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人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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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屡遭挫折的哲学家——叔本华(2)

不过,叔本华高兴得太早了。当他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送给出版商布洛克豪斯时,这位出版商竟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担心你的书只能是一堆废纸”。果然被布洛克豪斯所言中,这本书出版后,很少有人问津。一年多的时间里,才销售了几十本。他当时最大的希望,是看到有人能替他写一篇书评,借以扩大影响。即使是一篇攻击性的书评也可以。但是,整个世界除了出版商埋怨这本书卖不出之外,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本书是自己心血的结晶、毕生的力作,竟遭到如此冷遇,真伤透了叔本华那自负、狂傲的心。他一方面出钱让人专门替他收集报刊杂志对这部书的反映,一方面把满腹怨气都出在蜚声哲坛的黑格尔头上,攻击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哲学界企图用沉默的方式扼杀一个天才的哲学家的思想。他又想,黑格尔不是很有名吗,要使社会也重视自己,使自己一举成名,就要同“大人物”较量。攻击名人的人也往往会出名。因此,他开始在各种场合、运用各种方法,大肆攻击黑格尔的哲学。

不管怎样,力作遭此冷遇,对他的打击也够沉重的。为了改变一下环境,1818年9月23日,叔本华离开德累斯顿,前往意大利旅行。意大利的名山秀水,使他暂时忘记了烦恼和痛苦。罗马、威尼斯、那不勒斯的文物古迹,又使他浮想联翩。物在人去,这又是何等的悲伤!在威尼斯,他和一个伯爵夫人萍水相逢,很快跌入情网。情欲的“意志”,使他围绕着美丽的夫人如痴如醉,在感情上有了一时的满足。

1819年6月,叔本华突然收到妹妹的来信,告诉他管理叔本华家财产的但译穆尔银行已经倒闭。叔本华本人有22000多塔勒存在这家银行,一年的利息就是1500多塔勒。这个不幸的消息使他坐卧不安。为了不致将来无钱而沦落街头,他便匆匆返回德国。当时,母亲和妹妹想对银行妥协,但叔本华坚决不同意。他凭着“生存的意志”,同周围的人大吵大闹,最后终于如愿以偿。

这次银行倒闭,使他感到经济条件随时都会发生不测。他过去曾攻击别人不该用知识去做生意,现在他觉得,为了谋生、糊口,也只有到哲学讲坛上去传授知识,挣点钱花。同时,他还可以借机为自己的着作扩大影响。1820年,他开始在柏林大学宣讲他的哲学。不久,他的大学同事、编外教师F·E·贝内克,在《耶拿文学报》上发表两篇文章,批评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叔本华以恶狠狠的口气,给《耶拿文学报》去了一封信,指责他们根本不该刊登这样的文章。信很快被编辑部退了回来,这家学报根本不理他的茬。气得叔本华自己出钱在一家报纸的广告栏里刊登了他对贝内克批评的反批评。由于同黑格尔较量的失败,又遭到贝内克的批评,叔本华郁郁不乐,气愤难平。两年之后,他以极其失望的心情离开柏林大学,又开始他的第次意大利之行。1823年5月,叔本华回到慕尼黑,在那住了一年。由于当地的气候条件十分恶劣,叔本华得了严重的胃病、神经衰弱等疾病。不久,他的右耳突然聋了。这多种疾病的折磨,使他在精神上又增加了万分痛苦。当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有时整夜整夜不能入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独自溜出宿舍,在寂静的大街小巷信步走着,借以调节自己的神经。

昏暗的路灯下,晃动着他那疲惫不堪的身影。叔本华在回想着自己不幸的前半生:幼年时代父亲带他到欧洲旅行时遇到的悲惨场景,父亲惨死之前那凄哀的话语,还有母亲那冷冰冰的面孔……人生啊人生,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你生存在世界上,却又无穷无尽地经受着磨难和痛苦呢?叔本华伫立在苍凉的秋水之畔,注视着自己孤零零的倒影,不禁喃喃自问,并且久久地思索着。

终于,一个新的念头在他心中萌动了:意志,或者说是生存意志,这就是人的最本质的东西。要吃、要喝、要穿、要笑、要哭、要追求名利、要寻欢作乐……人生的种种追求都是在生存意志的驱使下进行的。但是,人们很少会想到,生存意志是不可遏止的,但又总是满足不了的,一种欲望满足了,另一种欲望又产生了,人生永无满足的时候,因而也总是痛苦的。每一次暂时的满足,往往蕴含着更大的痛苦,是延伸痛苦锁链的一个环节。恰如把半碗剩饭倒给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满足了他今天生存的欲望,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明天继续忍受饥饿的折磨……

这种新的发现,使叔本华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他又回想起父亲临死前对他说过的人就像蚂蚁一样的话。叔本华急急忙忙返回自己的住室,不顾胃疼的折磨,一头钻进了他唯意志论和悲观主义哲学思想体系的构造之中。

1825年4月,叔本华返回柏林。在柏林他又住了6年。在这段时间里,他努力学习西班牙文,并着手翻泽17世纪西班牙道德哲学家、悲观主义者巴尔塔尔·格拉西安的《神谕简释和警世术》。巴尔塔尔·格拉西安对生与死之苦的描述,使叔本华赞叹不已。他从中又汲取了大量的悲观主义的东西。1831年6月,柏林发生鼠疫,叔本华迁到莱因河畔法兰克福定居,一直到他去世,再也没有离开这个地方。

