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人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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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沦落天涯的疯子——尼采(2)

这种仇视女性、男权至上的思想,使尼采终生未能觅到知音。他害怕孤独,但却在孤独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尼采的童年和爱情,都是不幸的。而人的一生都难免会遇到很多不幸。那么,面对种种不幸,应该怎样看待人生?这是成年之后的尼采时常考虑的问题。

尼采发现:自古希腊的苏格拉底以后,欧洲流行着一种乐观主义的人生观。它以科学为旗帜,宣扬知识就是力量,自恃人的理智和科学可以指导人们消除一切痛苦,创造人类的幸福;认为人生乐观美好,前景无限。伊壁鸠鲁就认为,哲学的目的就在于能使灵魂健康和享受幸福,能够使人唱着动听的歌曲离开人间。尼采指出,这种把人生看成是乐观的认识是十分肤浅的,在哲学上是近视眼,而且不可能给人以幸福。因为当人们掌握这些知识的时候,就已经该进入地狱了;而且学习知识的过程中,也处处充满不幸和痛苦。因此,这种观点是不可取的。

从古希腊柏拉图号召人们到“理念世界”去寻找幸福的观点之后,欧洲又流行了一种悲观主义的人生观。特别是后期的斯多葛派,宣扬人生不可能有任何幸福。他们认为,猪羊以粗糠荒草为食度过艰苦的一生,最后被人宰杀;牛马吃着粗糙的草料,进行着繁重的劳动,最后被人食肉寝皮。人世间更是充满着说不尽的悲惨凄苦……生命中能有什么幸福呢?生命的唯一价值就在于忍受种种痛苦。幸福只存在于“天堂”之中。中世纪的宗教神学家们,歪曲了人生悲剧的性质。号召人们禁欲受苦,把幸福寄托到“来世”或“天堂”。这种麻痹人们心灵的宗教,绝不可能真正给人以幸福。

乐观主义的人生观和悲观主义人生观,都不能给人以幸福。那么,究竟如何看待人生?

终于,尼采发现了:“啊,狄俄尼索斯!你这悲剧的英雄,你这乐观的酒神,你那百折不挠、刚强不屈的精神,你那放纵无羁、生机充溢的品格,不正是理想的人生吗?”尼采在失声地狂呼道。

狄俄尼索斯,是古希腊神话中一位桀骜不驯,刚毅顽强的英雄。为了躲避王后的迫害,他到山林里与牧神和仙女为伍,并发明了种植葡萄和酿制葡萄酒的方法,被人们誉为“酒神”。后来,王后发现了他,把他害成了疯子。他被迫流落他乡,乘着百兽车,开始了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一路上他高歌狂舞,放荡不羁。命运的不幸没能挫折他刚毅的个性,流浪倒给了他无限的快意。面对不幸,他是欢乐的。因此,又被誉为“欢乐之神”。

尼采认为,人生就像狄俄尼索斯那样,永远摆脱不了悲剧的命运。那么,与其避让,不如奋起抗争。“酒神”的精神就在于不畏痛苦和不幸,不把痛苦和不幸看作灾难和恐怖,而应把痛苦和不幸当成人生的“佐料”和“营养”,从而自觉地忍受痛苦和不幸。在对痛苦和不幸的抗争中感受到生命的可贵,感到人生的幸福。不仅如此,他还认为,人生没有痛苦,就会败坏生活的情趣,降低生命的意义。只有痛苦才能勃发人的生机、磨炼人的意志,刺激人的活力,使人感到生命的欢欣和快乐。人生的幸福感就是战胜了痛苦的威武雄壮、气势高昂的悲剧感。人正是在同悲剧的抗争当中,才唤起了英雄的气概。在深沉的痛苦之中,才能体现出更深沉的欢乐。对待人生,悲观主义过于消极,乐观主义过于无知,禁欲主义过于荒唐,唯有“酒神精神”,才能成为人生的必备武器。“酒神精神”既不悲观,也不乐观,它是一种“悲剧性的乐观主义”,它面对“悲剧”,而不“悲观”,在对“悲剧”加以“洗涤”过程中,产生一种深沉的快感,它是一种崇高的悲剧快感。“酒神精神”之所以能够这样,就是因为它肯定生命。肯定生命,当然就连同生命中的病苦在内。真正的勇士,是不畏痛苦、敢于正视痛苦,视苦为乐的。他可能会遇到磨难,但他决不沉沦,他敢于在磨难中发出高傲的大笑。重压摧不垮,磨难不退缩。君不见被缚的普罗米修斯,那是一种何等豪迈的气概!他的身体被绑在高加索的悬崖上,老鹰每天都来咬凿他的肝脏,但他决不向宙斯低头。他是意志中的坚强者,是对痛苦抗争的胜利者。不敢同不幸和痛苦抗争的人,永远不可能享受到生命的欢乐。

