曹只好开他的车送他回家,嘱咐田君培开另一辆车送任世晏去他下榻的酒店。

任世晏闲闲地问:“田律师对于普翰的这次兼并经天的扩张前景并不看好吗?”

田君培一笑,“经天这几年业务萎缩,但所幸帐目清晰,经营状况与声誉都还算良好,我们选择通过它来进入本地,当然还是看好前景的。”

“不过听曹总的意思,你并不愿意过来。”

“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任世晏也笑了,赞许道:“年轻人谋定而后动是对的。”

田君培犹豫一下,“听任小姐说,她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是呀。她从澳大利亚念书回来,先后在北京、香港的银行工作,始终没有定居下来。难得她下了这个决心,不过,她只在近十年前在汉江市住过一阵,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我还是希望她回Z市,可惜,女儿大了,”他喟然长叹一声,“我对她影响力有限,没法说服她了。”

“我如果回家对家父家母提起到这边工作,他们的反应大概也是如此。”他看出任世晏流露出了一点控制以外的情绪,但对方既是尊长,又是业内名人,他不便随便感叹探问,只能笑道,“想来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任世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W市后,田君培便下了决心,告诉老曹,他打算接受新职位。

老曹并不意外,他早已经和几个资深合伙人分别谈过,他们相互制衡,加上家累,各有各走不开的理由,相比之下,田君培算是他们共同嘱意又最无牵无挂的人选。他马上召集合伙人开会,通报了兼并进展,并将田君培的任命提交大家表决通过。

从小到大,田君培的性格都不算冲动。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仔细权衡了新职位的挑战与可能的回报。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任苒是促成他下决心的因素之一。

那个女孩子身上带着神秘色彩,可是却又看上去平和淡漠,这种反差莫名地吸引着他。

他跟父母谈起新的工作安排,父母都相当意外。

“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你在这边不是干得很顺利吗?”

他认真解释,对一个律师来讲,这是难得的机会。父母相互看了一眼,却似乎没怎么听进去。父亲咳嗽一声:“老郑跟我打电话,他很希望你和悦悦和好。”

他多少有些烦躁:“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早就跟她讲清楚了,长辈何必要参与进来。”

母亲不悦地说:“君培,你这态度不对。我们什么时候过份干涉你了?父母不过是希望子女在感情问题上不要走弯路。”

他只得道歉:“妈,是我不对,但是我慎重考虑过,我跟悦悦确实不合适,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他父母无可奈何,知道再没法说服他。他们年龄都不算太老,还在工作,加上两省紧邻,距离并不远,他们也接受了儿子的事业心,开始帮他做准备。

唯一不接受此事的是郑悦悦。

她在田君培动身前一天找到了律师事务所,前台小姐将她领进来时,田君培正要去开会,看到她颇为意外。她直截了当问他:“你离开W市,是为了躲开我吗?”

田君培反问她,“你认为我会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吗?”

郑悦悦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是啊,我痴心妄想了,哪个男人用得着特意躲他已经不在乎的女人。”

“我是在乎你的,悦悦,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你生我气的时候是在乎我的,现在这样宽宏大量祝福我,就根本是把我丢在一边了。”

田君培不得不承认,郑悦悦的确十分聪明。

“我舍不得你,君培。”

“悦悦,新买的裙子洒上红酒,你也会舍不得。所以,对男人来讲,这句话不算恭维。”田君培开玩笑地说,“不过我谢谢你的好意。”

郑悦悦呆呆看着他,一双又大又圆的美目慢慢泛起一层泪光。田君培发现,她这个安静的伤心姿态,比直接扑入他怀中撒娇哭闹的杀伤力来得大得多,他没办法再以开玩笑的口吻搪塞她了。

他将纸巾盒拿到她面前,尽可能诚恳地说:“悦悦,我一向知道,你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子。不过,我是个很无趣的男人,可能没法配合你将日子过得有趣,你觉得我沉闷是很自然的事……”