在法兰克福,叔本华除了阅读,就是埋头着述。1836年,他发表了《自然界的意志》。1841年,他又出版了《伦理学的两个基本问题》。该书包括两篇论文:一篇是他1838年参加挪威皇家学会征文比赛入选的《人的意志的自由》;另一篇是他1840年参加丹麦皇家征文比赛落选的《道德的基础》。1843年,他又完成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2卷。这一卷是对第1卷的补充。他又找到为他出版过第1卷的布洛克豪斯,向他吹嘘说:“这一卷比第1卷更好,和第1卷相比,第2卷犹如一副上了颜色的图画,而第1卷只是一张速写……”

尽管叔本华说得天花乱坠,出版商想到第1卷出版时的情景,便婉言拒绝了。叔本华急得几乎跳起来,他向布洛克豪斯表示:如果此书不畅销,他稿费可以分文不取。为了能把这本书销出去,他把价格压得很低。可是,尽管这本书只印了700多册,购买者仍然寥寥无几。叔本华气得大骂读者“有眼不识金子”,认为社会对这本着作如此冷落是“时代的不公和无能”。他原想埋头数年之后能有个出头之日,没想到带给他的仍然是失败和冷落。这辈子还能有名扬世界的时候吗?是否就这样走进坟墓?

一阵凉风吹拂着叔本华苍老而悲伤的脸,他为整个社会对自己的不理解而感到遗憾。他用颤抖的手,掏出一张自己写的书评草稿放在手里揉搓一阵,轻轻地擦了擦伤感的泪水,顺手把它丢到路边。

叔本华作为唯意志论哲学的开山鼻祖,确实是有一种百折不挠的“坚强意志”。屡屡失败,并没有使他灰心。他埋头苦干,一干又是5年。1851年,他写成了《附录与补充》一书。这是对他毕生为之奋斗的力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发挥和补充。他又找到布洛克豪斯,想请他帮助出版。布洛克豪斯愤然拒绝了他的请求。没有办法,叔本华只好央求一家很不出名的小出版社帮忙。此书出版后,只给了他10本样书,稿费没有得到一分。没想到,这一炮打响,这个饱尝艰辛的老头,一下子登上了名人的宝座。

原来,1848年,德国资产阶级革命失败以后,他们没有勇气再去同容克地主政权作斗争,心灰意冷、悲观失望。而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恰好就迎合了当时资产阶级的需要。《附录和补充》,道出软弱无能的资产阶级的心声。于是,有人便从书库中一个布满尘灰的角落里,找出了叔本华30多年前发表的着作,出版商们也你争我夺地竞相予以再版。叔本华平步青云,名声立刻大振,一时间成了德国哲学界、思想界红极一时的人物。叔本华双手摸着自己尖削的下巴,自豪地说道:“我的着作大受欢迎,犹如火山爆发,全欧洲都知道这本书。”

紧接着,柏林的一个家庭教师尤利乌斯·弗劳恩斯泰特编写了《关于叔本华的通信》,编辑出版了两卷本的《叔本华大辞典》和第一个六卷本的《叔本华全集》。作家威廉·格维纳尔特地写了《叔本华传记》。连着名的音乐家瓦格纳,也特地把《尼伯龙根的指环》献给叔本华。这出歌剧在当时被人称为“押韵的叔本华”。各种学术机构也纷纷把各种荣誉加到叔本华的身上。莱比锡哲学院出了征文题目:《对叔本华哲学原则的阐释和批评》;波恩和布鲁塞尔大学专门开设了有关叔本华的课程。柏林皇家科学院在叔本华70岁生日时,想授予他院士的称号,但却遭到叔本华的拒绝,理由是他不想接受“来自不受欢迎方面”的荣誉。

然而,这一切毕竟来得太迟了,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黄昏。对于这一切,他好像有预感。当他为《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3版写序言时,对自己的哲学命运作了总结。他写道:

“当这本书第1版问世时,我才30岁,而我看到这第3版时,却不能早于72岁。对于这一事实,我总算在彼得拉克的名句中找到了安慰。那句话是:‘谁要是走了一整天,傍晚走到了,就该满足了。’我最后毕竟也走到了。在我的一生残年,既看到了自己的影响开始发动,同时又看着我这影响将合乎‘流传久远和发迹迟晚成正比’这一古老规律的希望,我已心满意足了。”

写到这里,他的泪水已滴湿了笔下的稿纸。是的,他虽然走到了,但这中间曾经历了多少艰辛和痛苦啊!功名和荣誉已经得到,但他已行将就木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一条卷毛狗躺在他的脚下。

1860年9月21日,叔本华因为肺炎恶化结束了自己富有戏剧性的一生。按照他生前的愿望,躺在一具硬栎木棺材里,埋在法兰克福市公墓。墓前的石碑上只刻着“阿图尔·叔本华”这几个字,既无生卒年月,也无褒贬之词。

叔本华死了。但是,他那种献身科学、不屈不挠、不怕失败与冷落的奋斗精神,将永远不为人们所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