总之,在尼采看来,人生的价值就在于肯定生命。只有鼓起生命的风帆,才能战胜一切痛苦的风浪。人们啊!像酒神那样,“嘲笑一切悲剧”吧!让你自己在人生的舞台上扮演一个可歌可泣的悲剧的英雄吧!

如何才能具备“酒神精神”?尼采的答案是要具有“强力意志”。人生诚然会遇到种种痛苦,但人们可以通过发挥自己的强力意志,来征服一切痛苦。强力意志的发挥,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自己本身,要做一个生活的强者,要敢于扩张自己,壮大自己,不要怕外力恐吓,不要畏惧世途的坎坷,不要怨恨世态炎凉,要发奋进取、自强不息,要能够自尊、自爱,自私,爱自己胜过爱别人,要具有独立的个性;另一方面,在同别人的交往中,要成为一个强者,人们之间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强者可以征服弱者,弱者要能为强者让路,作出牺牲,让强者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强力意志。这种观点显然是十分荒谬的。正因为这样,尼采的思想才成为法西斯用来屠杀弱小民族的理论根据。

尼采认为,强力意志的最大作用,就是可以塑造一个有个性的人。目前人类的悲哀之处就在于人失去了个性。同一的机械操作,呆板的社会分工,完全抹杀了人们的个性。他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而是为了适应统一的要求。谁一旦要超出统一的格式,立刻会遭到诽谤,受到打击,成为孤家寡人。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尼采告诉人们,要做一个有个性的人,要随时准备忍受孤独。“孤独是天才的命运,是强者的伴侣”,是“勇于走自己路”的必然结果,不被人理解是肯定的。但是不要怕,“生活就是战斗”。

尼采宣扬嘲笑一切悲剧的“酒神精神”和勇于奋斗的“强力意志”,鼓励人们敢于肯定生命,敢于面对痛苦,战胜痛苦,在逆境中奋起;敢于不畏强暴,同强暴抗争,在悲剧中磨炼自己。这确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但是尼采并没有真正找到人生摆脱不幸和痛苦的真谛。可以说,他是言行不一的。不然,他为什么会成为疯子?

尼采天资聪颖,思想敏锐,文字清新华丽,想象丰富,被人称为“诗人哲学家”。1868年至1876年,他在巴塞尔大学讲授语言课程期间,随意出入巴塞尔市的贵族家庭。他与许多着名学者,如蒲克哈特、巴克封、休斯勒和禄底梅耶等人建立了相当密切的关系。在此期间,他写出了一系列影响很大的着作。其中有《希腊国家制度》《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不合时的思想》《悲剧的起源》等等。但他自从《悲剧的起源》一书出版后,竟然被排挤出语言学界,从此巴塞尔的语言学者们纷纷疏远了他。1873年,极度的忧郁、苦闷,使他得了胡言乱语症,不得不在1876年至1877休养一年。

从l877年开始,尼采一直在国外过着漂流异乡的生活。他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很少在一个地方待上几个月。1879年,35岁的尼采被迫辞去了教师的职务,离开巴塞尔大学。此后,他一直在意大利、法国的一些城市或乡村漂泊。他没有职业,没有家室,没有朋友,没有固定的住所,孑然一身。也许再也没有人比尼采能更深地领略孤独的滋味了。他常常租一间简陋的农家小屋,在酒精灯上煮一点简单的食物充饥。有时一连数月见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熟人。特别是身上的病痛折磨,几乎使他难以忍受。他有好几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在极度的孤独和痛苦中,“酒神精神”并没能帮助他。相反,他一次次发出绝望的悲叹:

“现在,再也没有一个人爱我了,我如何还能再爱这生命!”