“你一向认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真的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郑悦悦猛然推开纸巾盒,站了起来,提高声音嚷道,“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我讨厌你……”

她突然哽住,停了一会儿,转身夺门而出。

田君培追到门边,只见外面包括助理、前台在内的一众人等都齐向郑悦悦的背影行着注目礼,再相互交换包括着兴奋与八卦之情的眼神。他知道他若再追上去,也不过是给他们提供更多谈资,只得驻足,看看时间,拿了文件去会议室开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合伙人会议。

不过这件事显然在最短时间内已经传遍所内。会议讨论完正事,张律师便开始率先拿他打趣:“看来君培没有安抚好女朋友啊。”

曹又雄也笑:“好好哄哄她,现在是事业为重的时候,汉江市也不算远,见面应该很方便。”

田君培只干干地一笑,并不接腔。

他确实有些烦恼,又略有不忍,出办公室以后,踌躇一下,却还是没有再给郑悦悦打电话。他想,长痛不如短痛,这次去汉江市工作,两个人隔开一段距离,她慢慢总会冷静下来。

田君培正式到汉江市上任时,已经是九月下旬一个周末。这个城市并未入秋,但已经过了最炎热的季节,空气中再没有那样溽热蒸人的气息,凉爽了许多。

开完会后,他再一次给任苒打电话,前两次都是关机,不过,这次她的手机开着。

“你好,哪位?”

“任小姐你好,我是田君培。”

“田律师,你好。”

“你还在汉江市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过一段时间,你可能就去了别的地方。”

任苒笑了:“我没那么漂泊不定四海为家啊。我租了房子,而且预付了一年的房租,房东不会乐意退钱给我的。”

“真巧,我调来汉江市这边的分所工作,目前也算是定居这边了。想请你明天一块儿吃晚饭,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任苒显然有些意外,踌躇了一下,就在他以为她会婉拒时,她说:“明天我要上班,六点下班。”

他大喜:“好的,我过来接你。”

田君培借助GPS,提前将车开到了任苒说的地方,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所语言培训中心,门卫告诉他,停车位已满,他只能将车停在人行道边。进进去一看,里面一栋六层楼的红砖楼房有些陈旧,不算大的院子内停车场停满了小轿车、摩托车、电动车和自行车,周围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三三两两地站着交谈着。

随着下课铃响起,年龄不等的孩子冲出教室,奔向各自的家长。等到各式车辆鱼贯驶出,院子却并没恢复安静,又有各种车辆驶入,这次进来的大多是成年人,有男有女,向楼房走去。

他正准备打任苒电话,便看到她从楼里走了出来,大半个月不见,她头发剪短,只齐耳下一点,衬得面轮廓越发秀丽清新,穿着一件蓝黑条纹针织上衣配牛仔裤,手里拎着那个略微陈旧的GUCCI背包,看上去神清气爽,正和旁边一个落单的小女孩说着话。

“爷爷怎么还没来,要不要拿老师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

那个六岁多的小女孩犹豫一下,点点头。任苒拿出手机递给她,她正在拨号,已经有一个声音叫她:“囡囡,妈妈来了。”

急匆匆走来的漂亮女人,竟然是绿门的老板娘苏珊。任苒与田君培看着都有点儿吃惊。任苒在这边已经上了大半个月的班,平时看到的都是爷爷或者奶奶来接这个小名叫囡囡的女孩,还是头一次看到苏珊。

苏珊显然对他们两人都没什么印象,蹲下身子笑盈盈对囡囡说:“走,妈妈带你去吃披萨。”

然而囡囡并没有平常孩子见到妈妈的开心,她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只是神情总有点儿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如小鹿般忽闪,显得很内向。她将手机还给任苒,嘟着小嘴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不冷不热地说:“奶奶会不高兴的。”

苏珊和颜悦色地说:“奶奶刚才不舒服,爷爷陪她看病去了,他们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她似乎还怕囡囡不信,拿手机拨个号,然后给囡囡接听,“让爷爷跟你说。”

