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妾心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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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命定良人

半年后,腊八又将近——

董府里。

提着绣花针呆楞半晌,董君心幽然轻叹,意兴阑珊地将针随意别在绣布上,董君心抚着因为恍惚而绣坏的牡丹花,沮丧的她拿起剪刀,将绣了好些天的绸缎一把剪开……算算日子,他离开也有半年了吧?

严冬酷雪,征驰沙场的他……过的好吗?

房里即使放着两盆火,窝在屋内的她仍冷得浑身打颤,拉紧身上的大氅,莲步轻移,董君心推开窗,冷风呼地直往屋内吹袭,董君心往氅里缩了下,迎向冷风,她摊开手心,让雪花一片片落在冰冷的小手上,雪花才触及她的手心便融化了,一片片的雪花瞬间成了水滴,滴落地面却又凝结成冰,被飘落的雪花层层覆盖。

这么冷的天气,他是否穿暖衣裳?可曾受寒?

自怀里取出一方巾帕,再小心翼翼地摊开,董君心将藏在里头的纸条打开,稳健苍劲的笔迹写着“等我回来”四个大字,小手轻轻顺着字的笔划,停在“慕容靖”上头。

回想半年前,张云翔护送慕容靖三人返抵家门后,他突然交给她这只纸条,什么话也没多说,只告诉她是慕容靖临出征前请他代为转交。

张云翔虽然知道很多内情,但慕容靖的事还是让他当着这姑娘的面自己说的好,免得……引火上身,得不偿失。返回军营的途中,张云翔忽然觉得可笑,他这五大三粗的左副使倒成了慕容靖和董君心的传信飞鸽了?

张云翔虽一路护送,但小泥巴去认不得三个月的婚事就是他带着丧来闹的,因为张云翔陪同慕容靖追逐张阅的这段日子里,根本就没剃过胡子,更没时间梳洗。小泥巴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将他跟那日的贵公子联想到一起。

不过董君心心思细腻,她虽认得张云翔,但还是没有吭声,她实在担心母亲和小泥巴知道后会不会比她知道军使就是慕容靖的情绪来得激动……来来回回看了纸条好几百遍,董君心至今仍百思不透,何以他会写这纸条给她,又为何要求她等他回来?慕容靖到底是何用意?若是喜欢她,年初时的婚事为何让张云翔来闹?好不容易摆平了,更讽刺的还在后头,慕容府又平白无故地将董君心的这个新娘给退回,原本人生第一次期盼的婚事无疾而终,他当初既然不想成为她的夫、她的一片天了……为何如今又要他等她?

原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事了,没料到更坏的事接着发生:那日媒婆拿给龙门镖局的年庚又被退回,董君心无意中听到家中洗衣妇围在一起嚼舌根,说的正是董君心的闲言闲语,她们说全县城的人都认为董君心是遭山贼掳去,清白已污 ,理该投环自尽,不然活着怎么见人呐?

就连那个爱串门子的媒婆也把银子拿来还给董夫人,她刻薄的表示全县城再无人敢娶董君心为妻,她不能白拿银子不做事。

董君心这才发现原来外头谣言传的满天飞,只有她还傻傻的不知道罢了。

不管董君心的家人如何解释,她都被贴上不洁的标签,不管怎么甩也甩不开。董夫人真是后悔莫及,真不该带董君心上青云寺,不然就不会被野蛮的军使给捉了去。

闲言冷语狠狠打击着董君心,娇弱的她根本承受不住,由初时的避不出门至终日落落寡欢的暗自低泣,郁闷熬心的她撑没几日再次旧病复发,足足两个月无法下床……在家人的细心调养下,她的病好转了不少,然而本就柔弱的她,身体状况还是很差。

虽然已经能下床走动,但董君心成天不是躲在房里刺绣就是望着远方发呆,她刻意断绝与外界联系的举动。

都说女儿是爹爹上辈子的恋人,董老爷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于董君心的郁郁寡欢真是心疼的不得了。埋怨夫人也不是,这样做只会让她的心里负担更重!他只能告诫自己放宽心些,又安慰女儿:“心儿,你别难过,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勉强强求不来!你不会孤单一辈子,你还有爹爹!”

小泥巴更是心疼自己的小姐,“小姐别难过,小泥巴也会侍候您一辈子。”

时间慢慢流逝,纵使伤人的谣言也已渐渐淡化,但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令董君心快乐起来,现在的她更形消瘦,眉眼间总有抹浓的化不开的愁,飘忽的眼神再也寻不到一丝笑意,她空洞的活着,无喜亦无悲,只除了握着慕容靖给她的纸条时,她才会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才会让人感受到她的一点生气。

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是这张纸条让她撑过病痛折磨、熬过谣言的鞭挞,带给她一丝丝的希望。

是这张纸条救了她的命!

董君心凭窗远眺,园里的心花开的极好,可就是少了赏花的兴头,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了无生趣,好像生命里再也没有值得她开怀、感动的事,只除了手里紧握的这张纸条……天知道若没有这张纸条,她真的熬不过来了,她本想了却生命好脱离耻笑,却无故的被纸条里的命令式语句给牵绊住,因为他要她等他,所以她就必须等他,然后问个明白,为什么要等他!

等他……好奇怪呵,她的生命仿佛就只剩这一件事等待完成,完成后呢?她又该何去何从呢?是不是生命就再也没有意义了呢?

合上眼,剽悍的身影早已深植记忆中,每一想起他,心口就莫名的闷,闷的有点痛、有点酸……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身子太弱,别站在窗户旁吹风!”端着热汤入屋的小泥巴连声惊呼,赶忙将汤放桌上,她跑过来将窗子关起,扶着董君心来到桌前坐下:“小姐你又在想他了?”

董君心摇摇头,慢慢的将纸条折好收在巾帕里:“我也……不知道。”

说想也不是想,但说不想……又分明是在想,此番心思……连她自己也理不透了,唉!这正正印证了前人所说: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见她又露出恍惚的神情,小泥巴眼眶一热,赶忙将汤端到她跟前,哄着说:“别想了,别想了,谁也别想了,小姐我们喝碗汤吧?”

没有抗拒,董君心柔顺的任小泥巴一匙一匙地将汤喂进她的嘴里,一碗热汤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喂完了汤,小泥巴抽出手巾为她抹抹嘴,扶起她轻言道:“小姐你躺下休息片刻吧?”

董君心乖乖的任她牵扶,柔顺的她像无生命的愧儡,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完全的听从,完全的无动于衷。

若她知道自己与龙门镖局何公子本已成事,却因慕容靖派去的杨飞帆而搅黄时,她又会作何感想?只怕她会便乱……

或许有人说她很聪慧,没错,其实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她对于琴棋书画、弹唱戏曲、女工刺绣……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很心灵手巧,但是对于男女之情、男人的心思她一概不知,也猜不透,更道不明!

将董君心安置于床上,小泥巴顺了顺她的发,见她闭上眼睛后才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走到桌旁边看顾她边藉机打个盹儿。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夜悄然降临……

一道黑影翻墙而落,站在花木扶疏的园林里端详环境半晌,这才凭着直觉,摇摇晃晃的直扑董君心的闺房而来。

躺在榻上,董君心虽合着眼,却仍未睡眠,虽然并未听见脚步声,然而她敏感的查觉到一道热流正在她身上流窜,她有些惊慌的瞠睁美目,愣愣的望住眼前陌生的脸孔。

男子粗犷的身影十分眼熟,然而他长发披散,半边脸被黑卷的络腮胡遮盖住,只露出一双狂乱的眼眸恍神的盯着她,那双眼……单只望上一眼,董君心已然热泪盈眶。