“如今我孤独极了,不可思议地孤独……成年累月没有振奋人心的事,没有一丝人间的气息,没有一点儿爱。”

“在那突然疯狂的时刻,寂寞迫使我想去拥抱任何一个毫不相识的人。”

也许伟大的哲学家都是不幸的。但是不幸中有着大幸,那就是他们能在不幸中继续去发现思想的精髓,去捕捉人生的意义。尼采孤独漂泊异乡整整10年,这10年间,也正是他着述最丰盛的时期。他的大部分着作,包括被世人称之为“奇书”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就是在这10年间创作的。在此期间,他建成了自己的哲学理论体系。包括“强力意志”学说、“超人”学说、“一切价值重新估价”学说等等。他的主要哲学着作《善恶之彼岸》《道德体系论》《偶像的黎明》《反对基督教徒》《强力意志论》等,集中地表现了他的哲学思想。

1883年时,尼采在度过一段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之后,希望重新登上大学的讲坛。当时,他拟定了一个在莱比锡大学讲学的计划。但交上去以后,大学当局认为他的作品内容有问题。因此,他的讲课计划不能实施。尼采没有办法,只得重新过着漂泊不定的着述生活。尼采的脑神经错乱病日益严重,每出一本书,他的怒气就越大一些。他痛恨外界对他不理解,不理解他那深刻的思想,不理解他目前的痛苦。但是,他还是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被人们理解的。他曾经预言:“总有一天我会如愿以偿,这将是很远的一天。我本人已看不到了,但那时候人们会打开我的书,惊叹我的思想。我会有众多读者。我应该为这些人写书。为了这些人,我要写尽我的基本思想。”他还十分自信地说道,人们将会赞叹,“他为什么能写出如此杰出的着作!”尼采过于自信了。

但不管怎样,尼采长久的漂泊生活,使他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价,严重地摧残了他的身心健康。1887年9月,尼采阔别了14年的朋友多伊森到他漂泊的地方去看望他,几乎不认识他了。多伊森说道:“这段时间,他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不复有从前那骄傲的举止,灵巧的步伐,流畅的言谈。他行动艰难,步态蹒跚,略微向一边倾斜,说话明显地变得迟钝,时常停顿。”分别时,尼采两眼含着泪水,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了村外。其间,尼采还对多伊森一再谈了些不祥的预感。

一年之后,尼采的预言被证实了。他得了精神分裂症。1888年底,几天之内,他给朋友们寄出了好几封奇怪的信。信中自称是上帝、酒神和钉在十字架上的人。1889年1月3日,尼采流浪到意大利的都灵。他走出寓所,看见一个马车夫在残酷地鞭打牲口,便又哭又喊,冲上前去,搂住马的脖子,接着便跌倒在地。他完全疯了。

1月8日,尼采的朋友奥维贝克赶到都灵,到寓所来看他。当时尼采正蹲在沙发上,看见奥维贝克,便扑过去热烈拥抱他。然后又回到沙发上,陷入抽搐之中。他大声唱歌,狂乱地弹钢琴,滑稽地舞蹈和跳跃,高声喊道:“我是欢乐的上帝!”奥维贝克带他回德国去,途经威尼斯时,尼采站在威尼斯大桥上,朗诵自己的优美绝唱:“我的心弦被无形地拨动了,悄悄地弹奏着一支船歌,战栗在绚丽的欢乐前,你们可有人听见?

这位伟大的思想家、音乐家、诗人、哲学家的欢乐和痛苦都没有人听见。他一生得到的爱和理解太少了。孤独使他发疯,他终于在疯狂中摆脱了孤独。

1900年8月25日,这位不被人理解的哲学家走进了永久的黑夜之中。

尼采是在不被人理解的、极度的孤独、忧郁之中发疯的。那么,他死之后,近一个世纪以来,人们是否理解了这个哲学家呢?

令人深思的是,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在20世纪上半叶,同样遭到了一些大哲学家如柏格森、罗素、卢卡奇等人的误解和攻击。罗素不止一次地说道:尼采的许多东西“仅仅是狂妄自大,一定不要去理他”。相反,尼采在文学家、艺术家中,却遇到了不少知音,如罗曼·罗兰、杰克·伦敦等,都是尼采哲学的衷心爱好者。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已越来越开始注意到尼采的思想。从20世纪70年代起,在柏林和纽约两地同时出版尼采研究年鉴。关于尼采哲学的学术着作大量涌现。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指出:尼采的哲学“带给西方哲学以战栗,而此次战栗的最后意义,直到现在还未能估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