囡囡奶声奶气地和爷爷通着话,苏珊站起身,向任苒一笑:“你是囡囡的老师吧,我是她妈妈。”

任苒教的这个班都是准备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在四点钟幼儿园放学后由家长送到这边来补习英语,在六点接回去,按交接制度,她必须确认对方确实是孩子的家长,现在她看囡囡并没否认,而且跟爷爷通了电话,便也笑了笑:“你好,我是任老师。那囡囡就跟妈妈回家吧。再见。”

苏珊去牵女儿的手,然而囡囡并不响应,说了声:“任老师再见。”便顾自低着头向前走。

苏珊无可奈何地一笑,加快脚步与她并行着,不时低头与她说着话。

“看不出她已经是这么大孩子的妈妈。”

任苒回想一下,苏珊似乎只比她略大一点,看上去确实不像一个马上要上小学的六岁多孩子的母亲。而且,她想起自己跟囡囡一般大时,每天妈妈来接她放学,她都恨不能粘在妈妈身上,一路亲亲热热讲着话回家。她不免也觉得眼前这母女俩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不过她无意去深究别人的生活,只泛泛地说,“她大概结婚早吧。”

田君培陪她一起向外走去,“没想到你来当老师了。”

“其实我准确的职位叫助教,就是协助外籍老师一起给小朋友上英语口语课。”

任苒来这里上班纯粹是机缘巧合。

半个月前,她将翻译好的文稿发给蔡洪开,蔡洪开马上回邮件给她,说想约她见面,谈一下翻译一本基金方面的专著。她只得告诉他,她已经离开北京,目前定居汉江市,没办法面谈。蔡洪开倒并不介意,说并不妨碍她继续兼职翻译,同时很得意地提起在汉江市也有他的加盟机构。她这才知道,蔡洪开的生意这几年越做越大,除了做翻译、出版,还涉足利润更丰厚的英语培训业,并已经广招加盟,冠名培训机构扩展到了许多地方。

他劝她接下这本书的翻译工作,“以你的速度,全职做的话两个月就能翻译完,报酬很不错的。”

“如果这书赶时间要的话,我接不了。我不打算全天闷在家里,还准备去找份工作。”

“三个月翻译完也可以,我还是希望你接下来,毕竟你有金融底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马上慷慨地说:“另外,你考虑一下当英语培训老师吧,可以控制上课的时间,也不用每天坐班,我可以跟那边打个招呼录用你。”

在任苒看来,教师职业多少是神圣的、专业性的,没想到他说得如此轻巧,不免有些骇然,犹豫一下,“我可没有教师资质,也没这方面经验。”

“经验是个问题,不过也没什么。”蔡洪开好笑:“培训机构根本没几个老师有资质,关键是教得好。以你的功底,一点问题没有,你去试试吧。”

任苒手头还有一笔钱,没有多少经济压力,只想依照白瑞礼的劝告,找一份相对单纯的工作,不至于关在家里与社会脱节。她抱着看看再说的心理,来到蔡洪开告诉她的地方,发现这里是规模不算小的英语培训机构,培训范围从幼儿一直到成年人,无所不包,还聘用了好几名来自不同国家的外教。

有蔡洪开从北京打来的推荐电话,再加上面试时她流利标准的英语程度让外教也点头认可,这边的校长马上便要聘用她。

“任小姐,你确定你想教小朋友吗?我们的强项是成人英语培训,本地很多其他培训机构拼的就是少儿应试教育英语,我们不打算参与那个市场,所以幼儿这一块,我们只开了一个口语班,课也排得很少,收入相对要低得多。”

校长告诉她一个数字,居然不如北京普通的文员起薪。任苒也有点儿吃惊,不过她联想到本地的房租水平也释然了,同时想到,如果有小朋友打交道应该有助于保持心境开朗,而且多一点自由时间也很合她心意。她表示并不介意收入少,老板同意,让她去人事部门报到,第二天她便开始在这里上班。

民营培训机构管理并不正规,除了外籍教师,其他人待遇都不算高。但幼儿英语培训班学费毫不含糊地高昂,打的是小班制加纯正美式口语的招牌,由一个来自美国的年轻小伙子Tom任教,任苒的任务就是协助他教学,每天中午一点上班,六点下班,她很满意这个时间安排。

田君培直接带任苒驶到江边这里建了一片高档住宅,附带的商业区规划手笔很大,聚集了本地人气最足的电影院、餐馆、酒吧与咖啡馆。

他们去的这家餐馆是家开业一年的川菜馆,生意火爆,门厅坐满了等待翻台子的顾客,好在秘书已经帮田君培提前订好了位置,他报上名字,服务生马上将他们引进了预留的包房。

这里装修雅致,全采用间接光照明,环境不像寻常中餐馆那么喧闹,盛菜的器皿精致,做的是改良川菜,保留了四川风味的麻辣,又没那么霸道,十分鲜美可口。不过,田君培注意到任苒吃得并不多,“我朋友冯以安给我推荐的这边,他是本地人。我应该先问问你是不是习惯吃川菜的。”

任苒抱歉地笑:“不,这菜很不错,不过我最近一年因为服药的缘故,胃口不算好。”

“下次我们去试一下他推荐的另一家海鲜餐馆。这边的影城环境不错,今晚上映的是一部美国片子,有没兴趣去看一下。”

任苒拿纸巾拭一下唇角,抬起头看着他:“田律师,谢谢你约我出来,今晚我很愉快。不过,我还是得先讲清楚,目前我不打算跟人有深入的约会和交往。”

她的这份坦然并没有让田君培意外,“我表现得太急进吗?”

任苒笑了:“你很有风度,田律师,没有嘲笑我的那点小人之心。”

田君培也笑,给她再倒一杯果汁:“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因为你没猜错,我确实动了想追求你的念头。”

任苒哑然,苦笑道:“你甚至还不了解我。”

“那么给我一个了解的机会。”

任苒踌躇一下,“田律师,我在一个很狼狈的情况下认识你,先是做为偷车嫌疑犯被捕,然后被某个男人撤销报案领走,接下来午夜跑出酒店……”

“被你这样一说,我好象才意识到,我们认识得很有戏剧性。”

他口气轻描淡写,似乎全没把那些放在心上,任苒不知道他这是职业习惯,还是有意宽慰。“站在客观的立场,我必须承认,你在哪一个环节不再理会我的话,都是完全合理的。不过你一直尽力帮我,我很感激你的信任。只是恐怕我没办法向别人做什么解释,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正常。”

田君培承认任苒说得有道理,不过,他同样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在正常情况下,他的助人精神只会表现为适当施以援手,然后选择理性的旁观态度,等事情发展明确再说。对待任苒,他显然更多依据了他平时并不屑于的直觉。

“我不认为你的行为不正常,也没权力要求你做解释,那是你的私事,无须跟别人报告理由。”

任苒脸上笑意加深,“谢谢你,田律师。不过我不得不说,当别人眼里神秘的陌生人也许有趣,但如果做为男女朋友来交往,就很成问题了。”

“我叫你小苒可以吗?”田君培声音温和地说,“请叫我君培。小苒,今天是我30岁生日。”

“呀,你该早点告诉我,我好准备一份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你肯陪我吃饭,就是很好的礼物了。三个月前,我刚结束一段关系,不算愉快。前任女朋友对我的指责之一是我自以为是,根本不理解她。自我检讨以后,我承认,我做律师工作,不算是一个有情趣的男人,不能说自己在那段关系里完全无辜。你很吸引我,小苒。但我能理解你的顾虑,我们都需要时间了解彼此。我打算在而立之年做出一点成绩,也不想尽快投入到新的关系中去。我们可以慢慢来,试着从普通朋友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